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打印机卡纸了,你过来看看!”
“小苏,王总的咖啡记得续上,要加两勺糖的那种。”
“苏晚,楼下快递点说有咱们公司的件,你去取一下呗?”
早上九点刚过,盛世广告公司行政部的小办公室里,苏晚的名字就像个被按了循环播放的按钮,从各个角落飘过来。她刚把一摞文件分类整理好,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前台小妹拉去摆弄那台三天两头出故障的打印机。
“这破机器,也就欺负咱们这种小公司,”前台小妹抱着胳膊站在旁边,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上次请人来修,花了两百块呢,王总心疼了好几天。”
苏晚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熟练地打开打印机侧盖,抽出卡在里面的碎纸。她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替老板擦车窗时蹭到的灰,洗了好几遍都没洗掉。
“说起来,苏晚你也是学设计的,怎么跑来做行政啊?”前台小妹突然好奇地问,“我听说你大学时还拿过奖呢。”
苏晚拆机器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设计太费脑子了,行政轻松点。”
轻松?她自己都不信这句话。
这家公司说是广告公司,其实就二十来个人,老板王强是个典型的投机分子,什么赚钱就想做什么,对员工更是把“压榨”两个字刻在脑门上。苏晚这个行政岗,名义上管考勤、做报表,实际上就是个万能工具人——替老板接孩子、给客户订酒店、甚至帮同事取快递,只要有人开口,王强就会笑眯眯地说:“小苏年轻,多干点是福气。”
上个月的工资拖到现在还没发,王强的理由是“公司资金周转不开”,转头却给自己换了辆新车。苏晚去催了两次,都被他用“年轻人要懂奉献”堵了回来。
打印机终于修好了,吐出一张完整的A4纸。苏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刚想回座位,王强挺着啤酒肚从办公室里出来,径直冲她喊:“小苏,你去趟陆氏集团,把这份合同送过去。”
他把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塞过来,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对方法务部的人等着呢,千万别迟到。”
陆氏集团?
苏晚愣了一下。那可是申城的商业巨头,业务涵盖了科技、金融、时尚等好几个领域,光是总部那栋直插云霄的玻璃幕墙大楼,就够在申城地标榜上占个位置的。他们这种小公司,怎么会和陆氏扯上关系?
“王总,我们和陆氏……”
“不该问的别问,”王强不耐烦地挥挥手,“人家是看在合作方的面子上,给咱们一个小项目试试水。你机灵点,别给我搞砸了。”
苏晚捏着文件袋,指尖传来纸张的厚重感。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那双快磨平鞋底的帆布鞋,再想想陆氏集团里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突然觉得有点格格不入。
“对了,”王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送完合同,顺便去十六楼的设计部,找他们的总监签个回执。记住,态度放低点,人家可是大人物。”
苏晚点点头,把文件袋抱在怀里,转身去打卡。经过前台时,小妹对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真可怜,拿着行政的工资,干着跑腿的活。”
她脚步没停,只是把怀里的文件袋抱得更紧了些。
电梯缓缓下降,镜面倒映出她素净的脸。苏晚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划过眉骨时,触到一点硬硬的东西——是藏在衣领里的那支自动铅笔。笔杆已经被磨得光滑,是她大学时用奖学金买的,现在成了她藏在身上唯一和设计有关的东西。
她不知道,这次看似普通的跑腿,会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死水般的生活里,漾开一圈意想不到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