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设计部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沉寂,连平日里最活跃的实习生都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苏晚刚走进办公室,就感觉到那股无形的低气压。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感,像是暴雨来临前的沉闷。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工牌,“苏晚”两个字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昨天的部门例会结束后,她能感觉到同事们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有人带着探究,有人藏着怀疑,还有人……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敌意。
“早啊,苏设计师。”小林端着咖啡经过,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别人听到。她飞快地对苏晚眨了眨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然后匆匆走开了。
苏晚点头回应,心里微微一沉。她知道,小林的态度已经算是友善的了。
她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发现桌面上多了一叠文件,是昨天张诚让她熟悉的公司过往案例。但不知是谁,把文件堆放得歪歪扭扭,最上面的一份还被咖啡渍污了一角,深色的印记像块丑陋的疤。
苏晚深吸一口气,将文件轻轻抚平。她能猜到这是谁的手笔——昨天那个阴阳怪气的黑衣女同事,李娜。听说她在设计部待了五年,一直没什么起色,对新人尤其是受重视的新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她打开电脑,准备继续完善“秋染”系列的细节图。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工位上,李娜正和另一个女同事低声说着什么,两人的目光时不时往她这边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苏晚没有理会,径直点开设计软件。指尖落在数位板上,却比平时滞涩了几分。那股低气压像无形的网,缠绕在她周围,让她难以完全专注。
“苏晚,张总监让你过去一趟。”行政部的小姑娘跑过来,语气有些紧张,像是传递什么坏消息。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起身往张诚的办公室走去。路过李娜工位时,她清晰地听到一声嗤笑,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张诚的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味,他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张总监,您找我?”
张诚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你提交的‘秋染’系列面料清单我看了。陆氏新材料部门的改良面料?”
“是的,”苏晚点头,“这种面料解决了传统植物染的色牢度问题,很适合……”
“我知道它适合。”张诚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成本?陆氏的材料比市场均价高了三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晚愣住了。她确实没太关注价格,一心只想着面料的性能是否符合设计需求。
“意味着利润空间被压缩,意味着如果销售不及预期,这个系列就会亏本。”张诚的声音冷了几分,“风尚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让你试验新面料的地方。我要的是成熟可靠的方案,不是冒险。”
苏晚攥紧了手心,指尖泛白:“张总监,我认为好的设计值得投入。这种改良面料能最大程度地展现苗绣的质感,而且……”
“没有而且。”张诚合上文件夹,“三天内,给我一份新的面料方案,用市场上常用的植物染面料。如果你做不到,这个系列就交给别人负责。”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常用的植物染面料根本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色牢度和延展性都差太远,强行使用只会毁掉整个设计。
“张总监,这不是成本的问题,是设计的完整性……”
“出去。”张诚低下头,不再看她,语气里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苏晚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张诚那张紧绷的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转身走出办公室,关门的瞬间,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冷哼。
回到工位,那股低气压似乎更浓了。李娜等人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苏晚坐下,打开与黔东南绣娘的聊天记录。她们昨天还在讨论绣样的细节,约定这周寄出第一批面料样品。可现在,张诚却让她更换面料……
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她知道,张诚的要求不仅仅是出于成本考虑。那语气里的刁难,分明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
“哟,苏设计师这就被张总监训了?”李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带着假惺惺的关切,“新人嘛,不懂公司的规矩很正常。不像我们,做什么都得先考虑成本,哪敢像某些人一样,拿着公司的钱随便挥霍。”
旁边的几个同事窃笑起来,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在苏晚心上。
苏晚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娜:“李设计师如果有时间关心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的设计稿。听说你上个季度的方案又被客户驳回了?”
李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你……”
“我还有工作要做,失陪。”苏晚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李娜气得说不出话,周围的窃笑声也戛然而止。设计部再次陷入沉寂,但这次的沉寂里,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被这些干扰影响,更不能让“秋染”系列毁在面料上。
她点开通讯录,找到采购部的电话。或许,她能找到性价比更高的替代方案,既能满足设计需求,又能控制成本。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您好,我是设计部的苏晚,想咨询一下植物染面料的采购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