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砚坐在她身旁的矮凳上,正低头调试手机支架,屏幕上是老艺人录制的“叠浪针法”演示视频。他特意把手机放得离两人都近,指尖在屏幕边缘顿了顿,轻声说:“你看这里,老艺人绕线时会故意留半毫米的松弛度,这样织出来的水纹才会有流动感,刚好能呼应你说的波浪起伏。”
苏晚凑过去细看,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可见。她顺着陆时砚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老艺人的指尖灵巧地绕着金线,动作慢却精准:“原来如此!我之前总觉得纹样太硬,是没注意到绕线的松紧度。”她说话时,肩膀不经意间碰到陆时砚的胳膊,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默契地没挪开——帐篷外传来安保巡逻的脚步声,规律而沉稳,反倒让这片刻的贴近多了几分安心。
陆时砚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下,视频暂停在针法最关键的步骤:“我已经让秦峰把这段视频转成高清版,后续你跟团队讲解时会更清楚。另外,老艺人说这种针法需要特定的木梭,我让分公司的人联系了镇上的木匠,明天就能把定制的木梭送过来。”
“您连木梭都想到了?”苏晚有些惊讶,她不过是下午在小楼里提了句“普通木梭可能不好控制金线”,没成想他竟记在了心里。
陆时砚的耳尖在暖光下泛着浅淡的红,他避开苏晚的目光,伸手拨了拨炭火里的木柴,声音轻得像被炭火的噼啪声裹住:“合作细节本该考虑周全,不然‘传承’系列的织样会受影响。”
又是“合作”。苏晚在心里偷偷笑了,却没戳破他——从“视察分公司”到定制木梭,这个总把“工作”挂在嘴边的男人,连她随口提的小事都记得分明。她低头喝了口热可可,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忽然想起上次在陆氏集团会议室,两人一起改礼服设计图的场景:当时他也是这样,拿着那把钛合金测量尺,连她画错的半厘米裙摆都精准指出,只是那时候他的语气更冷硬,不像现在,连声音里都带着暖意。
“对了,”苏晚忽然想起笔记本上的“砚”字纹草图,从文件袋里翻出那本厚厚的笔记,翻开最后一页递过去,“您之前在笔记里写,‘活水纹可结合山河锦的层叠针法’,我刚才看视频时想到,能不能在层叠的水纹里,偷偷织进迷你的‘砚’字纹残笔?就像……就像我们之前在山顶聊的那样。”
陆时砚接过笔记本,指尖摩挲着纸上的字迹,目光落在“砚”字纹草图上时,眼底的光软了几分:“这个想法很好。迷你残笔不用太多,每隔五厘米织一个就好,既能呼应设计主题,又不会显得杂乱。”他抬头看向苏晚,刚好对上她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暖光里撞了个正着,又都飞快移开——苏晚的指尖攥紧了杯柄,陆时砚则把笔记本轻轻推回她面前,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被炭火烫到似的,飞快收了回去。
帐篷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秦峰压低的叮嘱:“注意帐篷周围的动静,别让可疑人员靠近。”陆时砚的眼神瞬间沉了沉,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一条缝朝外看了眼,确认是安保人员后,才又轻轻放下帆布。
“赵天宇的人还没放弃?”苏晚的声音低了些,手里的热可可已经凉了大半。
“放心,”陆时砚走回她身边坐下,语气又恢复了温和,“安保团队已经把返程路线排查过了,还安排了备用路线,就算他们想拦截,也讨不到好处。”他顿了顿,看着苏晚有些紧绷的侧脸,补充道,“织锦样本我已经让人送到镇上的派出所保管了,等明天山洪退得差不多,我们直接从派出所取了样本返程,万无一失。”
苏晚点点头,心里却有些触动。她知道陆时砚本不必这么费心——他是陆氏总裁,完全可以待在申城的办公室里指挥,却偏偏亲自跑到这个偏远小镇,陪着她在帐篷里聊设计、防风险。她看着陆时砚落在炭火上的目光,忽然说:“陆先生,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赵天宇会对织锦样本下手?”
陆时砚抬眼,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坦诚地点头:“从你们出发去小镇那天起,我就让秦峰盯着赵天宇的动向。他之前在供应商那边吃了亏,肯定会把气撒在‘传承’系列上——我本想早点告诉你,又怕你分心。”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递到苏晚面前,“你看,这是秦峰整理的赵天宇近期的活动记录,他联系过好几个小镇上的人,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混混。”
苏晚接过手机,指尖划过屏幕上的记录,忽然注意到相册里有个加密文件夹,名字是“Sw-织锦资料”。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陆时砚,对方却别开目光,声音有些不自然:“里面是我找的织锦资料,还有……你之前画的‘活水纹’草图,我怕你丢了,就备份了一份。”
苏晚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点开文件夹,里面果然存着几十张照片——有老艺人的织机特写,有山河锦的细节图,还有她之前在直升机上画的草图,甚至连她在泥地里测坡度时,小陈偷拍的侧脸照都在里面。每张照片下面都有简短的标注,比如“苏晚提的30°坡,可用于活水纹”“老艺人说适合金线的蚕丝”,字迹全是陆时砚的。
“您……”苏晚拿着手机的手有些抖,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忽然想起小说简介里写的“他在她被记者围堵时,将她护在怀里说‘有我’”,原来这份守护,早就藏在这些细碎的备份里,藏在记满笔记的本子里,藏在“视察分公司”的借口里。
陆时砚伸手想把手机拿回来,指尖却碰到苏晚泛红的眼角,他的动作瞬间顿住:“怎么了?是不是我不该随便存你的照片?”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完全没了平时的冷静。
“不是。”苏晚摇摇头,把手机递还给他,声音有些轻,“谢谢您,陆先生。”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总是用“合作”当挡箭牌的男人,其实比谁都用心,他把她的梦想当成自己的事,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甚至连她的一张随手拍的草图都精心备份。
炭火渐渐弱了下去,帐篷里的温度也降了些。陆时砚起身添了些木柴,火光重新亮起来,映得他的侧脸格外柔和。“别总说谢谢,”他坐回矮凳上,目光落在苏晚手里的笔记本上,“我们是合作者,不是吗?”
苏晚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忽然笑了:“是,合作者。”只是这个“合作者”,会记得她提过的每一个设计细节,会为她的安全彻夜安排安保,会把她的照片精心存进加密文件夹——这样的“合作”,早就超出了普通的工作关系,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意。
帐篷外传来秦峰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大声:“老板,安保都安排好了,您放心!”显然是怕帐篷里的两人担心,特意报平安。陆时砚应了声“知道了”,转头对苏晚说:“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跟老艺人聊针法,早点休息吧。”
苏晚点点头,起身收拾文件袋,却在弯腰时不小心碰倒了热可可杯。褐色的液体溅在陆时砚的裤脚上,留下一小块深色的印记。“对不起!”她赶紧掏出纸巾,蹲下身去擦。
陆时砚却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温和:“不用擦,明天换条裤子就好。”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苏晚的指尖瞬间僵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两人对视着,帐篷里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和彼此的心跳声,月光透过缝隙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镀了层银。
“我……我先出去了。”苏晚猛地抽回手,脸颊发烫,抓起文件袋就往帐篷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看到陆时砚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脚,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火光映在他的眼底,像盛着细碎的星光。
苏晚快步走出帐篷,晚风带着山间的凉意吹过来,才让她发烫的脸颊降温些。不远处,秦峰正跟安保人员交代着什么,看到她出来,笑着点了点头。苏晚回以微笑,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她知道,今晚的帐篷夜话,不仅让“传承”系列的设计更清晰,也让她和陆时砚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而帐篷内,陆时砚看着苏晚匆忙离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裤脚上的可可渍,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Sw-织锦资料”文件夹,指尖停在苏晚的侧脸照上,轻声说:“笨蛋,连我喜欢你都没看出来。”
炭火渐渐燃尽,帐篷里的光也暗了下去。陆时砚起身走出帐篷,抬头望向夜空——雨停后的星星格外亮,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他想起苏晚刚才泛红的眼角,想起她蹲下身擦裤子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一直没褪去。秦峰走过来,低声说:“老板,赵天宇那边没动静,明天可以按计划返程。”
“嗯。”陆时砚应了声,目光落在苏晚帐篷的方向,“明天早上把定制的木梭送到苏总监手里,另外,把我手机里的织锦资料整理一份,打印出来给她。”
“好的。”秦峰点点头,看着自家老板望着苏晚帐篷的温柔眼神,心里暗笑——这哪是什么“合作者”,分明是动了真心,连存个资料都要特意打印出来,怕人家看手机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