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任五六才缓缓睁开眼,收回手,目光锐利地看向清虚掌教,沉声道:“玉衡子道友元气大伤是不假,但这脉象沉滞中带着一股阴邪的黏腻……依老夫看,他这昏迷不醒,元气衰弱只是表象,根子怕是中了某种奇毒。”
清虚掌教闻言,非但没有惊讶,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对着任五六深深一揖:“前辈法眼无差,洞若观火!贫道也不敢隐瞒,我那师弟确实是在古墓中,不慎吸入了那千年僵尸喷出的一口尸毒瘴气,才重伤至此。我观中秘法制成的解毒丹药也用过,可那尸毒非但未解,反而如同火上浇油,使得师弟情况急转直下……”
任五六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掌教真人,你误会了。区区千年僵尸的尸毒,或许麻烦,但以玉衡子道友的修为,绝不至于被折磨成这般模样,连你们师门的专解尸毒的丹药都适得其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榻上形销骨立的玉衡子,一字一句道:“我说他中的,是另一种毒,一种更为隐蔽、更为阴损,甚至能扭曲、放大其他毒素效果的玩意儿。”
“什么?!”清虚掌教脸色骤变,饶是他修行多年,心性沉稳,此刻也被这消息震得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褪,“另……另一种毒?这……这怎么可能!”
任五六没接这话茬,转而问道:“玉衡子道友受伤昏迷之后,都接触过哪些人?经过谁的手?”
清虚掌教立刻看向玄诚子。
玄诚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急声道:“掌教师尊,任前辈!那天事发突然,师叔祖昏迷后,是弟子第一时间将他从古墓背回观中,途中荒山野岭,绝未遇到任何人!回到观中,也是弟子亲手将师叔祖安置于此,期间寸步不离,煎药喂水皆是亲力亲为,绝无外人插手!弟子敢以性命担保,在观中时绝不会出问题!”
“后来呢?”任五六追问。
“后来……后来观中丹药无效,师叔祖气息越发微弱,我们不敢耽搁,才将他送到了当地条件最好的江北市仁心医院……”玄诚子声音低了下去。
任五六眼中精光一闪,却摆了摆手:“医院鱼龙混杂,此事稍后再查,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他弄醒,只要人醒了,这下毒的黑手自然无处遁形。”
他站起身,对着旁边的张昭禾微微颔首。
张昭禾会意,也不多言,从她的随身包裹里,取出了一支小指粗细、颜色深紫、上面还缠绕着金色暗纹的特制线香。
她走到房间内供奉的祖师像前,将那支香插入香炉,指尖一搓,香头便无火自燃,一缕极淡却异常醇厚的异香瞬间在室内弥漫开来,让人精神一振。
紧接着,张昭禾转向清虚掌教,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烦劳真人,将贵派《灭毒咒》的完整咒诀,传予我家东家。”
我:“???”
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指着自己鼻子,眼睛瞪得溜圆:“等会儿!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念咒?我连《静心咒》都背不全啊大佬!”我求助似的看向任五六,这老鬼又在搞什么飞机?
任五六对着清虚掌教解释道:“掌教真人,此咒非比寻常,蕴含驱邪破瘴之无上伟力,然玉衡道友此刻神魂脆弱,需以至纯至净之心念引导,方可不伤其根本。我家小姐心思澄澈,气运特殊,正是最佳人选,故非她不可。”
清虚掌教虽然眼中还有疑惑,但见识过任五六的眼力后,已然信了七八分,当下不再犹豫,对我正色道:“既如此,有劳居士了。”
随即,他便清晰而缓慢地向我口述咒语:
“中央土宿太星君,合自持剑镇天门。
下方群生有灾祸,祈求符至鬼神惊。
敢有顽生拒逆者,罗天火光烧鬼魂。
应犯土皇凶煞者,立教福祸难久存。
稍有瘟癀不伏者,大开天目发天嗔。
龙头使者捧符行,报应彰扬显帝君。
急急如律令。”
这咒语拗口无比,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
说来也怪,清虚掌教仅仅念了两遍,我脑子里就像被刻印了一样,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都清晰无比,仿佛我早已熟读千百遍,烂熟于心。
“我……我记住了。”我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此时,屋内已被那特制线香的异香完全笼罩,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而充满灵性。张昭禾对我说道:“东家,可以开始了,你将左手按在玉衡真人额上,闭目凝神,默诵刚才的咒语即可。”她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忽然想起上次救治孙皓时,好像也是类似的操作,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榻前,伸出左手,按在了玉衡子那有些异常滚烫的脑门上,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默念《灭毒咒》。
第一句“中央土宿太星君”刚刚在心中流淌而过,异变陡生!
我虽然闭着眼,却“看”到四周开始弥漫起淡淡的、温暖的金色光芒,如同晨曦微露,将意识中的黑暗驱散。
与此同时,我手腕上那个看似普通的镯子开始微微发热,一股熟悉而柔和的能量开始在其中汇聚、流转。
随着咒语一句句念出,那金光越来越盛,而我手腕上的镯子也越来越烫,仿佛成了一个能量的中转站。
那股柔和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又如同温暖的阳光,源源不断地顺着我的手臂,透过我的掌心,缓缓渡入玉衡子真人的体内。
我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所到之处,玉衡子体内那些盘踞的、阴暗的、如同淤泥般的毒素正在被冲刷、净化、瓦解……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我仿佛成了一个清洁工,正在用金色的水流给一位老道士进行内部大扫除。
咒语我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感知里,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好像只是过了短短几分钟,顶多念了三遍咒语的样子。
当我感觉玉衡子体内的“污垢”被清理得差不多,金色的光芒也渐渐消散,手腕上的镯子恢复了平静的温度时,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我就对上了一双双写满了担忧和紧张的眼神。
我:“???”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莫名其妙,“床上躺着的才是病人好吧?”
我话音刚落,小姚第一个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急说道:“小姐!您可算醒了!这都过去整整一个时辰了!奴婢都快急死了,又不敢打扰您!”
“啥?一个时辰?!”我彻底懵了,差点跳起来,“我感觉……感觉就过了两三分钟啊!就念了三遍咒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