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翡翠林的庇护,重返寂灭荒原,强烈的反差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适。空气中再次弥漫起那熟悉的、混合着硫磺、辐射尘埃和死寂能量的污浊气息,压抑得令人窒息。脚下是焦黑龟裂的大地,头顶是扭曲蠕动的暗红色云层,远方传来不知名怪物的低沉嘶吼。
与来时不同的是,队伍中多了五位经验丰富的翡翠林猎手作为向导,以及一位伏在林墨背上、指引着方向的星曦。
领头的猎手名为“石爪”,与戈隆所在的部落同名,是一位沉默寡言却眼神锐利如鹰的老猎人,对寂灭荒原的地形和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在他的带领下,队伍避开了一片片能量紊乱的雷暴区和隐藏着流沙陷阱的脆弱地带。
“跟着石爪老的脚印走,一步都不要错。”另一名年轻些的猎手低声提醒着众人,“这里的土地会‘吃人’。”
越是深入,环境越发恶劣。大地开始出现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缝,其中吹拂出冰冷的、带着奇异嗡鸣声的虚空之风。破碎的星辰残骸和巨大的、不知何种生物留下的森白骨架随处可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我们已经进入‘葬星海’的外围了。”星曦伏在林墨背上,声音微弱却清晰,“小心…这里的空间很不稳定,经常会出现短暂的时空裂缝和…‘回响’。”
“‘回响’?”林墨一边小心地避开一道散发着吸力的能量裂隙,一边问道。
“是过去某些强烈事件留下的时空印记…在某些能量场下会重现…”星曦解释道,“可能是影像,可能是声音,甚至可能是…残留的能量攻击。”
她的话音刚落,前方一片扭曲的岩石区忽然景象大变!原本焦黑的岩石变成了燃烧的战场,无数穿着古老星辰铠甲的身影正在与漫天飞舞的黑色乌鸦图腾激战!能量爆炸的光芒、战士的怒吼、乌鸦的尖啸骤然响起,虽然如同幻影般没有实体,但那恐怖的战斗余波和杀意却真实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
“是上古战场回响!稳住心神!不要被卷入!”石爪老猎人大声喝道,率先停下脚步,身体低伏,如同融入岩石。
众人连忙照做,紧守心神,抵御着那跨越万古的杀意冲击。
阿苗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抓住戈隆的衣角:“他们…他们好像能看到我们…”
幻影中,一名浑身是血的星辰战士似乎真的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充满了绝望和警告,嘴唇开合,仿佛在喊着“快走!”
回响持续了约莫十几息,才如同烟雾般缓缓消散,周围又恢复了死寂荒原的景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但众人额头的冷汗和加速的心跳,证明着那并非虚妄。
“好…好可怕…”阿苗心有余悸。
“这只是最外围的微弱回响。”星曦轻声道,“越往深处,‘回响’会越强大,甚至可能蕴含致命的杀机。”
队伍变得更加谨慎,前进速度也慢了下来。
不久后,他们遇到了一种新的麻烦。前方出现了一片广阔的、布满了嶙峋怪石和金属残骸的洼地,洼地上空,盘旋着数十只巨大的、形似鳐鱼、但通体半透明、仿佛由虚空能量构成的生物!它们无声地滑翔着,展开的双翼遮蔽了小片天空,散发着冰冷的、吞噬一切气息的能量波动。
“是‘虚空鳐’!”一名翡翠林猎手脸色发白,“它们以空间能量和生灵精神力为食,非常难缠!一旦被它们发出的‘虚空哀嚎’击中,灵魂都会受损!”
“绕不开吗?”林墨皱眉问道。洼地面积很大,绕行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石爪观察了片刻,摇了摇头:“这片‘碎颅洼地’是必经之路,绕行需要多走三天,而且另一条路有更可怕的‘晶噬风暴’。”
“那就冲过去!”炎姬握紧了刀柄,“老娘倒要看看是它们的哀嚎厉害,还是老娘的火焰霸道!”
“不可硬闯。”青鸾(帝都)冷静分析,“虚空鳐数量太多,一旦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它们的感知似乎依赖于空间波动和精神力…”
她看向阿苗:“阿苗姑娘,有没有能干扰精神力或者制造假空间波动的蛊虫?”
阿苗眨巴着大眼睛,在皮囊里翻找起来:“干扰精神力…‘嗡嗡头疼蛊’好像可以…但是范围太小…假空间波动…”她突然眼睛一亮,掏出了几个像是透明水母一样、软乎乎的小虫子:“‘空间泡泡蛊’!它们能吐出很小的、模拟空间波动的泡泡!但是…不怎么结实,一碰就破…”
“不需要结实,只需要数量和范围!”林墨立刻有了主意,“阿苗,让它们尽可能多地往洼地左侧吐泡泡!墨影,你身法最快,负责引怪,带着那些泡泡往左边跑!其他人,全力向右冲刺,用最快速度穿过洼地!”
“好嘞!”阿苗立刻催动那几个“空间泡泡蛊”。只见那些小虫子鼓动身体,噗噗噗地吐出无数个拳头大小、折射着扭曲光线的透明泡泡,缓缓飘向洼地左侧,散发出细微的空间波动。
墨影身影一闪,如同离弦之箭冲入洼地,同时故意释放出一丝自身的能量波动。
洼地上空的虚空鳐群立刻被惊动!它们无声地转向,那没有五官的平滑面部“看”向墨影和那片散发着“美味”空间波动的泡泡群,随即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去!
墨影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带着身后一大群恐怖的虚空鳐和漫天飞舞的“空间泡泡”,向着洼地左侧亡命狂奔。
“就是现在!走右边!”林墨低喝!
队伍立刻爆发出最快速度,如同疾风般冲入洼地右侧,沿着崎岖的地形向对岸冲刺!
计划很顺利,大部分虚空鳐都被墨影和泡泡引开。但仍有三四只似乎对活人的精神力更感兴趣,脱离了大队,朝着队伍俯冲下来,发出了那种直接攻击灵魂的、无声却令人头痛欲裂的“虚空哀嚎”!
“哼!吵死了!”炎姬第一个受不了,虽然脑袋针扎般疼痛,却反而激起了她的凶性,反手就是几颗高度压缩的火球砸向空中!
火球撞在虚空鳐半透明的身体上,爆裂开来,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却明显干扰了它们的行动和哀嚎。
青鸾(帝都)剑指一点,清冷的剑罡精准地刺向一只虚空鳐的核心,将其暂时逼退。
戈隆和守荒人猎手们则投掷出附着破魔力量的骨矛,进行骚扰。
林墨一边奔跑,一边催动地脉晶石,散发出温和的霞光,这源自大地的力量似乎对虚空能量有一定的安抚和排斥作用,有效地减轻了“虚空哀嚎”对众人灵魂的影响。
阿苗则一边跑一边从皮囊里掏出几个音叉一样的小虫子,用力一敲!
叮~~~
一种清脆的、带着奇特频率的音波扩散开来,竟然奇迹般地中和了一部分“虚空哀嚎”!
“这是‘静心音叉蛊’!婆婆说专门对付喜欢鬼叫的家伙!”阿苗得意地喊道。
有惊无险,队伍成功冲到了洼地对岸。不久后,墨影也凭借着鬼魅般的身法摆脱了鳐群,与众人汇合,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不小。
经过虚空鳐的袭击,众人更加疲惫。石爪找到了一处相对背风、有巨大岩石遮蔽的营地,决定休整片刻。
点燃了用特殊耐燃矿物制成的篝火(普通的火焰在这里无法燃烧),驱散着周围的阴冷和不安。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吃着干粮,恢复体力。
星曦从林墨背上下来,坐在他身边,接过林墨递来的水囊,小口喝着。经过灵泉的滋养和短暂的休息,她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谢谢你…”她忽然低声对林墨说道,星空般的眼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迷离,“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那个冰冷的实验室里沉睡…或者…已经落入了鸦的手中。”
“是我们运气好,闯了进去。”林墨笑了笑,“而且,是我们该谢谢你,在翡翠林救了大家。”
星曦摇了摇头,抱着膝盖,看着跳跃的火焰,眼神有些空洞:“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就像万年前一样…但很多时候…努力并不一定有结果…”她的声音里带着与她外表年龄不符的沧桑和疲惫。
林墨沉默了一下,问道:“万年前…那场战斗的最后…发生了什么?你…”
星曦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最后…我们失败了…王朝倾覆,星核爆炸…我最好的朋友们…为了给我争取启动‘最终守护’协议的时间…他们…”她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只是将脸埋在了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
林墨能感受到她那深埋心底的巨大悲伤和愧疚,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笨拙地安慰道:“都过去了…现在,我们还有机会阻止它们。”
星曦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阿苗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星曦:“星曦姐姐,你活了一万年了吗?那你知道一万年前的糖葫芦是什么味道的吗?”
这童言无忌的问题一下子冲淡了悲伤的气氛。星曦抬起头,擦了擦眼角,有些茫然地眨了眨星空般的眼睛:“糖…葫芦?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甜甜的、酸酸的、串在一起的红果子!可好吃了!”阿苗比划着,还咽了口口水,“等打完坏蛋,我让殿下请你吃!北渊郡的糖葫芦最好吃了!”
林墨哭笑不得,炎姬则哈哈大笑起来:“小馋猫,就知道吃!不过说得对,等干翻了乌鸦,老娘请客,火锅管够!”
星曦看着众人脸上虽然疲惫却充满活力的笑容,那万古冰封般的眼底,似乎也悄然融化了一丝,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却真实了许多的弧度:“好…我…很想尝尝。”
短暂的休整和轻松的插曲让队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但每个人都知道,前路只会更加危险。
再次出发后,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天空不再是暗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如同打翻了染料瓶般的紫绿色。大地上的残骸开始出现更加非自然的扭曲和变异,甚至有些地方弥漫着粘稠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阴影。
“我们快到鸦的活动区域了。”星曦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小心它们的巡逻队和…侦察眼线。”
果然,没过多久,墨影就发出了警报。前方发现了一支鸦的小型巡逻队,正在一处扭曲的金属山脊上设置某种侦测装置。
“三个金丹初期,五个筑基巅峰。”墨影低声道,“可以吃掉。”
“我来!”炎姬主动请缨,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林墨点了点头:“速战速决,不要弄出太大动静。”
炎姬咧嘴一笑,身影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然而,就在她即将发动突袭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支巡逻队脚下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一个巨大的、布满了无数锋利牙齿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洞穴猛然出现!
那根本不是陷阱,而是某种一直潜伏在地下的恐怖生物!
巡逻队的鸦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那巨口瞬间吞噬!连带着他们刚刚设置的侦测装置也一同消失不见!
然后,那巨口缓缓合拢,地面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留下原地一丝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气和一个细微的能量旋涡缓缓消散。
远处暗中观察的众人,全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那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能瞬间吞噬三名金丹修士而毫无声息?!
“是…‘潜噬魔’…”星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葬星海深处最危险的猎食者之一…它们潜伏在空间夹缝中,感知猎物的能量波动…通常…不会出现在这么外围…”
她的目光落在那缓缓消散的能量漩涡上,脸色微变:“不对…那漩涡…是人为制造的空间信标!那只潜噬魔…是被故意引过来的!我们被发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远处天空,数个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那冰冷的、充满死寂的威压,远超之前的巡逻队!
鸦的精锐追击部队,到了!而且利用了葬星海本身的危险,给他们布下了一个致命的杀局!
前有未知的潜噬魔威胁,后有精锐追兵,他们再次陷入了绝境!
“准备战斗!”林墨深吸一口气,星溟剑气瞬间凝聚。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