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半个月,盛宏收到找到顾廷烨的消息,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更惊喜的是他的调令也同时到了,等翻过年就要去京城任职。
双喜临门,他自然是好不得意,更是早早下职,来到葳蕤轩和王若弗分享喜讯。
这已经是盛宏三次升迁,第一次从灵州到登州,第二次从登州到扬州,这次终于能回到京城,届时,华儿的婚礼就可以在汴京城办,等成婚以后,她也能看着。
王若弗开心地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夫妇两商量了一夜,这次又是要举家搬迁回京,幸亏盛家在京城还有祖宅,倒也便宜,不用像之前搬迁,还得花时间置办房产。
次日一早,盛宏更是好心情的陪王若弗进入会客室,顺便见见几个孩子。
最先见到的自然是跟着王若弗住的如兰,她揉着眼睛给大娘子请完安,就想要腻歪到她怀里。盛宏见女儿迷迷糊糊的样子觉得可爱不已,又见女儿忽略自己,故意干咳提醒。
如兰转过头,发现是爹爹,立即抛弃母亲的怀抱,开心地扑向盛宏:“爹爹,爹爹,如儿好想你,爹爹这些日子怎么没来看如儿……”
小姑娘这两年跟着墨兰,学会了不少人情世故,虽然依旧心直口快,但总算是学会了说话的艺术,让人听着舒心。
盛宏笑着将如兰抱起来,“爹爹也想如儿了,等会爹爹陪如儿用膳好不好。”
这头的父女两亲密的不行,王若弗有些吃味嗔骂道:“小没良心的。”
又过了一会,住在葳蕤轩隔壁的长枫、华兰请了安就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随后就是墨兰带着露重来请安。
平日里都是林噙霜带墨兰过来,今日她没来,王若弗心中明了,她必然是早早得了消息,故意避开主君的。
暗暗瞪了盛宏一眼,她已经习惯林噙霜陪她消磨时间了,比起总是找事的夫君,林噙霜能帮她看账本,陪她聊八卦,两人还能一起练练养身拳法。
\"请父亲安,请母亲安”墨兰恭敬行礼,一举一动行云流水,英姿飒爽。
盛宏看着女儿忍不住感慨:“墨儿倒是越大越不像你小娘”林噙霜柔弱妖娆,行动间自有一股柔媚风情;而墨兰则完全相反,明明人不大,背却挺得笔直,好似武将家的姑娘。
想到之前冬荣说四姑娘一脚踹烂大门,忍不住道:“听说墨儿从小习武,倒是练成如松柏般一身正气……”
还未说完,屋里咳嗽声不断,华兰和长枫用咳嗽声掩盖盛宏后面的话,如兰则缩在姐姐怀里和墨兰眨眼睛。
王若弗更是被气的七窍生烟,哪有说姑娘家一身正气的,又不是上战场打仗,如果被父亲传出这种名声,以后还能找婆家。
她赶忙描补:“主君怕是说岔了,我们墨儿自小跟着宫中嬷嬷学习诗书礼仪,端庄娴雅,大气婉柔”
盛宏回过味来,有些讪讪道:“墨儿这般很好,颇有读书人的风骨……”
他想说墨兰身上有一种读书人宁折不弯的气质,好像有说错了。
王若弗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心中更是有种想要锤死盛宏的迫切心情。
以前宠爱林噙霜的时候,夸奖墨兰乖巧懂事,如今不宠爱了,就连夸人都不会,女娃子家家要什么读书人的风骨,外人听了,少不得有人说闲话,不知道这世道对女子要求苛刻吗?等会传出什么牝鸡司晨的名声,她简直不敢想墨兰以后还怎么活。
果然,林噙霜说的对,这做娘的和做爹的怎么一样,一个是亲自生的,一个只是亲生的,过程不一样,感受不一样,付出的情感自然不一样。
就在王若弗快要发火时,盛长柏拖着瘦弱的身体摇摇晃晃进入葳蕤轩,在小厮搀扶下才勉强行了个礼。
盛宏不敢置信,“柏哥儿,这是怎么了?”
王若弗长长叹了口气,满心满眼都是担忧,又无可奈何。
长柏虚弱道:“父亲,儿子只是想到顾廷烨为救儿子而死,痛失挚友,儿子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悔恨。”
盛宏赶忙道:“我儿不用忧心,昨日传来消息,那顾廷烨已经被救起,如今已返回汴京城。”
长柏激动地喜极而泣:“是真的,顾兄真的无事了。”
墨兰心中再次感慨,这两人不愧是剧情盖章的好基友,不过只是短短的相处时间,就能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她抬眼,看见王若弗正在深呼吸,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直到听到长柏说要回去给顾廷烨写信,一向对儿子爱护有加的大娘子终于爆发了。
“滚,赶紧滚,以后也不要来了,我没有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儿子,华兰也没有你这么个弟弟额,会为用她的聘雁打赌的人流泪的弟弟”王若弗捂着胸口,语气激动的颤抖。
长柏转过头有些不敢相信听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变成无助、不解:“娘,儿子,儿子没有,儿子只是……”
盛宏觉得没什么大事,原本想要斥责大娘子,可看着她气的浑身颤抖,眼睛更是通红一片,就好像回到当初她大着肚子,被逼喝下林噙霜的妾室茶时的模样。
心中涌起愧疚,他默默起身站起来为王若弗抚背,安抚道:“大娘子莫要生气,柏哥儿还小,我们慢慢教。”
王若弗却是下定了决心,之前跟柳嬷嬷讨论过柏哥儿的问题,以前她就是太溺爱长柏,想着长子嫡孙自有盛宏这个做父亲的教育,后面又有王老先生教,必定是错不了的。
可有的道理,必须要她这个做娘的亲自教才行了,她冷声道:“没有,你说没有,我且问你,我父亲你外祖父对你如何,给你请名师,亲自教你读书写字,关心你的学问,他老人家过世时,你有没有如此难过?”
“再说你祖母,对你这个嫡长孙千好万好吧,她中风至今,华兰、如兰、墨兰、长枫,甚至是最小的如兰,每日都知道去寿安堂问安,你呢?多久去一次?”
“最后说你姐姐华兰,自小就护着你这个弟弟”王若弗激动的站起来,在刘妈妈搀扶下走到盛长柏面前,扯着他身上带着的香囊、手帕,“这些,都是你姐姐亲手给你做的”
“结果呢,她纳征那天,顾廷烨说要用你姐姐的聘雁作为赌注比赛投壶,就连长枫都知道训斥,维护你姐姐的颜面,你这个做弟弟和稀泥,我就当你是为了盛家颜面,那事后,你有没有找你姐姐道歉,还是你觉得不用解释道歉?”
王若弗用力捶着胸口,“我这个当娘的觉得心寒,家里这么多孩子,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最多,兄弟姐妹们也对你这个大哥尊敬有加,可你呢?”
“你是不是觉得你是嫡长子,其他兄弟姐妹都不如你,所以他们就应该为你付出,你就可以全然不顾他们的存在?连个认识几天的外人都比我们都亲?”王若弗心痛的难以复加,滚烫的眼泪更是不断落下。
华兰也抱着如兰低声落泪,对于长柏的举动她不是不难过的,她只能安慰自己,长柏是长子嫡孙,要为盛家考虑。
原来,为盛家考虑之余,不是不顾亲人的难堪,母亲要长柏跟她道歉,说到底为的是长柏的态度,是维护兄妹之情的心,只有不在乎才不用解释,不是吗?
长枫若有所思,眼神扫过眼圈泛红的墨兰、华兰、如兰,暗暗决定,以后一定不能做个哑巴,尤其是亲人之间。
盛宏想要为长柏解围的心思是彻底没了,王若弗的话看似没理,实则本质不是气长柏对待骨肉亲人不如外人,而是气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对于骨肉至亲轻慢冷漠。
不知怎么,他有一瞬间的害怕,如果让长柏继承盛家,其他几个孩子还有活路吗?不,长柏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也不是多么有情有义的人。
家中其他孩子以后有难,长柏绝对不会像是对顾廷烨那样全力帮忙,说到底这孩子对于自己看不上的人,根本就不在意。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王若弗要发这么大的火,她是担心以后如兰和华兰没有依靠。
长柏摇头,他想要解释,“娘,不是的,儿子只是……只是……”他好半天才吭哧出一句:“儿子,只是因为顾廷烨舍身救我,内疚所以才……”
王若弗有些失望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还是没懂,骨肉亲情多么难得,外人可能因为才华、财富、地位和你结交,可你的兄弟姐妹却不会,因为你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天然的同盟。”
她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孩子:“华兰、墨兰、如兰、长枫,你们要记住,或许外面有嫡庶之分,可无论嫡庶,对外你们都是盛家人,以后无论是嫁人、娶妻、升官、发财……你们都要相互扶持”
王若弗以前最是在乎嫡庶,可自从柳嬷嬷教导后,她也渐渐回过味来,盛家既没钱又没权,只是普通的五品官员之家,未来想要走的更远,少不了兄弟姐妹互相扶持,无论嫡庶都是资源。
盛宏以前最讨厌最恨王若弗说什么嫡庶,这两年她倒是说的少了,他以为是因为柳嬷嬷教导,原来是她真的想通了。
长柏嗫喏着嘴唇,他明白母亲说的句句在理,心中既觉得羞愧又有难堪,母亲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私底下说,反而当着兄弟姐妹们说,以后他还如何自处。
见长柏死不认错的态度,王若弗是真的累了,她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说的话大家都好好想想。”
王若弗一副闭门谢客的样子,盛宏只得带着长柏去前院再慢慢教。
剩下的几兄妹被王若弗打发出了葳蕤轩,也就各自回了院子,只如兰跟着墨兰、长枫去林栖阁玩。
明兰来请安时,见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葳蕤轩,只柳嬷嬷将王若弗的要他们有爱兄妹的要求传达给她,就让她回去。
所以,这一天,除了明兰,每一个人都受到王若弗的震撼教育,只是理解了几分就见仁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