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吸进来的全是绝望分子。
眼神根本不敢跟林九渊对视，飘忽得跟没信号的wIFI似的，声音抖得自带电音效果：
“就…就是…你前天放…放的那个风声…说省里要派调查组那事儿……” 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差不多。
“对！消息是我放的！” 林九渊立刻接话，声音洪亮，态度积极得像个等待老师布置新任务的课代表。
他这一嗓子差点把我送走。
我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继续：“我…我觉着吧…这劲儿…劲道可能还…还差点意思…”
“您说！怎么加码？” 林九渊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我已经准备好笔记本了”的认真状。
我脑子一片空白，全靠昨晚任五六的剧本肌肉记忆撑着：“得…得加把火！你就说…说省里已经…已经罩不住了！对！上百亿打了水漂，影响太…太恶劣！得…得让比省还大的…那、那什么……” 关键时刻，cpU又烧了，词儿卡在喉咙里。
“部委！中央部委！” 林九渊立刻贴心提示，那语气自然的，仿佛在给我这学渣递小抄。
“啊对！部委！” 我如蒙大赦，赶紧抓住这根稻草，“就说部里高度重视！已经牵头成立了…级别更高的…特别调查组！或者…专项工作组！对！名头怎么吓人怎么来！马上就下来！重点查土地！查资金流向！查有没有官商勾结！屁股底下不干净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了！”
我几乎是闭着眼把这番话吼出来的，说完之后感觉心跳声大的跟擂鼓似的，在屋里都能听见回音。
屋里安静了一秒。
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林九渊站在原地，脸上非但没有丝毫“这女的怕不是个傻子”的嘲笑，反而是一种……恍然大悟夹杂着无比钦佩的表情？
他猛地一拍巴掌，声音充满了兴奋和……崇拜？
“高啊！赵小姐！实在是高！这力度一下就上去了！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把规格直接捅到部里呢！绝了！您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把这风声给你吹得满天都是，让那帮龟孙子今晚就睡不着觉，明儿一早全上赵荣他们家哭去！”
他那架势，不像去干一件栽赃陷害散播谣言的阴损事，倒像是领了昆仑派掌门令箭要去剿灭魔教，光荣得不得了！
说完，他风风火火地就冲出去了，临走出门还给我来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脑门差点磕门框上。
我僵在原地，保持着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刚说了啥”的哲学思考状态，后背的冷汗已经把衣服溻湿了。
任五六慢悠悠地踱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我差点被他拍得腿一软坐地上），语气那叫一个欣慰：
“您看，这不就办成了么？简单吧？”
我摸着还在进行百米冲刺的心脏，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喃喃自语，声音都发飘：“……他…他刚才…是不是给我鞠躬了？……我居然指挥林九渊去干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儿了？……我好像……真的回不去那月薪四千五的日子了……”
任五六呲牙一乐，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那破班有啥好上的。这才哪到哪，以后您可是要指点江山……呃，至少掌管亿万家财的人。”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被巨大的荒诞感和一种“我好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的恐慌感紧紧包裹。
但同时，心里却有种极其微弱的、陌生的东西在悄悄萌芽——那玩意儿，好像叫……底气？
这感觉，真他娘的刺激！
下午，日头都偏西了，我依然不死心的对着手机屏幕上那几家还在招行政文员的公司简介较劲，试图用“一个月五千块”的踏实未来麻醉自己，忘记昨晚那场如同幻梦的农家院会谈。
林九渊就在这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兴奋得跟刚拆了家的二哈似的。
“赵小姐！任爷！有动静了！有动静了！”他嗓门亮得能掀房顶。
我被他吓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了，小姚不满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任五六则慢悠悠地放下手里那本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线装书，抬了抬眼皮：“哦？赵书记那边？”
他叭叭地把放风的“成果”（表面平静，暗地鸡飞狗跳）汇报完，然后搓着手，眼神热切地看向任五六：“任爷！赵小姐！这百亿盘子的局，听着就血脉偾张！必须带上我！我给您二位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我听到这话，不像昨天那样只是头皮发麻，而是一股冰冷的警惕和强烈的排斥感瞬间从脚底板冲到了天灵盖！
孙有财！那个骗我签字的王八蛋！当初他也是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公司前景大好”、“你就是挂个名”！
我猛地后退一步，脑袋摇得又快又急，声音都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不行！绝对不行！林少，这玩笑开不得！你们玩你们的，我……我不参与！我什么都不懂！这么大的事儿，我掺和不起！”
我是真的怕了。
欠债那两年东躲西藏、啃冷馒头的日子，是刻在我骨头里的恐惧。
眼前这局面，比孙有财那个坑大了何止百倍？一脚踩进去，怕是死了都找不到骨头！
任五六没直接回林九渊，反而先看向我，眼神里没有了往常的戏谑，多了几分理解和……安抚？他温和地说：“小姐的顾虑是对的，谨慎无大错。”
然后他才转向林九渊：“九渊，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这事儿，光你自己点头不行，得跟你家里长辈，尤其是你二叔，好好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思。”
林九渊一听，立马拍胸脯：“没问题！我们家现在就是我二叔主事！我这就问他！” 说着掏出他那镶钻的折叠屏手机，直接拨了过去，还特意戳开了免提，摆明了要表忠心。
电话“嘟”了两声就通了，那边传来林虎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听着就跟在什么隔音很好的地方似的：“九渊？什么事？”
“二叔！”林九渊声音立马收敛了几分跳脱，但还是透着兴奋，“我跟您汇报个大事儿！任爷和赵小姐这边有个大项目，盘活洛水古镇那个烂摊子！我想跟着一起学习学习，您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虎打断了，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久经沙场的果断：“如果是任爷亲自出手操盘，你小子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别给人添乱，该干嘛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