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晴很快去而复返:“浩哥,约好了,这礼拜天,我跟他说在你家。”
“没问题。”张浩点头,“到时候你也来作陪。”
“行。”
贺晴离开后,革委会办公室里,钱主任的两个手下凑了过来:“主任,您答应去赴宴,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钱主任哼了一声:“怎么不合适?”
“您是革委会主任,是来监督他们的,哪能接受他的邀请?”其中一人急道。
“你懂个屁!”
钱主任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对方是谁吗?那是张浩!”
另一人一脸不解:“张浩咋了?不就是个省长吗?咱们之前斗下来的官员,不少级别也不比他低。”
钱主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道:“你知道上一任革委会主任、副主任是怎么下去的吗?都是这位张省长弄下来的。”
“别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事实。我刚来的时候,就有人警告过我,少掺和这边的事。你没见我到任后啥也没干?上面安排的活就做,没安排就坐着,绝不乱插手。”
“有您说的这么玄乎?我可不信。”那手下还是不服气。
钱主任冷笑:“你小子想死别拉上我!人家能直达上面,你有几个脑袋够掉?再说,你看了这边的财务报告没?”
“看了。”
“看出啥了?”
“没看出猫腻,就觉得他们挺有钱的。”
“算你还不傻。”
钱主任放下茶杯,“但那都是表象。你以为他们这么有钱,上面会不盯着?国家现在缺钱,正需要他这样能搞来钱的人,懂吗?”
“再说,人家也不是莽夫,你看其他地方那个不是惊才绝艳,可是有这里的景象吗?这不单是政策的问题,还有才华还有人脉。你小子学着点吧,别没事找事。”
那手下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了拉,终究没再吭声。
钱主任看着窗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年头,明哲保身才是上策,张浩这种人,要么别惹,要么就得好好相处,犯不着硬碰硬。
礼拜天很快到了,张浩家备了简单的酒菜,杨书记、老赵、钱主任和贺晴陆续到齐。
没有多余的客套,几人围坐桌前,聊着工作,聊着农场的事,话里话外都透着默契。
酒过三巡,张浩看似不经意地提了句:“钱主任,农场那批老专家里,不少是搞技术的,放着可惜了。”
“咱们这边厂子正好缺技术指导,能不能让他们去厂里‘改造’?也算人尽其才。”
钱主任放下酒杯,笑了笑:“张省长都开口了,还有啥说的?按规矩来就行,只要不违反原则,我没意见。”
“那多谢钱主任了。”张浩举杯,“我敬您一杯。”
“客气了。”
酒杯碰在一起,清脆的声响里,一桩关乎许多人命运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窗外阳光正好,仿佛连空气里都多了几分暖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陆续告辞。张浩家,周欣正和他一起收拾残局,疑惑地问:“小浩子,这回这个革委会钱主任,倒挺识相。”
张浩哼了一声,周欣扬头:“这不好吗?不过你的感觉对,总觉得他有点刻意了。”
“我倒觉得挺真实,尤其是他看到我的时候。”
周欣笑了,“你没瞧见?老钱刚开始还不卑不亢,一看到我,头都矮了三分,怕是认出我来了。”
张浩正在刷碗,闻言笑道:“八九不离十,他应该知道你是安全部门的人。”
“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周欣挑眉。
张浩懒得接话,手上的活没停。
另一边,钱主任没回家,径直回了革委会,把两个心腹叫到办公室,说了安排专家去工厂改造的事。
两人一脸惊愕:“主任,这……不合适吧?”
钱主任一拍桌子:“哪不合适?我们犯了错还是违了原则?改造本就没规定非得去农场,在哪不是改造?以前也不是没送过改造人员去工厂,怎么到这就不行了?”
“可……”
“没什么可是!就这么定了!”钱主任打断他们。
一人悄悄拉了拉同伴,摇了摇头,两人只好点头应下。
钱主任看他们仍有疑虑,指了指门:“关上,我跟你们说透。”
门关上后,钱主任沉声道:“今儿去张浩家吃饭,在座的有杨书记、赵副省长、张省长,还有他媳妇。”
两人听得云里雾里,钱主任又道:“上回我跟你们提过张浩的背景,你们没往心里去。他媳妇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安全部门的!这种人,是咱们能得罪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再说,让那些专家去工厂,既能让他们发挥点用处,也卖了张浩一个面子,对咱们没坏处。这节骨眼上,少树敌,多做事,才是正经。”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一人呐呐道:“原来如此,主任考虑得是。”
“行了,下去安排吧,记住,别出岔子。”钱主任挥挥手。
等人走后,钱主任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这年头,为官不易,步步都得小心。张浩这尊神,能不惹还是不惹,顺顺当当把日子过下去,比啥都强。
而张浩家,周欣看着窗外,忽然道:“老钱倒是个明白人。”
张浩擦完最后一个碗,淡淡道:“明白人才能坐稳位置。”
夜色渐深,窗外的风静了,仿佛连空气都在为这桩妥帖的安排,悄悄松了口气。
钱主任酒劲还没过去,两个心腹就回来了:“主任,事情都吩咐下去了,也警告过他们,按张省长那边的意思办。”
钱主任点了点头,又叮嘱:“我再强调一遍,张省长夫妇,千万不能招惹,明白吗?”
“明白,主任。”两人应着退了出去。
另一边,陆振军收到消息时,正埋头整理资料。
口子既然开了,他得好好盘算——专家学者虽多,却不能一下子全抽走,不然农场这边的“改造”场面撑不住。
他自己还有几个小厂子,正想找些技术人才做大做强,这可是个好机会。
哪些人调去大厂,哪些人留在自己的小厂,这里面的学问大了。
陆振军挑挑拣拣,最终决定留下三分之一,心里打得透亮:既然大厂能让专家“发挥余热”,他的小厂自然也能,总不能厚此薄彼。
革委会那边很配合,一路绿灯。
很快,一批批专家学者及家属被分到各个厂子,根据专业安排了合适的岗位,还有专人负责对接管理。
陆振军心里乐开了花,特意留下了几位农业专家,还挑出两位沪城来的医学界大佬——都是以前响当当的主治医生。
他揣着资料直奔医院,找到管院长。
“老管呐,跟你说个事。”
院长轻哼一声:“你小子还是没大没小,有事说事。”
陆振军嘿嘿一笑:“管叔,这不是见您亲嘛。这批专家里有两位沪城名医,我想安排到咱们医院来。”
管院长眼睛一亮:“真的?”
“那还有假?”
陆振军拍着胸脯,“张省长那边都动了,调走大半人分到对口岗位,您就放心用。”
“但有一点——明面上还得按‘劳动改造’来,活儿可以安排轻点,别真让他们干粗活,得护着点。”
管院长瞬间明白:“懂,我心里有数。这可是宝贝,真要是累坏了,我可担待不起。”
“那就拜托管叔了。”
“谢你还来不及。”
管院长笑着摆手,“我这就去腾地方,保证安排妥当。”
看着管院长匆匆离去的背影,陆振军松了口气——把这些人安置好,既是完成了张浩的托付,也给本地攒了份家底,这波不亏。
而此时的张浩,正看着贺晴送来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专家的姓名和分配去向。
他指尖划过“白老”的名字,看到备注栏写着“省城医院,中医顾问”,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贺晴在旁道:“陆振军这小子挺会办事,把农业和医疗口的都留了些。”
“他脑子活,”张浩点头,“这样最好,既没违背规矩,又能让这些人真正派上用场。”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树叶洒在名单上,仿佛连那些铅字都染上了暖意。
有些事,看似难办,找对了法子,总能撕开一道口子,让光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