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那番义正辞严的“系统原罪控诉”,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不仅没能平息初代宿主光茧的激动,反而让它如同被点燃的枯草,剧烈地闪烁、震颤,濒临彻底崩散!
【控诉……对质……又有何用?!】那苍老的意念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它们……‘上面’的那些存在……根本不会在乎!它们眼中只有冰冷的规则,无尽的能量!我们这些‘错误’,这些‘怨念’,对它们而言,不过是需要清理的‘冗余数据’!你们……你们根本不懂它们的冷酷!】
伴随着它情绪的剧烈波动,刚刚才被勉强安抚下来的外部混沌能量,再次开始躁动不安!粘稠的黑色物质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嗡鸣,侵蚀的势头隐隐有再次加速的迹象!
“大佬!不好了!混沌侵蚀率又开始缓慢上升了!” 工号9527带着哭腔的警告如同丧钟般在三人脑海中回荡。
赵奕脸色一变,立刻握紧千钧棍,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冲击。苏清月也强撑着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眉头紧锁,思考着对策。
林小满看着那团仿佛随时会因绝望而自我毁灭的光茧,又感受到外部再次蠢蠢欲动的混沌,心里猛地一沉。
坏了!药下猛了!
光顾着站在道德制高点输出情绪,忘了眼前这位“苦主代表”本身就是个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抑郁症晚期患者”!你跟重度抑郁患者讲大道理、喊口号,除了加重他的病情,屁用没有!
“妈的!职业病犯了!真当自己是来开庭的律师了?”林小满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句。对付这种积压了万古委屈的主儿,光靠“控诉”和“对质”这种对抗性思路,根本行不通!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可怎么软?跪下来求它?说“求求你别闹了,我们帮你”?那也太贱了,而且对方估计更觉得你虚伪。
就在这进退维谷、时间紧迫的关头,林小满脑子里突然闪过自己刚穿书那会儿,在乱葬岗对着系统无能狂怒,最后却靠着“反向吐槽”意外找到生路的经历。
还有她上辈子在职场上,遇到那种因为长期被压榨而变得偏执、油盐不进的老同事,有时候你越跟他讲道理他越犟,反而你表现出能理解他的处境(哪怕只是表面),他反而能听进去一两句。
理解……
苏清月之前好像也提过这个词?
光茧(初代宿主)最深层的诉求,似乎也是“被理解”?
一个大胆的、与她平时“怼天怼地”风格截然不同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她的思绪——
也许……解决这场危机的关键,根本不是“消灭”混沌,也不是“说服”初代宿主,甚至不是去跟系统高层“对质”……
而是…… 真正地去“理解”这份痛苦?
不是高高在上的同情,也不是程序化的安抚,而是真正设身处地,去体会那被系统一次次背叛、被规则一次次碾压的绝望?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主动去沉浸在那万古的悲伤和怨恨里?这跟主动跳进硫酸池有什么区别?一个弄不好,自己就先被同化了!
但她看着那团濒临熄灭、却依旧承载着最初真相与痛苦的光茧,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了上来。
“操!死就死吧!”她把心一横,对着还在苦苦维持通道的赵奕和虚弱不堪的苏清月喊道:“赵护法!苏工!帮我护法!我要……我要去‘体验生活’了!”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她猛地放开了自己对那些汹涌而来的怨念记忆的全部抵抗!不再是之前那种有选择地“浏览”,而是彻底打开心防,主动引导一股最为强烈、最为核心的、属于初代宿主最初那份被系统背叛的绝望记忆,涌入自己的意识!
“师父!”赵奕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林cEo!”苏清月也惊呼出声,眼中充满了担忧。
刹那间——
林小满“变成”了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
她“经历”着与青梅竹马苏婉儿的点点滴滴,感受着那份纯粹的美好与信任。
她“听到”系统冰冷的任务提示,要求她亲手设计,让苏婉儿因“意外”而“合理”地消失。
她“经历”着内心的挣扎、痛苦、以及对系统的质疑和哀求。
她“感受”到系统那不容置疑的、基于冰冷计算的回应,以及……最终被迫执行任务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世界瞬间崩塌的绝望!
她“看着”自己曾经色彩斑斓、充满生机的故乡,在系统“优化”下,逐渐变得灰白、冰冷、死寂……
这一次,不再是旁观者。
而是……亲身经历。
“啊——!”林小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整个人(意识体)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眼泪(意识层面的)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那是一种灵魂被撕裂、信仰被摧毁、所有美好被无情践踏的极致痛苦!比她加班猝死、比她在乱葬岗等死,还要痛苦千百倍!
她终于……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初代宿主会如此绝望。
明白了为什么这怨念会如此深重,如此难以化解。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不公平”,这是对“存在意义”本身的否定!是系统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你:你在乎的一切,都是可以被量化的、可以被牺牲的“冗余”!
看着林小满如同承受酷刑般的痛苦模样,赵奕目眦欲裂,却又不敢轻易打扰。苏清月紧紧攥着手,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动容。她没想到,林小满会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去寻求破局的关键。
而那颗原本剧烈闪烁、充满不信任和绝望的光茧,在林小满彻底沉浸入那份最初的痛苦时,猛地停滞了!
它“感受”到了。
感受到林小满不是来说教的,不是来利用的,也不是来消灭的。
她是真的……在试图理解它的痛苦。
那种毫无保留的、甚至带着自我毁灭倾向的“共情”,像是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照进了它被黑暗笼罩了万古的心核。
光茧的光芒,不再激烈闪烁,而是变得柔和、稳定了下来。
外部那躁动的混沌能量,也仿佛被这股奇异的“理解”之力所影响,再次缓缓平息了下去。
林小满瘫软在意识虚空中,大口喘着气(意识层面的),感觉像是死过了一遍。她抬起头,看着那团变得柔和的光茧,用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艰难地说道:
“老……老前辈……”
“你的‘工伤’……鉴定结果……应该能评上……最高级……”
“这破系统……确实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她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承认了对方的痛苦。
光茧静静地悬浮着,传递来一丝微弱的、却带着温度的意念波动: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