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任五六,又缓缓扫过眼神躲闪的老钱,心里的火气跟浇了油的柴火似的,蹭蹭往上冒,压都压不住。
“这么大的事情,”我的声音不高,但冷得能掉冰碴子,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这声儿了,“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没人吭声。老钱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脖领子里,假装自己是个鹌鹑。
任五六倒是还算镇定,但脸上那惯常的嬉皮笑脸也收起来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姐息怒。此事…说来话长,本就是林家该有的一劫。如今这般,魂魄尚全,肉身未毁,已是最好的局面了…”
“我问的是为什么瞒着我!”我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锐利,“林九渊是我的人!他是在给我干活的时候出的岔子!你们一个个心里门儿清,就合起伙来把我当傻子蒙在鼓里?最好的局面?躺那儿昏迷不醒叫最好的局面?!”
我气得胸口发闷,大脑被担心、着急、愤怒搅和成一锅滚烫的粥。任五六那些玄乎其玄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老钱战战兢兢地抬眼想说什么,被任五六一个眼神狠狠瞪了回去,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行!我明白了!指望这俩老狐狸说实话是不可能了!
“小姚!”我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跟我走!”
“小姐…”老钱急了,想拦。
“让她去。”任五六的声音淡淡传来,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该来的迟早要来,有些关,总得自己过。”
我头也没回,拉着小姚就冲出了办公室。
引擎咆哮着冲出园区,冷风一吹,我才稍微冷静了点。
然后我就傻眼了。
我特么…不知道林九渊家住哪儿啊!
那小子以前倒是嘚瑟过他家在什么“湖畔花园”,听着就一股资本主义的铜臭味儿,可京都市这么大,我上哪儿找去?
赶紧掏出手机打给王丹,电话响了一声就接了,背景音依旧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王老师!急事!林九渊家具体地址!快!”
王丹一句废话没有,三秒后,一条短信进来:【京都市西郊,翠微湖畔,湖畔花园甲一号。】
我设置好导航,油门直接踩到底。
车子一路狂飙,冲进那片一看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买不起的别墅区。
甲一号,更是嚣张地独占了一个小半岛,建筑风格霸气得跟个小城堡似的。
车刚停稳,我就看到林虎,林九渊那位气场逼人的二叔,已经站在那厚重的雕花铁门外等着了。
才三个月不见,这精壮的汉子像是被抽走了不少精气神,两鬓竟然有了明显的斑白,眉宇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焦虑。
但他依旧站得如同一杆标枪,只是那眼神里的锐利,被一种复杂的担忧取代了。
他看到我下车,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带着点…恭敬?的笑容:“赵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林九渊呢?”我没心思寒暄,直接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向他身后那栋寂静得可怕的别墅。
林虎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闪烁了一下,侧身让开:“赵总,里面请。九渊他…现在不便移动,在静养。您放心,状态…还算稳定。”
稳定?昏迷不醒叫稳定?
我心里咯噔一下,跟着他走进这大得能跑马的客厅。装修极尽奢华,却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儿。我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一点林九渊存在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
“林总,”我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林虎,声音压抑着怒火,“我到这儿来,不是听你说‘稳定’、‘静养’的。我要知道,林九渊到底怎么了?怎么出的事?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林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语气依旧含糊:“唉,就是…就是练功不小心,岔了气,伤了经脉…需要时间调养…”
放屁!
林九渊那三脚猫功夫还能练功岔气?他岔气的方式只可能是喝酒喝多了打嗝!
就在我准备发作的时候,突然,我手腕上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破铜镯子,毫无征兆地猛地烫了一下!
那感觉,就像是突然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皮肤上!
“嘶——”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抬手。
只见那古旧的铜镯表面,一道极其细微的、仿佛血丝般的流光一闪而过,灼热感正是从那里传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某种被欺瞒的愤怒,伴随着这灼热感直冲头顶。
我猛地抬头,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那点残存的客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像是淬了冰:
“林虎!”
“林九渊!到!底!怎!么!了!”
这一声厉喝,似乎带着某种我自己都未察觉的力量,震得空旷的客厅似乎都有回响。
林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气势骇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看我的眼神里,那份刻意维持的镇定终于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惧?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艰难地开口:“赵总…其实九渊他…”
“九渊的事,还是我来说吧。”
一个慢悠悠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林虎的话。
我猛地回头。
只见任五六揣着手,带着低眉顺目的老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客厅门口,正笑吟吟地看着我们。
林虎见到任五六和老钱进来,像是见到了主心骨,又像是耗子见了猫,慌里慌张地把我们让到客厅那套能硌死人的红木椅子上坐下,然后手忙脚乱地去张罗茶水。
我冷眼瞧着,心里疑窦更甚。这大得能踢足球的别墅,安静得跟古墓似的,除了我们几个,连个鬼影都瞧不见(字面意思和比喻意思都有),但偏偏到处一尘不染,光可鉴人。这卫生谁搞的?田螺姑娘吗?
任五六大喇喇地坐下,先给了林虎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转向我,脸上那惯常的笑脸收敛了不少,多了几分正经。
“小姐,”他开口,声音难得的平稳,“还是我来说吧。这事儿,憋在心里也确实不是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