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的核心成员围坐在长桌旁,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叠资料——有从博物馆借来的织锦图谱,有老艺人手绘的针法示意图,还有苏晚标注得密密麻麻的设计草图。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混合着樟木箱里老绣片的气息,像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所以,‘传承系列’的核心,不是简单地把老工艺搬过来,而是让它们在现代语境里重新活一次。”苏晚站在白板前,手里握着一支马克笔,指尖在“宋锦”“苗绣”“蜡染”几个关键词间滑动,“比如这件礼服,我们用杭罗做底布,保留它的透气性,但在剪裁上用不对称设计,打破传统的拘谨感。”
她拿起一张草图,上面画着一件及地长裙,裙摆处用银线绣着半朵牡丹,另一半则用数码印花技术延伸成抽象的几何图案,传统与现代的边界在笔尖处自然消融。
小陈凑近了看,眼睛亮晶晶的:“这半绣半印的想法太妙了!既保留了老绣娘的手艺,又能批量生产,不会因为工时太长影响出货。”
“不止这些。”苏晚又翻开另一本设计册,里面夹着几片不同材质的织锦碎片,“我想按工艺的地域特色分几个主题——江南的宋锦配苏绣,做温婉的茶歇系列;西南的苗绣配蜡染,做个性鲜明的街头款;西北的羊毛织毯技法,改良成秋冬的大衣面料……”
老周摸着下巴点头:“这个思路好!去年我去贵州采风,见着个老蜡染艺人,能用板蓝根染出二十多种蓝色,那种层次感,机器根本仿不出来。可惜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他的手艺快没人学了。”
“所以我们不仅要用他们的手艺,还要帮他们找到市场。”苏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语气里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我打算在每件衣服的吊牌上,都印上工艺传承人的名字和故事。顾客买的不只是一件衣服,更是一段正在延续的历史。”
张姐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我算过成本了,如果能和地方政府的非遗保护项目合作,应该能拿到一些补贴,再加上预售模式,资金周转不成问题。”
讨论声越来越热烈,有人提出用现代廓形包容传统纹样,有人建议开发亲子款让工艺从小影响孩子,还有人想起老家镇上有位做盘扣的老奶奶,手艺出神入化却无人知晓。
苏晚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当初组建团队时,她最看重的不是资历,而是每个人眼里的光——对设计的热爱,对细节的执着,还有那份藏在专业背后的柔软。现在看来,她没选错人。
“对了,”苏晚像是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陆总今天让秦助理送来了这个,说是之前在老宅找到的。”
信封里装着几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位穿旗袍的女士,正坐在织机前专注地挑线。背景里的博古架上,摆着和陆时砚发来的照片里一样的织锦碎片。
“这是陆总的母亲?”张姐认出了照片里的人,曾经在陆氏的纪念册上见过。
苏晚点头:“秦助理说,陆老夫人当年很喜欢传统工艺,这些织锦都是她亲手收集的。背面还有她写的笔记。”
她拿起一张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几行娟秀的字:“蜀锦的‘经起花’技法,需七十二道工序,一丝错则全幅毁。如今会此技者不足五人,惜哉。”
字迹因年代久远有些褪色,却字字透着惋惜。苏晚忽然明白,陆时砚那句“偶然看到”背后,藏着怎样的心意。他或许早就知道,这些沉睡的老手艺,会在她这里找到新的生命。
“明天开始,我们分两组行动。”苏晚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语气坚定,“一组继续完善设计稿,重点研究传统纹样的现代转化;另一组跟我去市图书馆,查非遗名录和地方工艺志,把那些快要消失的手艺都找出来。”
“好!”众人异口同声地应道,眼里的光芒比台灯还要亮。
散会后,工作室渐渐安静下来。苏晚独自留在长桌前,将那些老绣片、织锦碎片和设计稿一一对应摆放。月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桌面上投下清辉,让传统与现代的纹路在光影里交织成奇妙的图案。
她拿起手机,给陆时砚发了张照片——是那张半绣半印的礼服草图,旁边放着陆老夫人的笔记照片。配文:“传承,不只是延续,更是新生。”
这次回复隔了几分钟,只有一句话:“我母亲若在,定会喜欢你的设计。”
苏晚看着屏幕,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句回复。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跳跃,像无数流动的星辰。她知道,“传承系列”不只是一个设计项目,更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接力——老艺人们的手艺,陆老夫人的遗憾,还有她此刻的初心,都将在这些针脚与线条里,找到属于它们的璀璨。
桌角的日历上,陆氏庆典的日期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庆典礼服定稿倒计时15天”。但苏晚的目光,已经越过了眼前的任务,望向了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