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老槐树下的晨雾还没散,潘金莲正用红绸丈量树根焦黑的印记,银簪在青石板上划出细碎的火星,画出的轮廓竟与归不归带回的血月符号重合。潘银莲蹲在灶膛边拨弄灰烬,指尖突然触到片发硬的东西——是潘巧云掉落的那朵蔷薇,焦黑的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银光,像被水银浸过。
“这花瓣不对劲。”她将花瓣泡进铜盆清水里,水面立刻浮起层薄油,慢慢凝出个小小的“潘”字。潘金莲的红绸突然绷紧如弦,卷着银簪指向西厢房:“她住过的那间,床板缝里有东西!”
两人合力撬开床板,块嵌在木头里的玉佩滚了出来,雕着三朵并蒂莲,花瓣上的纹路还沾着新鲜的木屑。潘金莲指尖抚过玉佩,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咱潘家有对双生女,被血月教拐走那年,刚满三岁,发间总别着并蒂莲银钗……”
院门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潘巧云提着食盒站在晨光里,鬓边换了朵白茉莉,花瓣上的露水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淡淡的黑痕。“姐姐们在找这个?”她从袖中掏出半块玉佩,与床板下的拼在一起,裂痕严丝合缝,三朵并蒂莲终于团圆,“我是你们的三妹,巧云。”
潘银莲突然捂住心口,陈年的冻疮在暖春里突突直跳。零碎的记忆涌来——菜窖里昏暗的光,妹妹抢过她手里的麦芽糖说“三妹要多吃才有力气跑”,还有血月教徒举着火把闯进来时,那只死死攥着她衣角的小手。她指尖的冻疮突然发烫,与巧云手腕上的月牙形疤痕同时泛起红光,像两簇跳动的小火苗。
“当年血月教屠村,娘把我们仨塞进菜窖。”潘巧云的食盒“哐当”落地,素面撒了满地,葱花沾着她颤抖的指尖,“我和二姐被教主带走,他说潘家女子的血能养初代残魂……二姐为了护我,被灌了哑药,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她掀起衣袖,胳膊上满是细密的针孔,每个孔里都嵌着黑色的药粉,“这是曼陀罗毒,他们用二姐的命逼我做事。”
潘金莲的红绸突然缠上巧云的手腕,金光与她袖口的黑曼陀罗纹相触,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缕缕青烟。“那你为何要给沙漠传信?”
巧云望着拼合的玉佩,泪水砸在莲瓣上:“娘说过,潘家女儿的血能养邪,也能克邪。我在炊饼里藏了莲心粉,能解二姐的哑药——还有那手帕上的地图,是娘教我们的破阵图,只有三姐妹的血凑齐了才能用。”
沙漠的夜风裹着沙砾,打在韦小宝脸上生疼,像被细小的冰碴刮过。他牵着马站在月牙泉边,泉水中的红浪还在翻涌,像一锅煮沸的血水,水面漂浮的樱花花瓣早已泡得发胀,边缘卷成诡异的弧度——那是冰露出发前塞进他行囊的,当时少女还笑着说“让沙漠也沾点汴京的春气”,如今倒成了指引方向的标记。
“这水不对劲。”冰露蹲下身,裙摆扫过滚烫的沙子,指尖刚触到水面就被弹开,指腹凝着层薄冰,“比忘川水还冷,像淬了毒的刀子。”她望着泉底晃动的黑影,突然想起潘金莲托商队捎来的信,说潘巧云裙角扫过的槐树根漩涡,竟与这泉水的异动如出一辙。
莎琳娜举着水晶权杖站在泉边,权杖顶端的沙漠图腾正发出红光,与泉水中的符号相呼应,像两颗遥相感应的心脏。“先祖的玉佩说,这是‘血祭阵’的引子。”她指着泉底隐约可见的石阵,每块石头上都刻着血月教的符号,歪歪扭扭的像在爬行,“他们要用人血灌满月牙泉,唤醒沉在泉底的东西——我奶奶说过,那是初代被斩下的左眼,靠吸食怨气活了百年。”
韦小宝突然捂住额头,眉心的朱砂痣烫得像块烙铁,疼得他眼前发黑。泉水中的红浪突然掀起,映出个模糊的画面:黑袍人将个婴儿扔进泉里,婴儿脖颈上挂着块樱花形状的玉佩,与冰露心灯的纹路一模一样,连缺角的位置都分毫不差。“那是...我?”少年的声音发颤,冷汗顺着下巴滴进沙子里,瞬间被吸干,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冰露的心灯突然从体内透出微光,在沙地上投出个樱花影子,与泉底的石阵轮廓严丝合缝,像早就描好的图纸。“小乙哥,你看!”她指着影子中心,那里的纹路正慢慢旋转,像只苏醒的眼睛,“这不是巧合,你梦里的玉佩,是我娘当年给我的满月礼,被血月教抢走时,我追了三条街,膝盖磨得血肉模糊。”
夜幕降临时,沙丘后突然传来“沙沙”声,像无数虫豸在爬行,听得人头皮发麻。莎琳娜的权杖猛地指向西侧,水晶表面映出群穿黑袍的人影,脸上蒙着沙蝎面具,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淬了毒的獠牙。“是血月教的余孽!”她将权杖顿在地上,沙面突然隆起道冰墙,将众人护在后面——那是潘银莲教她的冰雾术,小丫头当时还拍着胸脯说“这招冻沙蝎最管用”,此刻冰墙竟凝着淡淡的莲花纹。
为首的面具人突然摘下面罩,露出张与潘巧云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疤,像被蝎子蛰过,歪歪扭扭的。“把那少年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她声音嘶哑,像被沙子磨过喉咙,手里的弯刀上还沾着暗红的血,“他是‘第七祭’的祭品,从出生那天就算好了,逃不掉的。”
韦小宝举起樱花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粉白的光,像裹了层霜:“我不是祭品!”他一剑劈向冰墙,剑气与冰屑混在一起,将冲在最前的教徒掀翻,“我命由我,不由你们这群戴面具的鬼东西!再说了,哪有祭品能砍人的?”
冰露的心灯光芒大盛,将少年护在身后,暖光在沙地上投出个光圈。她望着那张酷似潘巧云的脸,突然想起汴京潘家姐妹的信,红绸般的光带从她掌心飞出,缠住对方的弯刀,竟从刀身逼出些黑血,腥臭得像烂鱼,熏得人想捂鼻子。
“你是潘家二姐?”冰露冷声问,光带在她腕间绕出朵小小的莲花,“巧云在汴京等你回家,她说菜窖里的麦芽糖,还留着你的份。”
那女人浑身一震,弯刀“哐当”落地,眼角的疤痕因激动而发红,像要渗出血来。她突然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有泪水从眼角滚落,砸在沙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打斗声惊动了泉底的东西。月牙泉突然剧烈翻涌,红浪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指甲又尖又长,抓住岸边的教徒往水里拖。被拖走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杀猪似的,很快就没了声息,水面只浮起些破碎的衣料,漂在血水里像朵烂花。
“它醒了...”莎琳娜脸色发白,权杖上的沙漠图腾剧烈震动,几乎要握不住,“先祖说过,泉底压着初代的左眼,靠人血滋养了百年,现在闻到活人气,忍不住了。”她突然指向泉中心,那里浮出块残破的玉佩,与韦小宝梦中婴儿脖颈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缺了个角,“那是...我族的圣物!怎么会在这里?”
冰露认出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当年被血月教抢走时,她追了三条街,膝盖磨得血肉模糊,至今阴雨天还会疼。“那是我的玉佩!”她刚要冲过去,却被韦小宝拉住——少年眉心的朱砂痣正与泉底的玉佩产生共鸣,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烫得他指尖发麻。
“别去!”他声音发紧,握着樱花剑的手在抖,“那是陷阱,它想让我们一起下去当点心!你看那些手,抓的都是离水最近的人。”
血月教徒见势不妙,纷纷往沙丘后撤退。潘家二姐突然抓起地上的弯刀,转身砍向逃跑的教徒,刀光里竟凝着淡淡的莲花影。她跑到冰墙前,从怀里掏出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正是潘家姐妹失散时,母亲给她们每人缝了一块的信物。帕子里裹着半块炊饼,饼上的牙印深浅不一,像三人小时候分食时留下的,边缘还沾着点莲心粉,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她在给我们留线索。”冰露展开手帕,并蒂莲的花蕊里,用炭灰画着个简易的地图,指向沙漠深处的一座废弃祭坛,每个路口都标着小小的莲花,“潘家三姐妹的暗号,这是她们要合力破阵的意思。”
莎琳娜突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掏出托商队带回的羊皮纸,边角都磨卷了:“你们看!这符号旁边的小点,和地图上的祭坛位置一模一样!我就说这标记眼熟,像我奶奶画的水源地记号,原来藏着莲花纹!”
夜风卷着沙砾掠过泉面,红浪渐渐平息,只留下那块残破的玉佩在水面漂浮,像只眨动的眼睛。韦小宝望着它,眉心的朱砂痣突然不再发烫,反而透出些凉意,舒服得让人想叹气。他握紧樱花剑,剑身在月光下映出三人的影子,像株紧紧扎根在沙漠里的花,风吹雨打都不肯散。
“天亮就去祭坛。”少年的声音很稳,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不管下面压着什么,是初代的眼睛还是别的妖怪,总得有个了断——还要帮潘家姐妹找回完整的并蒂莲。”
冰露望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沙粒钻进指缝,硌得人有点疼,却让人无比清醒——这趟沙漠之行,不仅要面对初代残魂,还要见证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姐妹重逢。而汴京老槐树下,潘巧云正对着拼合的半块玉佩,悄悄点燃了三炷香,烟雾在空气中凝出并蒂莲的形状,随着风飘向西方,像在指引着亲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