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画风突变。
王丹停止了那种填鸭式的知识轰炸，转而开始跟我聊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比如“商务礼仪不是让你学磕头作揖，是让你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是一种尊重和分寸感。”
又比如“谈判技巧的最高境界，不是把对方逼到死角，而是让他觉得赢了，同时你的核心目标全都达成了。”
还有，她某次喝着咖啡，看着窗外，貌似随意地说了一句：“赵梅梅，你不用学我，也不用学任何人。气质这东西，装不出来，也学不像。它是你经历过的事、读过的书、想过的问题，一点点熬出来的。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别怯场，坦诚点，有时候你那种愣头青的实在劲儿，反而是最好的敲门砖。”
我琢磨着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啥也没说；不过这训练强度倒是降下来了，让我好歹能喘口气。
这天，林九渊屁颠屁颠跑来，说要带我去提车，说是任爷吩咐的，以后出门办事不能总打车，不像样。
到了4S店，他直接把我领到一辆看着就特别稳重、漆水亮得能照出人影儿的沃尔沃前面。
“赵小姐，这车怎么样？S90，低调，安全，内饰环保没味儿，特别适合您！”
我绕着车转了一圈，心里直打鼓，这车一看就死贵死贵的。
销售顾问在旁边叭叭地介绍着一堆我听不懂的配置。
最后问到变速箱，林九渊大手一挥：“必须顶配，自动挡，开着省心！”
我鬼使神差地插了一句：“那什么……有手动挡的吗？”
林九渊和销售顾问同时愣住了，看我的眼神像看外星人。
“手动挡？赵小姐，这车……这级别基本不产手动挡了啊，就算有，那也是最低配……”销售顾问一脸为难。
“我就要手动挡。”我异常坚持，“开自动挡……我容易睡着。”
林九渊：“……”（内心oS：姐，您这理由也太清新脱俗了吧！）
最终，还是林九渊一个电话，不知道从哪个库房里真给我调来了一辆手动挡的S90。
提车手续办完，我看着眼前的豪车，心里却挺踏实。
对，就得手动挡，每一个档位都得我自己推进去，就像这人生，不能再迷迷糊糊地让人推着走了。
任五六和老钱也不再像前阵子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起码晚饭基本能凑齐一桌了，饭桌上气氛也变得有点微妙。
林九渊在王丹的“暗示”下，开始把他能接触到的一些市场动态、内部信息简报，源源不断地送到的我书桌上。
我不再是傻看着，而是开始努力去分析：这条政策意味着哪个行业会受益？那家公司的动向是不是在布局什么？虽然大多数时候分析得驴唇不对马嘴，但好歹有了这个意识。
这天早上，我们正围坐在一起吃小姚做的灌汤包，老钱一边嘬着汤汁，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手机新闻，嘴里嘟囔：“哎哟，隔壁县那个老花卉批发市场，下周三就要拆平了。可惜了了的，下午没事我去给我那屋淘换两盆花儿去”
我听着，没太往心里去，光顾着跟一个滚烫的包子作斗争。
就在这时，林九渊那骚包的手机响了。他懒洋洋地拿起来，瞅了一眼号码，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林少，赵书记那边跟村民谈得差不多了，咱们答应人家的首批一百万补偿款，您看什么时候安排转过去合适？”
林九渊一副二世祖的派头：“这点屁事也问我？该给就给呗！还能赖账咋的？”
这时，任五六轻轻敲了敲桌子，看向林九渊。林九渊立马收起嬉皮笑脸，对着电话：“诶等会！那个……现在签了多少了？进度到哪了？”
对方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赶紧汇报：“除了少数几户还在纠结补偿金额和后续用工问题外，其余超过七成的村民都已经签字确认了！”
任五六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同时，两根手指比划了个十字。
林九渊心领神会，对着电话说：“行，知道了。你给赵书记那边回个话，十天之内，第一笔一百万保证打到他们指定的共管账户上。这十天里，咱账上的钱，谁也不许动。”
“好的林少！”
挂了电话，林九渊看向任五六，有点不解：“任爷，区区一百万，咱现在账上就有，至于等十天吗？直接转过去不就完了？”
任五六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现在还不是你林家资源进场的时候。好钢得用在刀刃上，过早暴露全部火力，容易成为靶子，麻烦。”
说完，他目光一转，落在我身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姐啊”他语气那叫一个温和，“这一百万，小鬼觉得，得您来想办法。”
我差点被一口包子噎死：“我？！任五六你别闹啊！我就那五万八棺材本！你就是把我论斤卖了也凑不出一百万啊！”
任五六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所以啊，想想办法。我听王老师说，你最近进步挺大的，理论学得呱呱叫。是时候……该下场实战了。”
我瞬间就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商量！这是考题！是逼我下河的最后一脚！
我脑子立刻飞速运转起来，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一百万！十天！五万八本金！脑子里好像有一根线，可我始终抓不住线头。
等会，老钱刚才说什么？花卉市场拆迁？花草便宜？林九渊昨天拿来的资料里好像有一份……有一份……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住林九渊：“你昨天给我那份，关于市里要搞那个国际友好城市庆典，急需大量高档花卉布景的紧急采购招标文件，是真的吗？！预算多少？！截止日期什么时候？！”
林九渊被我突如其来的连珠炮问懵了，下意识回答：“啊？是…我没仔细看，好像要求下周内必须全部到位，说是时间紧任务重，好多供应商都来不及备货……”
“啪！”
我脑子里那根若有若无的线头，瞬间被点亮了！拆迁甩卖（超低价货源） + 市政紧急采购（高价刚性需求） + 时间差（十天） = 巨大的套利空间！
所有的信息在这一刻完美串联！
我猛地从餐桌旁站起来，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
我看向任五六，他正用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眼神看着我。
我双手撑住桌面，深吸一口气，仿佛把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压了下去，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对所有人宣布：
“这一百万！我来想办法！”
饭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知道，退路，从这一刻起，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