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重归寂静，只余下破碎的木门和地上几滩刺目的污迹，无声诉说着方才短暂而激烈的冲突。
凌雪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清水，递给凌尘：“哥哥，喝水。”
凌尘接过碗，看着妹妹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和眼底未散的惊惧，心中那股因碾压敌人而升起的冷冽渐渐化为温软的怜惜。他饮尽清水，将碗放下，轻轻揉了揉凌雪的头发。
“雪儿，吓到了吧？”
凌雪摇摇头，又点点头，小手揪着衣角，声音细细的：“有一点…但是，哥哥好厉害！他们以后是不是都不敢来了？”
“嗯，不敢了。”凌尘语气肯定，“至少，这样的货色不敢了。”
他话未说尽，但凌雪却似懂非懂。哥哥变得不一样了，变得让她安心，也让她隐隐感觉到，更大的风雨或许还在后面。
“雪儿，哥哥要再调息一会儿，让身体彻底好起来。”凌尘温声道，“你帮哥哥守着门口，别让任何人打扰，好吗？”
“好！”凌雪立刻用力点头，像是接到了无比重要的任务，连忙跑到破烂的院门边，搬了个小凳子坐下，警惕地看着外面，小小的背影透着一股认真的倔强。
凌尘心中微暖，转身回到屋内。
他并未立刻坐下，而是仔细感知着体内奔流的力量。混沌珠初步淬体，带来的提升远超预料，但这具混沌道体犹如一片干涸了亿万年的浩瀚海洋，方才吸纳的那点混沌之气，不过是堪堪润湿了海床罢了。
距离真正的“觉醒”，还差得远。
“混沌道体，宇宙至高体质之一，岂是这般容易便能大成的？”凌尘暗忖，“前身无法修炼，非是体质之过，而是此界灵气低劣，且属性单一杂乱，根本无法引动这潜龙在渊的神体。若非我携帝经与混沌珠重生，只怕这宝体真要蒙尘，直至枯朽。”
破而后立！
前身之“废”，是明珠蒙尘，是神剑藏匣。而他的重生，便是那拭去尘埃之手，那开匣拔剑之力！
他盘膝坐下，意念再次沉入识海。
《混沌帝经》的经文如星辰般自行流转，阐述着宇宙本源大道。其入门筑基篇，并非简单地吸纳能量，而是以无上伟力，引动混沌，重塑根基，唤醒血脉深处最古老的力量。
“混沌初开，鸿蒙始判，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返本还源，复归混沌……”
玄奥的经文在心间流淌。凌尘手捏印诀，以残存帝魂为引，全力运转功法。
嗡——
眉心处的混沌珠再次浮现，这一次，它不再只是垂落气丝，而是轻轻震颤，发出低沉的道音，与凌尘的呼吸、心跳，乃至灵魂波动逐渐契合。
一丝丝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混沌气息，自珠体内弥漫而出，不再仅仅灌入天灵，而是如同无数细微的触手，渗透进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经脉穴窍的每一寸最细微的所在。
“呃啊——”
剧烈的痛苦瞬间袭来！远超之前修复伤势时的酥麻！
这不再是温养，而是彻彻底底的摧毁与重塑！
混沌之气霸道无匹，所过之处，那刚刚被初步淬炼过的血肉经脉，再次被撕裂、碾碎！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要被磨成齑粉；血液如同被煮沸，杂质被强行炼化蒸发；五脏六腑如同被无形大手攥住，扭曲挤压……
凌尘的身体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瞬间将他染成一个血人。他的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扭曲，牙关紧咬，却硬生生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这是必经的过程！
混沌道体，岂是凡俗肉身可比？欲承其重，必先承受其痛！唯有将旧有的、凡俗的根基彻底粉碎，才能以混沌为基，重塑真正的无上道体！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屋外，凌雪似乎听到屋内传来一丝极其压抑的闷响，她担忧地回头望了望，小手紧张地握在一起，但还是牢记哥哥的嘱咐，没有进去，只是更加警惕地守着门口。
屋内，凌尘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中沉浮。但他的帝尊意志何其坚韧？前世亿万载修行，什么苦楚未曾经历？这点肉身之痛，尚不能动摇其心志分毫。
他紧守灵台清明，引导着狂暴的混沌之气，按照《混沌帝经》的路线，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毁灭、继而重塑！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次呼吸，都如同一个世纪。
血痂不断从他体表脱落，又在混沌之气下化为虚无，露出底下新生的、莹润如玉的皮肤，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混沌光泽。
他的经脉被拓宽了十倍、百倍！原本就浩瀚的脉络，此刻更是如同一条条奔腾的江河，足以容纳汹涌澎湃的混沌洪流。骨骼密度大增，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质之感，坚不可摧。五脏六腑被混沌之气包裹，焕发出勃勃生机。
最关键的，是血脉深处！
在那新生的血液之中，一丝丝极其微渺、却尊贵至极的淡灰色血脉之力，被逐渐唤醒、激发，开始随着血液流淌周身。
混沌血脉！初步觉醒！
当第一丝真正的混沌血脉之力诞生的刹那——
轰！
凌尘体内仿佛有什么枷锁被彻底打破！一股源自太古洪荒般的古老气息，自他身体深处轰然爆发，虽极其微弱，却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咔嚓！
小院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竟无端汇聚起一小片灰色的云涡，隐隐有低沉的雷鸣回荡，异象虽小，却惊动了青云宗某些深处闭关的存在。
“嗯？法则微动？是何人引动？”一道苍老的神识扫过外门区域，却因异象太快消散，未能准确捕捉源头，只当是寻常弟子突破的小动静，并未深究。
屋内，凌尘猛然睁开双眼！
眸中混沌之光流转，开阖之间，似有宇宙生灭。他缓缓抬起手，握紧拳头。
一股远超之前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淬体境，圆满！
并非简单的淬体三层巅峰，而是以混沌道体为基，以《混沌帝经》为法，夯实了万古无一的最强淬体境！其肉身之力，堪比寻常筑基初期！其经脉宽度、灵力（混沌之力）容量，更是远超同阶想象！
更重要的是，混沌血脉初步觉醒，让他与天地间的混沌气息产生了玄妙的联系。自此，他无需完全依赖混沌珠，也能自行缓慢吸收炼化天地间游离的、万法源头的混沌之气，虽然速度极慢，却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他心念一动，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灰色气流萦绕，散发出湮灭与创生的矛盾气息。
“混沌之力……虽只有一丝，但足以碾压一切同阶灵力！”凌尘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他站起身，体表的血污早已在混沌之气下净化消失，新生的肌肤温润如玉，看似柔弱，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一身破旧衣衫下的身躯，已然脱胎换骨！
推开屋门，阳光洒落。
守在门口的小小身影立刻转过头。
凌雪看到哥哥的瞬间，一下子呆住了。
眼前的哥哥，还是那个哥哥，但好像……又完全不一样了。皮肤好像更好了，眼睛特别亮，站在那里，明明没有刻意做什么，却给人一种……很安心、很沉稳，甚至有点不敢直视的感觉。就像……就像她偶尔远远看到的那些内门长老一样，甚至感觉更……厉害？
“哥哥…你…”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凌尘微微一笑，那迫人的气息瞬间收敛，变得温和亲切：“哥哥没事了，而且，比以前好了很多很多。”
他走到院中，目光扫过狼藉的院落，最后落在那扇被踹烂的木门上。
“雪儿，在家等哥哥一会儿。”他语气平静，“哥哥去杂事堂一趟，领些东西，顺便……把一些旧账清了。”
该去找那位纵容恶奴、盘剥弟子的王执事，好好“聊一聊”了。
混沌血脉已醒，潜龙即将出渊。
这青云宗，是时候换个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