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氏集团出来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苏晚抱着文件袋站在路边,胃里空得发慌。
她摸了摸口袋,昨天那三张百元钞还在,只是被揉得更皱了。早上出门前,她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个馒头当早餐,现在早就消化完了。
手机又响了,是医院的号码。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请问是苏兰女士的家属吗?”护士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公式化的冷静,“病人的药快用完了,今天下午需要续交费用,麻烦您过来一趟。”
“……好,我下午就过去。”苏晚的声音有点发颤。
挂了电话,她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慢慢蹲下身。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飘过,落在她的帆布鞋上。
她把文件袋放在腿上,从后袋里摸出那张被折了无数次的缴费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纸上,那些打印出来的数字像是活了过来,一个个往她眼睛里钻。
一千二。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不是个小数目。老板拖欠的工资没着落,父亲那边还在催着还债,她昨天翻遍了出租屋的每个角落,连硬币都凑了一遍,才勉强凑出三百块。
苏晚低下头,额头抵着冰凉的文件袋,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她不想哭,从父亲破产那天起,她就告诉自己不能哭——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此刻,医院走廊里母亲苍白的脸,护士那句“麻烦您过来一趟”,还有口袋里那三张沉甸甸的百元钞,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心上。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在缴费单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苏晚赶紧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最后索性放任眼泪掉下来。
她想起大学毕业设计展上,自己的作品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顾老——那位国内顶级的服装设计师,握着她的手说:“小姑娘,你有灵气,别浪费了天赋。”
那时的她,眼里有光,心里有梦,以为只要握着画笔,就能画出自己的未来。
可现在呢?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替老板跑腿送文件,为了一千二的医药费在这里偷偷掉眼泪,连画张设计稿都要躲在衣柜里。
苏晚把脸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呜咽声被风吹散在空气里。路过的行人脚步匆匆,没人会注意到这个蹲在树影里哭泣的年轻女孩,更没人知道,她的文件袋夹层里,还藏着一张画了一半的设计图——那是她昨晚熬夜画的,用的是打印废稿的背面。
哭了大概有十分钟,苏晚慢慢抬起头,用袖子用力擦了擦脸。眼眶还是红的,但眼里的水汽已经散了。她把那张沾了泪渍的缴费单重新折好,塞进后袋,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总得想办法。
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一个名字,犹豫了很久,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惊讶:“晚晚?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薇薇,”苏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你……最近手头方便吗?我想借点钱。”
林薇薇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她现在为数不多能称得上“朋友”的人。虽然知道林薇薇家境也普通,但现在的她,实在找不到别人可以开口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林薇薇带着点为难的声音:“啊……晚晚,真不巧,我前几天刚给我妈买了个按摩仪,手头也紧呢。”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啊,”林薇薇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点炫耀,“我认识的那个赵总,就是赵氏集团的继承人,他最近在投资一个项目,好像挺缺人手的,要不我帮你问问?”
“……不用了,”苏晚捏紧了手机,指节泛白,“我就是问问,没别的事,先挂了。”
“哎,晚晚!”林薇薇在电话那头喊,“你别总死撑着啊,女孩子嘛,找个好依靠比什么都强。你看你,都毕业多久了,还在小公司做行政,多没意思……”
苏晚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风又起了,吹得她脖子后面发凉。她抬头看了看陆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玻璃幕墙上反射着天空的颜色,干净得没有一点瑕疵。
她握紧了怀里的文件袋,转身往地铁站走去。脚步很慢,但很稳。
无论如何,下午得先把母亲的医药费交上。至于钱……总会有办法的。
就像藏在文件袋夹层里的那张设计图,哪怕只用废稿的背面,哪怕画得再匆忙,那点关于设计的念想,也从未真正熄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