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的尸体迅速发黑溃烂,那枚“无影针”上的剧毒令人心惊。众人不敢久留,连夜离开古堡,向西疾行。
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无论是“天机阁”的神秘出现,还是“血滴子”的恐怖袭杀,都像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原本以为只是逃避东厂和影墨的追捕,如今却仿佛卷入了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
“血滴子...”孙二娘搓着手臂,似乎想驱散寒意,“老娘在江湖混了半辈子,也没听过这名号。白先生,他们到底什么来路?”
白玉堂眉头紧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荒凉的戈壁:“血滴子并非江湖门派,知道他们存在的人极少。据说历代只效忠于龙椅上那位,是皇室最隐秘的刀,专门处理那些不能见光的‘脏活’。他们出手,从不留活口。”
武松冷哼:“管他什么血滴子!来一个俺杀一个,来两个俺杀一双!”
“二叔不可轻敌。”潘金莲声音沉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既然擅长隐匿暗杀,我们更需谨慎。”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因颠簸而不适、微微哼唧的墨心,眼中满是忧虑。
一直沉默的墨风忽然怯生生开口:“姐姐说...血滴子的人...好像都...都不是正常人...”
墨影拍了拍弟弟的手,接过话头,面色凝重:“我在影墨时隐约听过一些传闻。据说血滴子的成员都是从各地搜罗的孤儿,经过极其残酷的训练和...药物改造,痛觉迟钝,情感缺失,如同杀戮机器。而且...”她顿了顿,“他们似乎精通某种合击阵法,极为难缠。”
众人的心又沉了几分。前有茫茫未知的西疆,后有如此可怕的追兵,此行凶险,远超预期。
根据墨风模糊记忆和残缺地图的指引,队伍进入了真正的荒漠。放眼望去,黄沙漫天,砾石遍地,几乎看不到生命的痕迹。烈日如火,烤得人口干舌燥,热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这鬼地方...真的会有古城吗?”张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嘟囔道。
白玉堂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和远方的山脉走向,沉声道:“方向应该没错。古籍记载,楼兰古国湮灭后,墨城深藏于白龙堆沙漠某处。只是这沙漠地形百年一变,寻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连数日,众人都在无尽的黄沙中艰难跋涉。带来的清水在快速消耗,干粮也变得难以下咽。更糟糕的是,他们似乎迷路了。无论怎么走,周围的景色都一模一样,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黄色迷宫。
“不行了...歇会儿吧...”扈三娘扶着几乎虚脱的墨风,喘着粗气道。她的武功在女子中已属佼佼者,但在这严酷的自然之力面前,也显得格外渺小。
武松虽然依旧挺直着脊梁,但嘴唇也已干裂起皮。他看向潘金莲,见她脸色苍白,却仍咬牙坚持着,怀中紧紧抱着墨心,用身体为孩子遮挡风沙。
“嫂嫂,把孩子给我抱会儿吧。”武松伸出手。
潘金莲摇摇头,声音沙哑:“不妨事,二叔保存体力。”她低头看了看墨心,孩子小脸被风沙吹得通红,却意外地没有哭闹,只是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片苍凉的天地。
是夜,狂风骤起,沙暴来了!
漫天黄沙如同怒涛般扑来,瞬间吞噬了一切。能见度降至最低,众人急忙用绳索彼此相连,匍匐在地,躲避这天地之威。
“心儿!”风沙中,潘金莲惊恐地发现,裹着墨心的襁褓绳索竟被狂风吹断!孩子眼看就要被卷走!
武松怒吼一声,猛地扑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襁褓一角!但巨大的风力几乎将他也带倒!
白玉堂、燕青等人急忙扑上,死死拉住武松。几人如同激流中的礁石,与狂风抗衡。
就在这时,潘金莲怀中的那个小布老虎(一直被墨心抓着,方才慌乱中被她收起)掉了出来,瞬间被风沙掩埋。
混乱中,无人注意。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渐歇。众人从厚厚的沙堆中挣扎出来,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武松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还给潘金莲,两人手指无意相触,又迅速分开。潘金莲急忙检查墨心,发现孩子竟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呼吸平稳,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一场梦。
“没事就好...”潘金莲长舒一口气,这才感到后怕,浑身发软。
清点人数物资,所幸无人走失,但驼队损失了大半,清水和干粮也遗失了许多。
“这下麻烦了...”李应看着所剩无几的水囊,满面愁容。
希望如同沙漠中的水滴,正在迅速蒸发。
第二天午后,烈日最毒之时,队伍中最年迈的墨家一位老匠师终于支撑不住,中暑倒下,昏迷不醒。
众人围着他,试图用所剩无几的清水为他降温,却收效甚微。
“王老伯...怕是不行了...”另一位墨家子弟哽咽道。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
潘金莲看着老人痛苦的面容,又看看怀中似乎也被热得有些烦躁的墨心,心如刀绞。
忽然,墨心扭动着小身子,伸出小手,指向东南方向,咿呀出声:“水...凉...”
众人一愣,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除了连绵的沙丘,什么也没有。
“心儿是渴坏了吧...”扈三娘心疼道。
潘金莲却心中一动。她想起这一路墨心种种神奇之处,又想起他刚才在沙暴中的安然无恙。她咬咬牙,坚定道:“ trust 心儿一次!往那个方向走!”
武松毫不犹豫:“听嫂嫂的!走!”
白玉堂也点头:“少主灵觉非凡,或有一线生机。”
队伍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墨心所指的方向艰难行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前方依旧是望不到头的沙海。
就在众人几乎要再次绝望时,负责探路的燕青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绿洲!前面有绿洲!”
所有人精神一振,奋力向前奔去!翻过一座大沙丘,眼前赫然出现一小片难得的绿色!一汪清泉如同翡翠般镶嵌在黄沙之中,周围生长着耐旱的胡杨和灌木!
“水!是水!”众人欢呼着扑向泉水,激动得几乎落泪。
扑在清凉的泉水边痛饮一番,又灌满了所有水囊,众人终于重新振作起来。
在绿洲休整时,潘金莲想拿出那个小布老虎给墨心玩,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怕是掉在路上了。”她有些惋惜,那是她亲手为孩子缝的。
墨心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趴在泉边,用小手拍打着水面,咯咯直笑。
潘金莲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容,多日来的疲惫和紧张仿佛也消散了不少。只要孩子安好,她便有无穷的勇气。
在绿洲深处,燕青还有了意外发现——几块半掩在沙土中的残破石碑,上面刻着的,正是墨家特有的机关符文!
“看来方向没错!”白玉堂仔细辨认后,兴奋道,“这里很可能曾是墨城的一处外围据点!”
希望重新燃起。休整一夜后,队伍带着充足的水源,再次踏上征途。
根据石碑上的线索和墨风逐渐清晰的记忆,他们又艰难行进了数日。
这天黄昏,一座巨大无比、如同被天斧劈开的赤红色山脉,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赤石峡...”墨风指着那山脉,激动道,“地图上标注了!穿过赤石峡,就能看到...看到墨城入口!”
目标就在前方!
然而,当队伍接近峡口时,却发现了大量新鲜的马蹄印和车辙印!甚至还有一些被黄沙半掩的东厂番子服饰碎片和折断的兵器!
显然,有人比他们先到了!而且在这里发生过战斗!
白玉堂检查着痕迹,面色凝重:“是血滴子的手法...干净利落。东厂的人在这里被截杀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最可怕的“黄雀”,似乎已经抢先一步,守在了他们唯一的必经之路上。
武松握紧朴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险峻的峡口:“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潘金莲抱紧墨心,望着那在夕阳下如同燃烧般的赤色峡谷,深吸一口气:
“那就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