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即将远赴智利卡拉马市履新后,何明远心中思绪万千。他特意抽时间,与徐若杭通了一个很长的电话。电话里,他详细说明了这次突如其来的调动。
徐若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困惑:“明远,这个调动……我觉得有点怪。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总裁亲自点名,去海外重要项目担任副总,看起来是重用,是好事。但总感觉很怪,方式也太……突然了。” 她的直觉敏锐,总能察觉到表象之下的暗流。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明显的不舍:“说实话,很舍不得你走。王门镇刚有点起色,很多想法还没来得及和你一起实现……但是,”她话锋一转,努力让语气变得轻快和支持,“这是组织安排,也是难得的机会。我支持你!男子汉志在四方,出去闯闯,见识一下更大的世界,是好事!”
她也向何明远透露了自己的动向:“等忙完红色教育基地这一大摊子事,我可能也要调动工作了。组织上初步意向,是让我去省公安厅技侦总队担任副大队长。唐牧野那小子,驻村期满,也要回清江市政府秘书处了。” 这像是朋友间的分享,也像是为可能的离别做着铺垫。
两人聊了很久,从工作到生活,到对未来的模糊展望,直到手机发烫才结束通话。何明远能感受到徐若杭那份克制下的情谊和深深的祝福。
登机前,何明远在几个好友的小群里发了一条简单的消息:“登机了,各位保重,保持联系。”
几乎就在他关机后不久,唐牧野溜达到了徐若杭在王门镇的办公室,脸上没了平日的嬉笑,带着少有的严肃。
“徐若杭,明远哥真要走了?”
“嗯,调令已经下了,去智利的比希矿业。”
唐牧野皱紧了眉头,压低了声音:“徐若杭,那个比希矿业……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问题多着呢!”
徐若杭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唐家背景深厚,在矿业领域人脉广,消息灵通。她立刻追问:“怎么回事?你听说什么了?”
唐牧野挠挠头:“具体的内幕我也不太清楚,我得再找人问问。但我爸以前提过一嘴,说西矿集团收购比希矿之后,水土不服得很,内部管理混乱,跟当地工会、社区关系紧张,环保、劳资纠纷一大堆,就是个烫手山芋,业绩也一直不达标。总部派去过几任高管,都没能扭转局面,有的还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反正,肯定是个烂摊子!”
徐若杭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唐牧野的话印证了她那不祥的预感。她立刻拿起手机,给何明远发了一条微信:“牧野说比希矿业问题很多,是个烂摊子,务必万事小心,到了第一时间报平安!” 尽管知道何明远已在飞机上无法接收,但她还是发了出去,仿佛这样能缓解一些内心的不安。
……(智利,卡拉马市)
经过漫长的飞行,航班终于降落在智利北部沙漠地区的卡拉马市机场。卡拉马海拔两千多米,空气干燥稀薄,强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亮了颇具南美风情的机场内部。何明远拖着行李,随着人流走向到达出口,略带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在接机的人群中,他很快看到了一个高大的洋人男子,手里高高举着一块写着“何明远”三个中文大字的牌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是华裔面孔的人。何明远松了口气,朝着接机的人走去。
就在他距离接机人还有几步远,刚抬起手准备打招呼的瞬间,异变陡生!
何明远猛地感到后背靠近肩膀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满手黏腻温热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指!他惊骇地转头,只见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脸上捂着严实口罩、全身黑衣的瘦小身影,正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再次凶狠地向他刺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举着牌子的洋人接机者反应极其迅速!他怒吼一声,丢下牌子,一个迅猛的大箭步扑向那个黑衣人,用强壮的身体狠狠撞了过去,同时伸手死死抓住了黑衣人持刀的手腕,硬生生拦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Ayuda! ?policia!”(救命!警察!)旁边的华裔接机者也反应过来,大声呼救。
机场的安保人员被这边的骚动吸引,纷纷吹着哨子冲了过来。黑衣人见一击未能致命,又被壮汉缠住,安保正在逼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不甘,猛地挣脱了洋人的束缚,转身就像兔子一样敏捷地朝出口方向狂奔而去。
几名安保人员奋力追赶,但黑衣人显然对机场地形极为熟悉,冲出到达大厅后,迅速跳上一辆早已发动等待、未熄火的摩托车后座。摩托车发出一声轰鸣,载着两人,在机场外的车流中几个穿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何明远,在最初的剧痛和失血过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触目惊心。
“?Ambulancia! ?Rápido!”(救护车!快!)现场一片混乱。卡拉马机场的医疗救护人员迅速赶到,对何明远进行了紧急止血和包扎,然后将他抬上担架,送往距离最近、也是安托法加斯塔大区最好的医院进行抢救。
……(中国,北京 & 东江)
何明远在卡拉马机场遇刺、生命垂危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比希矿业第一时间向集团紧急联络系统传回了西矿集团总部。
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卢植深闻讯震怒!他立刻亲自联系外交部相关司局负责人,强烈要求通过外交途径,向智利政府表达中方严重关切,敦促智方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全力救治受伤的中国员工,并立即彻查此起恶性袭击事件,严惩凶手,保障所有在智中国企业和人员的安全!
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一起偶然的抢劫或意外事件。目标明确、动作专业、有接应、迅速逃离……这完全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刺杀!集团总部领导和边西省的宋清河在震惊之余,甚至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何明远在担任巡视办副主任期间,查处了某些大案要案,得罪了厉害人物,遭到了跨国追杀灭口?
而在清江公司,林穗宁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听取工作汇报。她手中的文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她勉强挥挥手让汇报的下属离开,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手指冰冷,心跳如鼓。
东江市,徐若杭和唐牧野按照时间推算,何明远应该早已抵达卡拉马市,但却一直联系不上,电话关机,信息不回,两人心中都涌起不祥的预感。徐若杭立刻通过刘建民打听消息,当从刘建民沉重的话语中确认何明远遇刺、正在抢救时,徐若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站立不稳。
徐家和唐家几乎同时行动了起来。凭借强大的能量,两家迅速派出了家族内部最精干、拥有国际经验的保镖团队,以最快的方式赶赴智利卡拉马市,一方面保护何明远的安全,另一方面也要动用一切资源调查真相。
然而,徐若杭和唐牧野因为公务员身份特殊,无法随意因私出国,只能在国内焦急等待,心如刀绞。
林沪宁同样联系不上何明远,急得团团转。她打电话给堂姐林穗宁询问,林穗宁却言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只是含糊地说不要急,有什么事集团会处理,让她不要担心,丝毫没有透露何明远遇刺的实情。这种反常的态度让林沪宁更加不安和怀疑。
万般无奈之下,林沪宁直接拨通了徐若杭的电话。当从徐若杭带着哭腔和愤怒的叙述中,听到“何明远在智利机场被刺杀,生死未卜”这几个字时,林沪宁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手机从手中滑落,整个人软软地晕倒在了边西大学的教师宿舍里。幸好被路过的同事发现,及时将她扶到床上休息。
林沪宁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颤抖着抓起手机,拨通了远在北京的爷爷,林家老爷子的电话。她泣不成声地讲述了何明远的遭遇。
电话那头,林老爷子沉默了良久,久到林沪宁以为信号断了。最终,老爷子深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沪宁,别急,爷爷知道了。”
他没有再多安慰孙女,只是挂断电话后,沉吟片刻,拿起另一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请以适当方式,向智利卡拉马市警方及相关方面,转达我们对此次针对我国公民恶性袭击事件的严重关切。希望他们高度重视,尽快破案,确保我方人员安全。”
遥远的南美洲医院里,何明远躺在重症监护室,身上插满了管子,生命体征微弱。而在世界的另一端,因他而起的波澜,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震荡开来。未知的阴谋、各方的角力、深沉的情谊与牵挂,都交织在这片异国的血色之上,等待着命运的下一步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