四圣显化,佛光散去,荒山野岭间,只留下师徒几人面面相觑,以及猪悟能那张恨不得钻入地缝的臊红猪脸。夜风清冷,吹散方才庄园内的暖香旖旎,也吹得猪悟能心头拔凉。
玄奘面朝西方,恭敬合十礼拜良久,方才转身,目光落在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的猪悟能身上,叹息一声,语气却比往日严厉了几分:“悟能,你可知错?”
猪悟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道:“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一时糊涂,被那富贵美色迷了心窍,险些坏了取经大业!弟子……弟子愧对师父,愧对菩萨点化!求师父责罚!” 他这回是真怕了,菩萨亲自设局考验,自己那副丑态毕露的模样,想想都无地自容。
孙悟空在一旁抱着胳膊,嘿嘿冷笑:“呆子,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俺老孙瞧你那口水都快流成河了!若不是菩萨慈悲,只略施惩戒,俺这金箍棒少不得要给你这夯货紧紧皮!”
沙悟净虽不善言辞,也瓮声瓮气地道:“二师兄,取经路上,心魔最是难防,往后还需谨守戒律才是。”连白龙马也打了个响鼻,似乎在表示赞同。
猪悟能被众人说得越发羞愧,只是连连磕头认错。
玄奘见他确有悔意,心肠便软了下来,扶起他道:“阿弥陀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番菩萨点化,于你亦是机缘。需牢记今日教训,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取经路,亦是修心路,望你日后持身以正,莫再生妄念。”
“弟子谨记!弟子谨记!”猪悟能忙不迭应承,心中暗自发誓,至少短期内绝不敢再犯花痴。然而,那“富贵清福”的念头是否真能根除,却连他自己也未必说得准。
经此一事,团队氛围微妙的发生了变化。猪悟能收敛了许多,行路时不再总是抱怨喊累,对玄奘也更加恭敬,只是偶尔看向孙悟空时,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被戳破心思的讪讪。孙悟空则乐得清静,时常拿此事打趣八戒,权作路途消遣。沙悟净依旧沉默寡言,却将行李担子挑得更稳。玄奘见徒弟们经此磨练,似乎更显团结,心中稍慰。
一路无话,又行数日,但见山势愈发灵秀,奇峰竞秀,飞瀑流泉,林间时有灵兽踪迹,空中偶见仙鹤盘旋。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竟比之前所经之处浓郁数倍,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猪悟能抽着鼻子,又恢复了三分活跃,啧啧称奇:“师父,师兄,这地方了不得!仙气飘飘的,比那菩萨变的庄子还真!莫非前面真有神仙洞府?”
孙悟空火眼金睛四下扫视,点头道:“此地灵气充沛,地脉悠长,确是一处了不得的仙家福地。只是……这灵气中正平和,不似妖邪,却也透着一股古朴厚重、与世无争的气息,不像寻常仙家那般张扬。”
正议论间,路旁闪出一位须发皆白、手持藜杖、面容慈祥的老者,对着众人躬身施礼:“诸位长老,可是东土大唐来的取经人?”
玄奘连忙还礼:“正是贫僧。老丈何以得知?”
老者笑道:“小老儿乃此方土地。前日得上面法旨,言有东土圣僧途经此地,特命小神在此迎候,略尽地主之谊。” 他口中的“上面”,自是暗指天庭或与此地主人交好的仙家。
孙悟空眼尖,看出这土地公身上仙光纯正,确是正神,便问道:“老官儿,此地是何去处?气象如此不凡。”
土地公恭敬答道:“回大圣的话,前方不远,便是万寿山。山中有一仙观,名曰‘五庄观’。观主乃是一位地仙之祖,道号‘镇元子’。镇元大仙法力无边,德高望重,连三清四帝都是他的朋友,九曜元辰皆是他的晚辈。此观更是三界中有名的清净圣地。”
“地仙之祖?镇元子?”孙悟空挠挠头,这名号他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当年在天宫时隐约听过,却未曾打过交道。沙悟净和猪悟能更是闻所未闻。
土地公又道:“镇元大仙素来清静无为,不喜外人打扰。不过,他观中有一桩异宝,却是三界闻名。”
猪悟能一听“异宝”,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忙问:“什么异宝?”
土地公压低声音,似怕惊扰了什么:“乃是一棵天地灵根,唤作‘人参果树’。”
“人参果?”猪悟能口水差点流出来,“可是那吃了能延年益寿的果子?”
土地公笑道:“天蓬元帅……哦,二师兄有所不知。这人参果,可比寻常延寿之物神奇万倍!此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咸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乃是天地间第一等的灵根仙果!”
此言一出,莫说猪悟能听得两眼放光,口水直流,连玄奘也面露惊容,沙悟净亦是动容。唯有孙悟空,虽也惊讶,但更多是好奇:“哦?竟有如此神奇的果子?俺老孙当年在蟠桃园也见过不少仙果,却不知有此物。”
土地公道:“大圣有所不知,这人参果乃镇元大仙独有,珍贵无比。大仙对其极为爱惜,等闲绝不示人。便是天庭蟠桃盛会,也未必能请得动一枚呢。”
猪悟能搓着手,涎着脸对玄奘道:“师父!你看这……这镇元大仙既然是得道高人,又与三清是朋友,咱们去拜会拜会,说不定……嘿嘿,说不定能结个善缘,若能得他赐个果子尝尝,岂不美哉?” 他虽受了菩萨教训,但贪吃的本性难移,一听到这等美食,又将“禅心”抛到了脑后。
玄奘皱眉道:“悟能,休得妄言!仙家宝物,岂可觊觎?我等路过宝山,若得主人允许,拜会一番,以礼相待,自是应当。但绝不可心存贪念,惹主人家不快。”
孙悟空也道:“师父说得是。这镇元子既然是地仙之祖,道行定然深不可测。咱们路过此地,当以礼相待,莫要节外生枝。” 他虽天不怕地不怕,但经过取经路上的磨练,也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行事比从前谨慎了些。
土地公笑道:“圣僧与大圣所言极是。小神只是奉命告知此地情形。是否前往拜会,全凭圣僧心意。前方不远便是山门,小神告辞了。” 说罢,化作一阵清风离去。
师徒几人继续前行,果然见一座巍峨仙山矗立眼前,祥云笼罩,瑞霭纷纭,山门之上,“万寿山”三个古篆大字隐隐可见。一条青石台阶蜿蜒而上,直通云雾深处。
猪悟能一边走,一边还在念叨那人参果如何神奇,说得天花乱坠。沙悟净忍不住道:“二师兄,土地公说了,那果子万年才结三十个,珍贵无比,岂是轻易能得的?你还是收了这心思吧。”
猪悟能哼哼道:“沙师弟,你懂什么?事在人为嘛!说不定那镇元大仙见师父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一高兴就送我们几个呢?”
玄奘斥道:“悟能!再敢胡言,今晚便罚你诵经百遍!”
猪悟能这才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但眼珠子仍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孙悟空走在最前,心中却有一丝疑虑:“这土地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介绍五庄观与人参果,是单纯尽地主之谊,还是……另有用意?” 他回想起之前菩萨试禅心,也是以富贵美色相诱,如今又闻延寿仙果,这取经路上,考验似乎无处不在。
他却不知,就在他们商议是否上山拜会之时,远在九天之上的通明殿内,浩天面前的光屏正聚焦于万寿山。关于“五庄观”与“人参果”的信息,正是天庭“宣化署”依计,通过土地公之口,“自然”地传递给了取经团队。
“镇元子……人参果……”浩天指尖轻点光屏,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这一关,可不再是幻境考验了。悟空,八戒,你们真正的‘食欲’与‘嗔念’,将在此地面临挑战。而朕,亦需借此良机,与这位地仙之祖,下一盘棋了。”
五庄观的大门,已近在眼前。一场因“果子”而起的风波,即将拉开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