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烤肉香味,混合着矿道的潮湿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悄然飘入被战火笼罩的咆哮熔炉山谷。
山谷深处,依托着几处天然熔岩洞和简陋石垒工事坚守的塔娜残部,此刻正经历着最难熬的时刻。缺水,缺粮,缺药,更重要的是,缺希望。
塔娜本人,这位以勇武和智慧着称的战争祭祀,此刻也显得有些狼狈。她火红的头发沾染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精致的皮甲上布满了刀剑划痕,原本明亮的眼眸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如同山谷中那棵在熔岩边顽强生长的火焰树。她正亲自为一个腹部受创的年轻战士包扎,动作熟练而轻柔。
“祭祀大人…我们…还能守多久?”年轻的战士脸色苍白,虚弱地问道,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塔娜手下动作不停,声音却异常坚定:“只要火焰还在燃烧,黑石的脊梁就不会折断!相信我,援兵一定会来!”这话既是对战士说,也是对自己说。她内心深处其实也充满了不确定,四皇子大军压境,内部叛乱,翡翠林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在这时,她小巧的鼻翼微微动了动,动作一顿。
“嗯?这味道…”一股熟悉的、混合了某种特殊辛辣香料(那是炎姬的最爱)的烤肉香味,极其微弱,却顽强地钻入了她的鼻腔。这味道…绝不是山谷里应该有的!而且,这烤肉的风格…
是炎姬!那个脾气火爆却心地不坏的火巫女!只有她才会在烤肉里放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秘制香料”!
塔娜的心脏猛地一跳!翡翠林的人来了?!他们是怎么穿过重重封锁到达这山谷侧后的?!
她强压下激动,不动声色地继续包扎完毕,然后站起身,走到洞口,看似在观察敌情,实则全力感知着那股微弱气味的来源方向——正是来自山谷侧后方那处被认为无法通行的悬崖峭壁方向!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塔娜几乎枯竭的心田!
她立刻招来自己最信任的几名百夫长,低声而迅速地吩咐下去:“传令下去,收缩防线,集中所有力量到第二熔岩洞窟!准备…反击!”
“反击?”一名百夫长愕然,“祭祀大人,我们…”
“援兵已到!”塔娜打断他,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彩,“信号已发!执行命令!另外,派人去请老萨满过来!”
“是!”虽然疑惑,但对塔娜的绝对信任让百夫长们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
矿道出口附近,林墨等人潜伏在阴影中,仔细观察着山谷内的情形。
咆哮熔炉山谷,地形奇特,中央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开阔地,四周则是陡峭的、布满了大小不一熔岩洞的山壁。塔娜的部队被压制在靠近山谷最深处的几个最大的熔岩洞窟附近,而叛军和四皇子夏侯淳的部队则控制了入口和大部分开阔地,正在不断压缩包围圈,发动一波波攻势。
“情况不妙啊,”铜须透过“磐石-II”的观测镜看着外面,“塔娜的人被压得太狠了,活动空间很小。夏侯淳那龟孙子把重弩和投石机都架起来了,这是要硬啃啊。”
“看到那个最大的、冒着淡淡热气的洞窟了吗?那里应该就是塔娜的主阵地。”林墨指着山谷深处,“叛军的主力正在猛攻那里。我们必须想办法撕开一个口子,接应他们出来。”
炎姬摩拳擦掌:“怎么干?直接冲下去杀他个人仰马翻?我的火球已经饥渴难耐了!”
“硬冲是下策。”林墨摇头,目光扫视着战场,大脑飞速运转,“我们需要一个契机,制造混乱,里应外合。”
他的目光落在了叛军阵地后方,一处相对薄弱的物资堆放点,那里堆放着不少箭矢和攻城器械的零件,守卫也不多。
“铜须大师,你的‘磐石-II’,最大射程的‘活紫晶’爆裂弹,能打到那个物资点吗?”林墨问道。
铜须估算了一下距离,咧开大嘴:“有点勉强,但老子可以给它加点‘料’,让炮弹滚过去炸!保证给那群孙子来个惊喜!”
“好!炎姬,等爆炸一起,你和我,带着一半守荒人战士,从侧面直插主战场,接应塔娜。铜须,你带着剩下的人和德鲁伊,用‘磐石-II’和远程火力压制叛军侧翼,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
“明白!”众人领命。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警戒的德鲁伊突然低声道:“殿下,有人从塔娜的阵地那边,沿着山壁悄悄摸过来了!只有一个人,动作很隐蔽!”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很快,一个穿着陈旧萨满袍、脸上涂着彩色油彩、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如同灵猿般借助岩石阴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矿道出口附近。他手中握着一根缠绕着羽毛和骨饰的木杖,眼神浑浊却透着智慧的光芒。
“是老萨满库尔丹!”林墨认出了来人。这是黑石部落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萨满,不参与权力争斗,一心侍奉先祖之灵,是塔娜坚定的支持者。
老萨满看到林墨等人,尤其是看到林墨左臂那奇特的臂铠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单手抚胸,行了一个古老的部落礼节,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星辰的眷顾者,火焰的指引带来了你们的讯息。塔娜祭祀命我前来接应。”
“老萨满,里面情况如何?”林墨急忙问道。
“很糟,但斗志未熄。”老萨满库尔丹言简意赅,“塔娜祭祀已准备反击,但需要外部的压力。另外,祭祀让我转告您,夏侯淳军中,有鸦组织的邪术师,他们正在布置一种邪恶的法阵,似乎想用阵亡战士的灵魂和山谷的地火能量,催化某种可怕的东西…”
鸦组织果然在搞鬼!林墨心中一凛。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林墨沉声道,“老萨满,您能带我们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接近主战场吗?”
库尔丹点了点头,用木杖指向一侧陡峭的、布满了嶙峋怪石的小路:“这条‘岩羊小径’,知道的人很少,可以避开正面的敌军,直达第二熔岩洞窟的后方。但路很险。”
“再险也得走!”林墨毫不犹豫。
计划微调。由老萨满库尔丹带路,林墨、炎姬和五名最精锐的守荒人战士走“岩羊小径”进行突袭接应。铜须则带着“磐石-II”和剩余的人,按原计划进行远程火力支援。
行动开始!
铜须爬进“磐石-II”的驾驶舱,矮小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操纵着机械蝎子调整角度,填装了一枚特制的、底部带有滚轮的“活紫晶”爆裂弹。
“给老子中!”铜须大吼一声,按下发射钮!
砰!一声闷响,炮弹带着呼啸声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落地后并没有立刻爆炸,而是依靠惯性朝着叛军物资点飞快地滚去!
叛军守卫显然没料到攻击来自侧后方山顶,愣了一下。就在这愣神的功夫,炮弹滚到了物资点附近!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特制的“活紫晶”爆裂弹威力惊人,瞬间将整个物资点化作一片火海!点燃的箭矢如同烟花般四处飞射,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敌袭!来自后面山顶!”
“保护将军!”
叛军阵地顿时一片大乱!夏侯淳的中军也出现了骚动。
就是现在!
“走!”林墨低喝一声,率先踏上那条险峻的“岩羊小径”。炎姬紧随其后,守荒人战士则如同真正的岩羊般,灵活而稳健地跟在后面。老萨满库尔丹则留在原地,口中念念有词,木杖挥舞,似乎在用萨满法术干扰着敌人的感知,为林墨等人提供掩护。
小径果然险峻,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但众人无一退缩,速度极快。
与此同时,塔娜在第二熔岩洞窟看到后方山顶的爆炸和敌军的混乱,知道信号来了!
“黑石的勇士们!我们的朋友来了!随我杀出去!为了黑石的荣耀!”塔娜高举战斧,发出震天的怒吼,一马当先冲出了洞窟!
被压抑许久的蛮族战士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混乱的叛军发起了凶猛的反冲锋!
内外夹击!叛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林墨等人也恰好沿着小径杀到,如同神兵天降,直接从侧后方突入了叛军的主攻部队之中!
“炎姬!清理杂兵!我去找塔娜!”林墨下令,左臂“星穹誓约”星光闪耀,一道道凝练的星辰指剑射出,精准地点杀着叛军中的军官和修士,所向披靡!
炎姬更是如同虎入羊群,白色火焰狂暴席卷,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她一边打还一边兴奋地大喊:“哈哈哈!痛快!这才像话!烧!都给老娘烧起来!”
塔娜一斧劈翻一名叛军百夫长,抬头正好看到如流星般坠入战场的林墨,以及那个在敌群中肆意纵火的红色身影,她疲惫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高喊道:“林墨!炎姬!这里!”
两人迅速汇合!
“你们怎么才来!”塔娜一拳捶在林墨肩膀上,虽是抱怨,语气却充满了激动和如释重负。
“路上打了点野味,耽搁了。”林墨开了个玩笑,随即神色一肃,“情况紧急,先突围!老萨满说鸦组织在布置邪阵!”
“我知道!跟我来,我知道一条通往圣地深处‘先祖祭坛’的密道,那里易守难攻,而且或许能借助先祖之力对抗邪阵!”塔娜立刻说道。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突然从夏侯淳的中军方向弥漫开来!只见几名穿着鸦羽服饰的术士,正围绕着一个用鲜血和黑色矿石绘制的法阵念念有词,法阵中央,一股混杂着灵魂哀嚎和地火暴戾能量的黑红色光柱正在缓缓升起!
“不好!邪阵启动了!”塔娜脸色大变。
那黑红色光柱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接触到光芒的叛军士兵眼神瞬间变得疯狂嗜血,而塔娜麾下的战士则感到心神不宁,力量仿佛在被侵蚀!
“必须打断它!”林墨眼中厉色一闪,就要冲过去。
“来不及了!而且太危险!”塔娜拉住他,“先去祭坛!快!”
众人且战且退,在塔娜的带领下,向着山谷更深处的先祖祭坛方向突围。铜须在山顶也发现了邪阵的异常,操纵“磐石-II”不断发射爆裂弹进行远程骚扰,但效果有限。
眼看那邪阵的光柱越来越粗,散发出的邪恶波动越来越强,甚至引动了山谷深处的地火,整个山谷都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直默默跟随、用萨满法术辅助众人的老萨满库尔丹,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面向那邪恶的光柱,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决然的光芒。
他将手中的木杖重重插在地上,双手张开,仰天发出了一声苍凉而古老的吟唱!那吟唱声仿佛沟通了冥冥中的存在,山谷四周的石壁之上,那些古老的、早已模糊的先祖岩画,竟然一个个亮起了微弱的、充满蛮荒气息的光芒!
“以吾之魂,唤先祖之灵!庇护吾族,荡涤邪祟!”
老萨满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但他身上的气息却与整个山谷,与那些亮起的岩画连接在了一起!一股磅礴、古老、充满野性力量的精神波动,如同苏醒的巨兽,悍然撞向了那邪阵的光柱!
轰——!!!
无形的碰撞在空气中爆开!邪阵的光柱剧烈晃动,变得不稳定起来!而那些被邪恶气息影响的战士,眼神也暂时恢复了清明!
“老萨满!”塔娜发出悲呼。
库尔丹老萨满回头,对着塔娜和林墨露出了一个平静而欣慰的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走…去祭坛…黑石的…未来…交给…你们了…”
话音落下,老萨满的身躯如同风化的岩石般,化作点点光芒,融入了山谷的岩壁之中,与他召唤的先祖之灵合为一体。
“库尔丹爷爷!”塔娜泪流满面。
林墨心中也充满敬意,他拉起塔娜:“走!别让老萨满的牺牲白费!”
众人怀着悲愤,加速冲向先祖祭坛。身后,那邪阵虽然被暂时阻隔,但鸦组织的术士显然不会甘心失败,更激烈的战斗,还在后面。而夏侯淳的大军,也正在重新组织攻势。
咆哮熔炉的血与火,愈发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