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内城西侧战场,硝烟未散,血腥弥漫。赤焰捂着胸口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索菲亚竭尽全力的治疗光芒下剧烈喘息,冰瞳搀扶着他,两人眼中燃烧着未能手刃仇敌的不甘怒火,死死盯着独眼狼消失后留下的焦黑浅坑和那半截断裂的【裂魂者】斧柄。
“跑了!这杂种居然还有空间道具!”赤焰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他付出了惨重代价,跑不远!”冰瞳的声音冰冷刺骨,湛蓝眼眸扫视着混乱的战场,“但我们现在必须走!Ghost的警告绝不会错!”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Ghost那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频道,如同冰锥般刺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放弃肃清!立刻撤离哨兵堡垒!毁灭将至!重复,立刻撤离!全速突围!没有时间了!”
这声音如同惊雷,让刚刚因汉斯解放而士气大振的众人心头瞬间蒙上更深的阴影。源主?毁灭?虽然不明所以,但Ghost数次在绝境中展现出的精准判断和预警,让他的话拥有绝对的份量!
“炎龙所属!放弃战斗!全速向东侧城墙缺口撤退!立刻!马上!”赤焰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剧痛,立刻在公会频道嘶吼下令。他深知Ghost不会无的放矢,每次他的预警的精准的可怕,能让那个冷漠的幽灵如此急迫,必然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秘银所属!放弃所有目标!执行‘风暴撤离’预案!目标东侧缺口!重复,放弃一切,立刻撤离!”几乎在同一时间,艾拉的声音也通过秘银的特殊频道急促响起,她与罗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凝重。他们刚刚联手,付出不小代价,终于将那个如同磐石般的铁壁(Ironhide)耗尽了最后一丝血量和意志,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化作白光。但此刻,胜利的喜悦瞬间被更大的恐惧取代。
汉斯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宏大意志扫过,他脸色剧变,高举佩剑,对着周围忠诚的守卫发出最后的命令:“堡垒守卫听令!放弃所有防御阵地!保护幸存者,向堡垒东侧缺口突围!这也是领主最后的命令!快走!”
命令如同风暴般席卷混乱的内城战场。炎龙残部、秘银精英、汉斯的守卫,以及许多茫然无措的玩家,在短暂的惊愕后,如同决堤的洪水,放弃了眼前的敌人和战利品,疯狂地朝着相对安全的东侧城墙被Ghost和灰烬打开的缺口方向涌去。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而此刻,引发这一切灾厄的核心人物之一,叶星尘【星尘灰烬】正和林风【Ghost】如同两道疾影,穿梭在硝烟弥漫、摇摇欲坠的内城巷道中。他们的目标不是突围,而是更深的地牢——那里关押着“扳手”吉姆!
“这边!”灰烬凭借对地牢入口情报的记忆,引领着方向。她的星眸中充满了焦急,不仅是为了吉姆,更是为了达成和林风的交易约定!源主的毁灭威胁近在咫尺,时间每流逝一秒都无比珍贵。
两人避开主要通道,利用残垣断壁和阴影,迅速抵达一处守卫已被混乱吸引走的地牢入口。厚重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
林风率先闪身而入,【悖论之刃】悄然滑入手中。灰烬紧随其后,法杖顶端亮起微弱的星芒照明。
地牢内部昏暗潮湿,充斥着排泄物和死亡的恶臭。两侧的牢房大多空着,但中央通道上,却倒伏着几具铁狼帮看守的尸体,死状凄惨,似乎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瞬间撕碎。
而在通道尽头,靠近最深一间牢房的空地上,景象让两人瞳孔骤缩!
一个魁梧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正是利用【虚空折跃信标】逃出生天的【独眼狼】!但他此刻的状态凄惨到了极点:全身重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焦黑翻卷、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鲜血如同小溪般流淌,在地面汇成一滩。他的右胸还插着半截断裂的巨剑——正是赤焰投掷出的【熔岩裁决者】的剑刃部分!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最致命的是,他头顶代表生命值的血条,只剩下最后一丝微不可察的猩红,并且还在缓慢流逝——他进入了真正的【濒死】状态!全属性暴跌,连基本的行动都变得无比艰难,普通的治疗药剂对这种源自空间撕裂和严重内出血的伤势几乎无效。30分钟内,如果【濒死】状态不得到治疗,将真正的死亡并损失一次重构次数!
他的武器【裂魂者】巨斧只剩下小半截斧柄还握在染血的手中,斧身早已不知所踪。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林风和灰烬的到来,或者说,他已经无法分辨。剧烈的疼痛、失血过多、空间紊乱带来的精神冲击,让这位曾经的华夏前二十绝顶高手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和错乱。
“嗬...嗬...死...都死...”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独眼(眼罩已脱落,露出空洞狰狞的眼窝)茫然地扫视着四周,最终定格在牢房内一个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身影——那是一个被遗忘在这里的、吓得几乎昏厥的炎龙新兵。
“枪...我的枪...”独眼狼如同梦呓般低吼,他挣扎着,用仅存的力气爬向牢房旁边一个被帆布半盖着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庞然大物——那是一挺架设在简易轮式底座上的、由吉姆被迫设计制造的重型机枪!黑洞洞的多管枪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阻止他!”灰烬低喝,法杖扬起,【星屑·灼流】的光芒开始凝聚。
但已经晚了!
“哈哈哈!一起死!都给我陪葬!!!”独眼狼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脸上肌肉扭曲,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他用肩膀和残存的右臂,猛地撞开了帆布,整个人扑在了重机枪的握把上!
他根本不需要瞄准!濒死的疯狂和错乱的精神让他只想毁灭眼前的一切!
哒哒哒哒哒哒哒——————!!!
震耳欲聋、撕裂空气的恐怖枪声瞬间在地牢这个封闭空间内炸响!火舌疯狂喷吐!拇指粗的灼热弹头如同金属风暴般倾泻而出!目标不是林风和灰烬,而是整个地牢!墙壁、地面、牢房的铁栏、散落的杂物,甚至那个蜷缩的新兵...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无差别的疯狂扫射下被撕碎、洞穿、化为齑粉!碎石和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飞溅!整个地牢都在颤抖!
“啊!”那个可怜的新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数发子弹撕成了碎片,化作白光!
与此同时,独眼狼仅存的左手,在疯狂扫射的同时,狠狠拍在了重机枪旁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带有骷髅标志的红色按钮上!
嗡——!!!!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地牢,并迅速蔓延至整个内城和哨兵堡垒!墙壁上,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光芒构成的倒计时数字猛地亮起:
09:59
09:58
09:57...
“自毁...哈哈哈...十分钟...堡垒...陪葬...”独眼狼一边疯狂扫射,一边发出含糊不清、充满恶毒的狂笑,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该死!”灰烬迅速躲到一根粗大的石柱后,星屑灼流被迫中断。林风的身影早已在枪响的瞬间化作一道融入阴影的残影!
密集的弹幕在狭小的空间内交织成死亡之网!林风将86点的极限敏捷和感知发挥到了极致!【暗影步】!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幽灵,在狂飙的子弹缝隙中极限穿梭!子弹擦着他的斗篷飞过,带起灼热的劲风,打在身后的墙壁上爆开碗口大的坑洞!【hp-15(流弹擦伤)】!
他必须靠近!必须一击绝杀!否则在这金属风暴中,他和灰烬都会被撕碎!
机会!独眼狼因剧痛和失血,扫射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不到半秒的卡壳停顿!他的身体也因巨大的后坐力而剧烈晃动!
就是现在!
【影袭】!【Sp-26】!林风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独眼狼因后坐力而暴露出的侧后死角!【悖论之刃】的幽紫寒芒带着终结一切的冰冷杀意,精准无比地抹过了独眼狼毫无防护、已被赤焰巨剑创伤的脖颈!
噗嗤——!!!
【暴击!弱点!-288!】
最后一丝血线被彻底清空!
狂啸的机枪声戛然而止。
独眼狼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那疯狂错乱的眼神,在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了近在咫尺、笼罩在深灰斗篷下的Ghost。
“呵...呵呵...”他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嘶哑笑声,带着无尽的不甘和一种诡异的释然,“Ghost...果然...是你...三年前...那笔账...终究...还是你赢了...”
他的独眼死死盯着林风,用尽最后的气力,吐出恶毒的诅咒:“但是...你们...跑不了...一起...陪葬吧...”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如同被抽去骨头的麻袋,重重地砸在冰冷、布满弹孔的地面上,再无生息。
【系统提示】:你击杀了玩家【铁狼帮-独眼狼】(Lv.17)!
冰冷的提示在林风脑海闪过。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多看独眼狼的尸体一眼,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向最深处的牢房。灰烬也立刻从掩体后冲出。
“吉姆!”林风低吼着,一脚踹开牢房那被子弹打得扭曲变形的铁栏。
牢房内一片狼藉。一个头发花白、满脸污垢和疲惫、穿着破烂工装的老者,正倒在血泊之中,身下蔓延开大片的暗红。他的腹部被至少三颗重机枪子弹撕裂,肠子都流了出来,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正是“扳手”吉姆!
“‘扳手’吉姆!我要修理这台机器!【深潜者VIII型】!!!”
“吉姆先生!”灰烬看清吉姆的惨状,星眸中瞬间涌上泪水,她立刻跪倒在吉姆身边,拿出治疗药剂,大口灌入吉姆口中,试图止血,但伤口太过恐怖,她的药剂,只能勉强延缓生命流逝的速度。
“没...没用了...小姑娘...”吉姆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神浑浊,但当他看清灰烬的脸庞时,浑浊的眼中陡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光芒中带着回忆、激动和难以置信的悲伤。
“你...你是...”吉姆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他死死盯着灰烬那双即使在泪水中也依旧明亮的星眸,一个尘封多年的身影仿佛与眼前的少女重叠,“清澜...苏清澜小姐...的女儿?是...是你吗?这双眼睛...太像了...”
“清澜”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灰烬的心上!她浑身剧震,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滚滚落下,哽咽着用力点头:“是我!吉姆伯伯!是我!叶星尘!苏清澜是我的母亲!”
“好...好孩子...真没想到...还能...还能见到清澜的女儿...”吉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又无比苦涩的笑容,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涌出,“你母亲...她...她是个好人...天才...我们...在‘创生科技’共事过...她帮过我...很多...很多...”
他艰难地喘息着,目光转向旁边沉默蹲下、眼中充满焦急和一丝绝望的林风。林风的手中,正紧紧握着他那破碎的【深潜者VIII】核心组件。
“小伙子...你...你就是...那个要修...深潜者的...刺客吧...”吉姆认出了林风,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歉意,“对...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办法...帮你修好它了...”
他看着林风手中那充满未来科技感却又布满裂痕的装置,又看向泪流满面的灰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
“机械师...这个行当...手艺...不能断...星尘丫头...”吉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带着一种托付的郑重,“你...你愿意...学吗?学我...这点...压箱底的本事?虽然...比不上你母亲研究的...那些高深东西...但...但至少...能修点...实在的玩意儿...”
“我愿意!吉姆伯伯!我愿意学!”灰烬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点头,泪水滴落在吉姆染血的工装上。
“好...好孩子...”吉姆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着从自己破烂工装最里层的内袋里,掏出一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着、边缘磨损严重、厚厚的手工装订笔记本。封面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吉姆的手札:从扳手到大师】。
他将这本沾着自己鲜血的笔记本,郑重地、艰难地塞到灰烬手中。
“拿着...我...我一辈子的...心得...都在...里面...结构...原理...维修...改造...都有...”吉姆的气息已经如同游丝,他看着灰烬,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位聪慧温柔的研究员,“看懂它...你...你就是...合格的...机械师了...只需要...到中级Lv4....你就能修好那个深潜者了...机械师...机械师的奥义...奥义就是...”
吉姆用尽最后的气力,汇聚成一句朴实却蕴含了毕生经验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入灰烬耳中:“...看清...本质...手要稳...心要静...材料...是死的...思路...是活的...”
说完这句话,吉姆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他看着灰烬,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安详的满足笑容,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能在...最后...见到...清澜的女儿...真好...”
话音落下,吉姆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身体化作点点柔和的白光,缓缓消散在充满血腥与硝烟的地牢空气中。一本闪烁着淡淡青铜色光芒的技能书【机械师入门(吉姆的手札:从扳手到大师)】和几件闪烁着蓝光的工程学材料,静静地留在了他消失的地方。
“吉姆伯伯——!”灰烬捧着那本尚带体温和血迹的笔记,发出一声悲恸的呼唤,泪水彻底模糊了视线。
林风沉默地看着吉姆消失的地方,又看向灰烬手中那本笔记和自己手中依旧破碎的【深潜者VIII】。修复的希望随着吉姆的离去而破灭,一股冰冷的挫败感夹杂着对灰烬身世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但他迅速压下所有情绪,眼神恢复冰冷。
刺耳的警报声和墙壁上那猩红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
06:15
06:14
06:13...
“走!”林风一把拉起悲痛中的灰烬,声音斩钉截铁,“没时间了!”
灰烬猛地惊醒,用力擦去眼泪,将吉姆的遗物——那本厚重的笔记、材料迅速收进背包。她最后看了一眼吉姆消失的地方,眼中悲伤未褪,却多了一份继承而来的坚定。
两人不再犹豫,如同两道离弦之箭,冲出这充满死亡与传承的地牢,向着Ghost指示的东侧缺口方向,在摇摇欲坠、警报轰鸣的堡垒内亡命狂奔。身后,是独眼狼留下的疯狂余烬,是吉姆未尽的遗憾,是深潜者修复希望的破灭,更是“源主”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于头顶的、倒计时归零的灭世阴影!
冰冷的倒计时在Ghost染血的视野中无声跳动,数字被警报的红光映得如同流淌的鲜血:
176天 20小时 48分 03秒
堡垒的自毁在倒数,“源主”的审判在临近。逃出生天的路,就在前方,却笼罩在双重毁灭的终末光芒之下。灰烬紧握着怀中那本染血的笔记,如同握住了未来的一线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