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景霄号,坐回自己的豪华悬浮车,李家印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的笑容。
看来这一次,算是蒙混过关了。
云景霄似乎只是顺手清理了怪物,又例行公事地对他这个“下界管理者”进行了一番上位者的训导,并没有深究什么。
细雨悄无声息地洒落,笼罩着悬停于三号发射坪的“景霄号”。
雨丝敲打在飞船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汇聚成细流滑落,远处的废矿城在雨幕中更显朦胧破败,弥漫着一股洗刷不净的悲凉与死寂。
飞船主舱内,云景霄负手立于观测舷窗前,望着窗外迷蒙的雨景,目光深邃。
叶青霞静坐一旁,素手轻抚杯盏,清冷的目光偶尔掠过窗外,更多时候则落在刚刚离去的那位访客所坐的位置,若有所思。
“景霄,”她清冷的声音响起,“这个人,有点不对劲。”
“哦?哪里不对?”云景霄转头看她。
叶青霞目光微凝,仔细回想着李家印刚才的每个细节:
“他的气血状态,和外表年龄、修为对不上。
按理说,一个凡人企业家,就算生活优渥,待在这样灵气稀薄的地方,生命活力也该慢慢衰退。
但他体内却有一股极其隐晦的力量,强行锁住了寿命流逝的迹象。”
她顿了顿,语气肯定了几分:
“这种感觉,很像‘殇’组织内部流传的一种秘药——‘增寿丹’的效果。
那种东西,抽取初生婴儿的先天寿命精华炼制而成。
服用者能在一年内大幅延缓衰老,一旦服用,就必须持续不断地服用下去,终身无法停止,否则会立刻遭受恐怖反噬,立即死亡。”
云景霄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说道:“增寿丹?殇组织?”
随后他冷笑一声:“先不说他身体的异常,刚才我与他谈话时,故意提到的所谓的‘曦寰星’,他的反应就已经漏洞百出了。”
叶青霞投来疑问的目光。
云景霄冷笑:“那个‘曦寰星’,根本不存在,只是我早年在一部古老科幻影剧里看到的虚构地名,被描绘成完美乌托邦。
我故意说得跟真的一样,他要是真的关注凡人科技与发展,就算没听过,至少也该有点疑惑、问上一句。
可他只是一味点头称是,满脸‘受教’的样子,显然心思根本没在我话上,只顾着附和和掩饰,连最基本的逻辑都顾不上了。”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犀利:
“这种反应,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是个只知道享乐、对民生和外界的真实情况毫不关心的蠢货,早就忘了普通人什么模样;
要么,就是他心里有鬼,急着在我面前装出‘顺从’、‘听话’的样子,以至于慌了神,连这种明显的虚构信息都听不出来,只顾着应付。”
叶青霞这才明白过来,没好气地瞥了云景霄一眼,嗓音里带上一丝罕见的嗔意:
“我说呢!刚才听你描述得那么详细,什么生态能量网络、云端城。
我还暗自奇怪,怎么从没听说过‘曦寰星’这么完美的凡人星球,原来是你随口编来试探他的!”
“如果凡人星球真的能发展到那种情况,那我这“凡人修仙计划”也就没有推行的意义了!”
云景霄嘴角微扬:
“不然呢?这么浅显的小手段,用起来效果竟然还不错,至少确定这位李董事长,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无辜。
如今再加上这‘增寿丹’……其背后牵扯的黑暗,恐怕远超想象。”
“嗯,”
叶青霞神色重新凝重起来,甚至带上一丝冷厉,
“现在几乎可以断定他与‘殇’组织勾结极深。
他如此害怕、急于表现想蒙混过关,看来他也知道“殇”组织见不得光!”
“无妨。”
云景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一丝寒意:
“只要确定他有问题,且牵扯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便足够了。
剩下的,不用我们亲自去查。
把他列入最高优先级怀疑对象,连同我们的发现和猜测,特别是关于‘增寿丹’的部分,一起加密传给巡天殿。
他们专门处理这类事务,自有办法把他查个底朝天,顺藤摸瓜,必须将这毒瘤连根拔起!”
“这样也好。”叶青霞点头同意,语气中也带着肃杀。
对付这种盘根错节、行事如此阴毒的地方势力和神秘组织,由巡天殿出面确实更稳妥,也更能确保除恶务尽。
云景霄当即吩咐云钟,将李家印的异常情况整理成详细报告,通过最高加密渠道直接发往家族巡天殿总部。
静室内,星萤在淅沥的雨声中缓缓醒来。
丹药的效果抚平了她崩溃的心神,极致的悲伤过后,是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看着周围奢华而陌生的环境,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怪物的袭击、父母的惨死、云景霄如天神般降临……
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不再是歇斯底里的崩溃,而是沉甸甸的悲痛,如同窗外连绵的冷雨。
舱门无声滑开,云景霄走了进来,见她醒来,温声说道:“感觉好些了吗?”
星萤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好多了……谢谢云哥。”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不必多礼。”云景霄虚按一下,“你好好休息。”
星萤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干净却依旧朴素的衣物,与这飞船内的奢华格格不入。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虽然悲伤,却多了一丝坚定:“云哥……我爸妈他们……”
“他们的遗体,青霞已用法器暂时收敛保存,完好无损。”云景霄忙道。
星萤眼中闪过感激,低声道:
“谢谢……我想……我想让他们入土为安。废城区有一处公墓,虽然简陋,但……”
那是他们这些底层民众最终的去处。
“好,我陪你去。”云景霄没有犹豫。
在叶青霞的陪同下,云景霄和星萤来到了那片位于废城区边缘、荒凉而寂静的公墓。
细雨依旧,打湿了墓碑和枯草,没有隆重的仪式,只有简单的棺木和一座新立的石碑。
星萤亲手将一束在路边采来的、被雨水打湿的顽强野花放在墓前,跪在那里默默垂泪许久。
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云景霄和叶青霞静立一旁,未曾打扰。
良久,星萤站起身,擦干眼泪,转向云景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
“云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之前说好你来,要好好招待你的……虽然现在……但答应过的事,我不想食言。”
她顿了顿,似乎下定了决心,继续道:
“我知道一家老餐馆,虽然环境不好,但他们的菜品味道很正宗,是废城区的老味道了……还有,
你之前托我打听的词条消息,我虽然没找到什么珍贵的,但‘互助会’里好像有人知道一些偏僻古怪词条的来源,我可以带你去问问……”
她的话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回报的急切,仿佛这是她此刻唯一能能向云景霄表达感谢的方式。
然而,“互助会”这三个字,让云景霄和叶青霞的目光瞬间交汇,眼中同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
那个在灾难中“恰到好处”的出现,并让星萤充满感激的组织……
雨,依旧下着,仿佛在掩盖着什么,又仿佛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