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现场的灯光暗下来时,苏晚的手心沁出了细汗。后台的镜子里映出她简单的白衬衫,领口别着枚铜制的电车盘扣,是王师傅特意给她做的配饰。“别紧张,”张姐替她理了理衬衫下摆,“你看台下,连顾老都来了。”
苏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第一排正中央坐着国内顶级服装设计师顾老,他手里捏着副老花镜,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t台背景——那是面由老报纸拼贴成的墙,1992年的地铁开通新闻旁边,贴着张泛黄的3路电车时刻表。
“倒数三十秒。”场务的声音传来。苏晚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领口的盘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设计初稿时,在深夜画下的第一笔电车轨道。
突然,全场的灯光熄灭,只剩下t台两侧的暖光灯亮起,像老弄堂里昏黄的路灯。背景音里传来轻微的“咔嗒”声,是老式电车启动的动静,混着远处隐约的蝉鸣——正是陆时砚建议的那段背景音,音量恰到好处,像从记忆深处传来。
第一个模特出场时,台下响起细碎的惊叹。她穿着“福字桌布”外套,手里拎着蓝布包,包角露出半截老面调料袋,走步时故意带起一阵艾草香。当她经过顾老面前时,外套上的福字绣片在灯光下泛出柔光,顾老忽然笑了,对身边的人说:“这针脚,有我年轻时见过的老绣娘的味道。”
苏晚站在后台,看着手机监控里不断亮起的闪光灯,像撒落在黑夜里的星星。穿“报亭款”衬衫的模特出场时,台下的闪光灯更密集了——衬衫领口故意歪着,口袋里露出半张老电车票,模特路过虚拟报亭道具时,还伸手摸了摸绣着橘子汽水的布面。
“看那边!”张姐推了推苏晚,“3路车的老司机来了,就坐在第三排,手里还攥着那个铃铛呢!”
苏晚望去,果然见那位白发老人正举着手机录像,镜头紧紧跟着穿“电车款”外套的模特。那件外套的铜扣在灯光下反光,像老电车驶过铁轨时溅起的火花,老人的手微微颤抖,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湿润的眼角。
中场时,穿“梧桐叶”连衣裙的模特带着片真枯叶走过,裙摆扫过地面的动作自然得像在弄堂里散步。这时,台下忽然响起一阵低低的啜泣声,苏晚看见个年轻女孩正对着手机屏幕流泪,屏幕上是张老照片,穿连衣裙的女人站在梧桐树旁,笑容和模特的神态几乎重合。
“她刚才发了条微博,”小陈举着手机跑过来,声音激动得发颤,“说这件裙子跟她妈妈年轻时穿的一模一样,她妈妈去年走了,看到裙子就像看到妈妈站在面前。”
苏晚的喉咙有些发紧,转头时对上陆时砚的目光。他坐在贵宾席第一排,没像其他人那样举着手机,只是安静地看着t台,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蓝布穗——是她给他的那件“老板定制款”外套的抽绳。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颔首,眼底的光比台下的闪光灯更亮。
当最后一位模特穿着加单款的星空蓝外套出场时,背景音里的电车声渐渐淡去,响起孩子们的笑声。那件外套的里衬绣着细碎的银线,在灯光下流转,像陆时砚说的“流动的星河”。台下的闪光灯突然集体亮起,连成一片璀璨的光海,几乎让人以为是夜空落进了会场。
“太震撼了……”张姐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们不是在看秀,是在看自己的人生啊。”
谢幕音乐响起时,苏晚深吸一口气走上t台。模特们围绕着她站成半圆,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艾草香和生活的温度。台下的掌声雷动,闪光灯依旧密集,有人举着手机大喊“加单”,有人挥舞着老照片示意,还有人高高举起那件蓝布包装袋,上面的手绣字在光下清晰可见。
顾老站起身鼓掌,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赞许:“好一个‘城市印记’,你把时光穿在了身上。”
退场时,苏晚被潮水般的祝贺包围。老电车司机颤巍巍地把那个老铃铛塞到她手里:“姑娘,谢谢你让更多人记得3路车,记得那些日子。”穿“梧桐叶”连衣裙的女孩跑过来,塞给她张老照片:“这是我妈妈,你能不能……能不能把她的故事也绣进衣服里?”
陆时砚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开拥挤的人群。“恭喜你,”他的声音混着背景音里的蝉鸣,清晰地传进她耳中,“你的设计,真的住进了别人的生活里。”
苏晚低头看着掌心的铃铛,忽然觉得那些熬夜画的设计稿、被针扎破的指尖、争论时的面红耳赤,都在这一刻有了最温暖的归宿。后台的监控屏幕上,#城市印记发布会#的词条正在攀升,下面堆满了带着闪光灯拍下的照片,每张照片里都藏着一个普通人的故事。
“快看热搜!”小陈尖叫着举起手机,“#这才是我们的生活#已经冲上热搜前十了!”
苏晚看着那条热搜,忽然明白,这场发布会的意义,从来不是展示多么华丽的设计,而是让每个人在衣服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星光。而台下闪烁的手机闪光灯,不过是这些星光在现实里的回声。
她握紧手里的铃铛,抬头看向陆时砚,发现他正举着手机对着自己。屏幕上,她站在光海里,领口的电车盘扣闪着光,背景是无数亮着的手机屏幕,像一片会呼吸的星海。
“给你留个纪念。”他收起手机,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老弄堂的月光,“纪念你让这么多星光,找到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