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书中文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崇祯十七年的残冬,中原大地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南阳城头,旌旗在低垂的灰云下猎猎作响,那旗帜上的“明”字仿佛也失了往日的鲜亮,被阴霾浸染得黯淡无光。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下来,似乎要将这座古老的军事重镇碾碎,连呼啸的北风都带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悲凉气息。

一队仪仗森严的人马,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缓缓驶入南阳城门。守城的兵士早已得到通知,纷纷跪伏在地,不敢仰视。轿帘掀开,一位面皮白净、无须,身着深青色内官袍服的中年宦官,在随从的搀扶下稳步走出。他便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巡阅诸军的监军韩赞周。

韩赞周站定,微微眯起那双惯于洞察宫闱秘事的眼睛,扫视着南阳城的防务。城墙之上,垛口后面,士卒们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有些瑟缩,眼神中混杂着疲惫与茫然。他轻轻吸了一口冰凉而干燥的空气,宫中特有的那种圆滑而矜持的腔调便响了起来,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迎接的南阳府官员耳中:“天色不佳啊…...咱家这一路行来,可见百姓疾苦,军士辛劳。陛下心系前线,特遣咱家前来,宣示天恩,鼓舞士气。”他的话语不疾不徐,每个字都仿佛经过精心斟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周围的地方官将不由得将腰弯得更低了些。

南阳府衙的正堂,为了迎接这位天子近臣,早已收拾停当,但依旧掩不住那股子陈旧衙门特有的阴冷潮湿之气。几盆炭火在角落里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跳动的火苗映照着堂内众人的脸庞。

平西侯吴三桂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身戎装染满征尘,虽经打理,仍可见磨损的痕迹。他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本是英武逼人的样貌,此刻却难掩深深的疲惫。连日来的行军布防,与清军斥候的零星接战,以及粮饷补给不足的困扰,都在他眉宇间刻下了深深的沟壑。他身后,杨铭、戚睿涵等一众关宁军将领按剑而立,甲胄在烛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他们沉默着,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踏入堂内的韩赞周一行人,那目光中除了应有的礼节,更多的是审视与难以消弭的警惕。山西惨败、友军背叛的阴影,如同梦魇般缠绕着这支曾经威震辽东的铁军,让他们对任何来自朝廷的“天使”都抱有本能的疑虑。

韩赞周似乎对这股凝重的气氛浑然不觉,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地方将帅这种复杂的目光。他面带程式化的微笑,先是展开黄绫诏书,用那特有的、带着几分尖锐又刻意放缓的腔调,朗声宣读。诏书内容无非是“勠力同心,共御外侮”、“倚卿为干城”之类的套话,堂内众人皆屏息静听,唯有炭火的噼啪声和韩赞周那略显刺耳的嗓音在回荡。

宣诏完毕,韩赞周将诏书恭敬递与吴三桂,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话锋却悄然转向:“侯爷,陛下深知前线艰辛,将士用命,寝食难安呐。”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吴三桂及其身后将领,“更知用兵之道,贵在上下同心,将士用命。陛下有言,马都督吉翔,乃国戚之尊,忠谨可靠,陛下已严令其固守南阳,与侯爷麾下精兵互为犄角,绝不容有失!”

他特意加重了“国戚之尊”和“严令”几字,随即又放缓语速,看似推心置腹地补充道:“此番守土,马都督及其麾下劲旅,必是侯爷坚实后盾,侯爷大可放心,断不会如山西那般,再受友军掣肘、拖累之忧。”他轻描淡写地提及山西旧事,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安抚,但那话语深处隐含的敲打意味,却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入了在场每一位关宁军将领的心头——朝廷对山西之事了然于胸,此次安排,既有倚重,也未尝没有告诫与牵制的意味。

吴三桂接过诏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光滑的绢帛,目光低垂,落在面前那张摆放着简陋茶具的案几上。茶杯是粗瓷所制,茶水早已半凉,映照着他沉静如水的面容,看不出太多波澜。对于马吉翔此人,他早有耳闻。知道此人本是桂王藩邸一个不起眼的远亲,文韬武略一无所长,全凭其妹马太妃得宠于前桂王,才得以鸡犬升天,一跃成为手握实权的都指挥使,镇守南阳这等要冲。军中风评,此人唯善钻营,贪墨克扣乃是常事,实非可托付重任之辈。

然而,此刻监军太监亲自作保,陛下“严令”亦在诏书之中。他吴三桂,一个先降李闯,再投南明的“贰臣”,麾下关宁军虽骁勇,却已是寄人篱下,粮饷补给多有仰仗南京朝廷和湖广地方。若此刻表露出对马吉翔的丝毫疑虑,不仅得罪这位国戚,更可能触怒皇权,于大局有百害而无一利。种种思量,在他心中电光石火般掠过,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缓缓抬头,嘴角牵起一丝近乎僵硬的弧度,声音因连日劳累而带着明显的沙哑:“韩公公言重了。陛下隆恩,臣等感激涕零。马都督既是陛下信重之臣,国之柱石,本侯自然信得过。”他话锋一转,指向身后悬挂的硕大地图,“只是,据探马回报,清虏此番来势汹汹,肃亲王豪格、贝勒尼堪两路精兵,兵力合计不下十万,铁骑剽悍。河南府、南阳两地,防线绵长,关隘众多,处处需兵。若要万无一失,还需与马都督详细筹划,紧密配合,方能不负圣望。”

韩赞周笑容可掬,连连点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临行前,马都督已对杂家再三保证,一切听从侯爷调度,同心抗敌,绝无二心。侯爷但有方略,马都督必竭力配合。”他话说得漂亮,仿佛马吉翔已是吴三桂囊中之物,任由驱使。

话已至此,吴三桂知道再多言无益,只能暂时按下心头翻涌的疑虑,拱手沉声道:“如此,有劳公公回禀陛下,臣吴三桂,谨遵圣谕,定当竭尽全力,以报皇恩浩荡,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送走韩赞周后,南阳府衙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吴三桂立刻下令,召集麾下核心将领,同时派人前往马吉翔的都督府,邀请其过来共商防务大计。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蹄声在府衙外响起,马吉翔在一众顶盔贯甲的亲卫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入正堂。他一身崭新的山文甲,擦得锃亮,在烛火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穿在他那略显富态、肚腩微凸的身上,却显得有些紧绷和滑稽。他满面红光,未语先笑,对着吴三桂便是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得几乎能震落梁上的灰尘:“侯爷,韩公公想必已传达了陛下旨意。末将不才,蒙陛下信重,委以守土重责,深知国事维艰,岂敢怠慢。侯爷威震华夏,用兵如神,末将早已心向往之。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他一番话如同事先演练过一般,滔滔不绝,热情得近乎夸张:“末将已严令部下,自今日起,唯侯爷马首是瞻。侯爷但有所命,我南阳守军,绝无二话。便是刀山火海,也只管向前!”他用力拍打着胸前的护心镜,发出砰砰的响声,以示决心。、

跟在他身后的四位千户——王家宝、刘森林、许强、潘化云,皆身材魁梧,面容精悍,眼神锐利,此刻也齐声抱拳低吼:“谨遵侯爷将令!”声震屋瓦,气势倒是十足。

戚睿涵站在吴三桂身侧稍后的位置,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作为穿越者,他见识过现代社会的种种人际交往,对这等官场作态已不陌生。马吉翔的热情洋溢,总让他觉得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油花,看着热闹,却毫无根基。那四位千户,看似勇武,眼神也足够凶狠,但戚睿涵凭借这段时间在军中历练出的眼力,总觉得他们身上缺少了点什么东西——那不是武艺或勇力的问题,而是一种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后,沉淀在骨子里的沉凝与对生命的漠然,一种属于百战老兵的独特“杀气”。他微微侧头,对身旁扮作亲兵、一身戎装也难掩清丽之气的董小倩低声道:“此人之言,舌灿莲花,恐难尽信。观其部属,锐气外露,却似少了几分沙场淬炼的底蕴。”

董小倩自幼混迹江湖,三教九流的人物见过不知凡几,看人眼光更为毒辣。她螓首微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应:“声高而气虚,色厉而内荏,不过是倚仗裙带、沐猴而冠之辈。其麾下所谓‘高手’,眼神游离,下盘虚浮,恐是银样镴枪头,非可信赖之辈。”

吴三桂久经官场沉浮,历经背叛与杀戮,何尝看不出马吉翔的底细和那番慷慨陈词背后的虚伪?此人若非靠着妹妹,只怕连个百户都混不上。然而,此刻清军压境,正是用人之际,关宁军势单力薄,急需南阳方面的配合与支持,至少是表面上的稳定。他心中纵有千般疑虑,万般不屑,此刻也只能强压下,脸上堆起客套的笑容,伸手虚扶:“马都督过谦了,都督乃国之所倚,坐镇南阳,威名远播。如今国难当头,正需我等武人同心协力,共保社稷。有都督鼎力相助,本侯信心倍增矣。”

寒暄已毕,吴三桂引马吉翔至巨大的河南布防地图前。地图之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标注清晰,一条条可能的进军路线被朱笔勾勒出来,触目惊心。吴三桂手指点向黄河沿岸、洛阳周边的河南府地区,神色凝重:“马都督请看,据可靠军报,豪格亲率八旗主力,已迫近河南府北境,其兵锋直指洛阳。此地若失,则南阳北面屏障尽失,危矣。”

他又将手指南移,点在地图上的南阳盆地,以及位于河南府与南阳之间的战略枢纽——汝州。“尼堪一路偏师,自东而来,意图牵制南阳,若使其与豪格会师,则我军南北受敌,大势去矣。”

经过一番看似热烈,实则各怀心思的商讨,最终议定:由吴三桂率关宁军主力北上,依托洛阳周边的险要地势,构筑防线,正面迎击自北而来的豪格大军;马吉翔则坐镇南阳,确保后方稳固,同时分兵五万,由其亲信将领率领,前出驻守汝州。

汝州地处伏牛山与豫东平原交界,是连接河南府与南阳的咽喉要道,控扼南北。若能守住汝州,则吴三桂与马吉翔两部可相互呼应,互为犄角,使清军不能轻易南下威胁南阳,也不敢全力围攻河南府,从而将清军的两路攻势分割开来。

“马都督,”吴三桂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汝州的位置上,目光锐利地看向马吉翔,语气异常严肃,“汝州,乃我军联系之枢纽,生命之通道!此地万不可有失!只要汝州在我军手中,豪格便不敢倾尽全力攻我河南府,尼堪亦难威胁南阳。此战成败,汝州守备,至关重要!”

马吉翔闻言,再次把胸脯拍得山响,脸上洋溢着过度自信的光芒:“侯爷放心,汝州城坚池深,更有我五万湖广健儿驻守,必是固若金汤。末将已挑选最善战的儿郎前往,定教那豪格、尼堪撞得头破血流,有来无回!”

他猛地转向那四位如同门神般矗立的千户,声色俱厉地喝道:“王家宝、刘森林、许强、潘化云,尔等给本都督听好了,守好汝州,便是头功。若有差池,致使城池有失,休怪本都督军法无情,定斩不饶!”

四位千户再次轰然应诺,声震四壁,仿佛胜利已然在握。

军议既定,吴三桂不再有任何耽搁。关宁军新败之余,人心未定,时间更是宝贵。次日清晨,天色未明,他便率领着麾下仅剩的三万两千余关宁铁骑,以及戚睿涵、董小倩、杨铭等将领,拔营北上,奔赴河南府前线。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残冬的中原官道上。寒风如刀,卷起黄色的尘土,扑打在将士们饱经风霜的脸上、冰冷的甲胄上。战马的响鼻声在干燥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这支曾经纵横辽东,让满清八旗也忌惮三分的精锐铁骑,如今经历了山海关大战、北京溃败、山西背叛,已是伤痕累累,人数锐减至不足鼎盛时期的一半。许多熟悉的面孔早已消失在一次次战斗和撤退中。每个士兵的脸上,除了行军带来的疲惫,更深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悲怆与压抑,以及对前途未卜的茫然。旗帜在寒风中无力地翻卷,那“吴”字和“明”字,仿佛也承载了太多的沉重。

戚睿涵骑在马上,望着前方吴三桂挺拔却难掩孤寂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是他,这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在历史的岔路口,试图扭转乾坤,劝阻了吴三桂引清兵入关,转而联合李自成大顺军,共抗外侮;同时南下舌战南明士大夫,使他们认清局势,从“联虏平寇”转向“联顺抗清”。然而,历史的惯性巨大得超乎想象,内有奸细作乱,外有强敌压境,山海关最终还是被攻破,清军铁蹄踏入了中原。如今,他们这支孤军,挣扎在这南明末世,周旋于腐败的朝廷与凶残的敌人之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马吉翔那浮夸的表演,韩赞周那隐含机锋的话语,都让他心中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预感。

几乎在吴三桂率军北上的同时,清军统帅、肃亲王豪格,已亲率三万前锋精锐,抵达河南府以北数十里的张庄附近安营扎寨。他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而是带着一众八旗悍将,登上了张庄附近的一处高坡,远远眺望明军的防线。

豪格年纪不过三十五六,身材高大魁梧,面容粗犷,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四射。他自幼跟随其父皇太极征战,勇猛善战,也颇有谋略,并非一味莽撞之辈。他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明军旗帜和营寨轮廓,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

“王爷,”身旁一名穿着镶白旗盔甲的副将躬身禀报,“探马回报,吴三桂已率其关宁军主力进入河南府防线,看其营寨规模和旗号,兵力似乎并不充裕,估计在三万左右。”

豪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目光依旧紧盯着远方,仿佛要穿透那些营垒,看清明军的虚实。“吴三桂…...此人虽反复无常,但其麾下关宁铁骑,确是劲敌,不可小觑。”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南方,“南阳方面呢?那个靠妹子爬上来的马吉翔,有何动静?”

“回王爷,马吉翔主力仍在南阳城内,但其麾下有约五万人马,前出至汝州驻扎,看意图,是想与吴三桂互为呼应。”

“汝州…”豪格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他接到潜伏在南明朝廷内部细作的密报,对马吉翔其人了如指掌。此人贪婪无能,怯懦怕死,能坐到都指挥使的高位全靠裙带关系,其麾下兵力虽众,却多是临时征募的乌合之众,缺乏训练,战意薄弱。其麾下所谓“善战”的将领,也多是以钱财或关系上位的无能之辈。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汝州之敌,拿下汝州这个关键的交通枢纽,便可一举切断吴三桂与马吉翔之间的直接联系与相互支援的通道。届时,自己率领主力便可放心大胆地围攻河南府的吴三桂,而自东面进攻的尼堪大军,也能毫无阻碍地南下,与自己顺利会师于河南府城下。集中近十二万兵力,对付孤立无援的三万多关宁军,胜算将大增!

想到此处,豪格心中已有定计。他猛地转身,对身旁那位镶白旗副将下令:“博和托,你立刻从各旗挑选七千精锐,多为骑兵,要行动迅捷,战力强悍者,由你亲自率领,即刻出发,突袭汝州!”

他目光炯炯,补充道:“此战,不必求全歼敌军,但要猛打猛冲,制造出是我军主力前锋进攻的声势,务必试探出汝州守军的真实战力与守将决心。若能趁其不备,一举击溃其军心,夺占汝州,便是大功一件!”

“嗻!”博和托是豪格麾下以勇猛果断着称的将领,闻言毫不迟疑,躬身领命,眼中燃起战意的火焰。

七千清军精锐,其中大半是弓马娴熟的骑兵,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清军大营中疾驰而出。铁蹄践踏着冬日坚硬的土地,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卷起漫天黄尘,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龙,直扑南面的汝州城而去。

汝州城内的明军大营,在清军前锋出动后不久,便收到了警讯。一时间,营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坐镇中军的,是马吉翔的一名心腹参将,然而,真正能做主的命令,却来自快马从南阳赶来的马吉翔本人。

马吉翔原本在南阳城内的都督府中,享受着美酒佳肴,观看着歌姬舞乐,闻听清军果真如吴三桂所料,派兵直扑汝州,顿时慌了手脚。他虽贪图权位,却也知兵凶战危,尤其是面对凶名在外的八旗铁骑。他再也坐不住,连忙在一众精锐亲卫的层层保护下,快马加鞭,亲临汝州前线“督战”,美其名曰“与将士同生共死”。

他一踏进汝州城,便迫不及待地登上了那并不算高大坚固的城墙。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将天边云层染得一片凄艳。他手搭凉棚,极力向北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隐隐可见如林的旗帜和闪烁的兵刃寒光。战鼓声、号角声随着寒风隐隐传来,虽不清晰,却带着一股慑人心魄的杀伐之气。马吉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城墙垛口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顶门。

他强作镇定,在亲卫簇拥下快步回到城中临时设置的中军大帐。帐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慌与寒意。马吉翔居中坐在铺着虎皮的交椅上,左右是其最为倚重的两位参将——尚勇与奚逄正。尚勇人如其名,向来以“勇猛”自诩,在军中惯于吹嘘自己的武勇,此刻却也是面色发青,嘴唇紧抿,眼神游移不定。奚逄正则显得沉稳许多,抚着颌下几缕稀疏的胡须,眼神闪烁,透着商贾般的精明与算计。

“都…都督,”尚勇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抢先开口,语气夸张,“清虏来势凶猛啊,观其烟尘弥漫,旌旗招展,蹄声如雷,这…这恐怕不下数万之众,皆是八旗精锐啊!”他刻意夸大了敌情,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接下来的言行找到更充分的理由。

马吉翔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颤,茶水溅湿了他华贵的袍袖:“数…数万?派出的探马回报,不是说只有数千先锋骑兵吗?怎会变成数万?”

奚逄正轻轻咳嗽一声,接过话头,慢条斯理地道:“都督,探马所见,未必是实。清虏狡诈异常,惯用疑兵之计,隐匿主力乃是常事。纵然眼前只有数千骑兵,观其汹汹气势,亦必是百战精锐,锐不可当。”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马吉翔惊疑不定的脸色,继续用那种分析利害的口吻说道:“况且,都督请想,我军虽有五万之众,听起来兵多将广,然其中新募士卒居多,未经战阵,见到八旗旗帜,未战先怯者恐十有八九。真正能战者,不过万余。以此疲弱之师,守此汝州小城,城矮池浅,防御工事简陋,并非久守之地啊。”

他每说一句,马吉翔的脸色就白一分。奚逄正见状,心中暗喜,声音压得更低,语气却更加推心置腹:“都督,属下直言,若我等在此地与清军硬拼,纵然能暂保城池不失,也必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军伤亡必极其惨重。届时,我军元气大伤,南阳兵力空虚,若那尼堪一路清军乘虚而来,如之奈何?南阳乃都督根基所在,若有闪失,纵使守住汝州,又有何意义?陛下和马太妃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这番话,句句都戳在了马吉翔的心坎上。他贪生怕死,更吝惜自己的兵力,这些兵马钱粮都是他在乱世中安身立命、享受富贵的资本,岂能轻易消耗在汝州这个“险地”?

“可是…”马吉翔还有最后一丝犹豫,主要是担心来自上方的责难,“若就此撤离,不战而弃守要地,吴三桂那边必定震怒…还有,督师瞿式耜大人、张同敞大人那边,若是怪罪下来,参我等一个畏敌如虎、临阵脱逃之罪,这…这该如何是好?”

奚逄正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从容不迫地分析道:“都督多虑了。陛下与马太妃早有考量,派韩公公前来,不就是为了稳住吴三桂,同时确保都督您能掌控大局吗?朝廷旨意,本意是令能征善战的关宁军守汝州这等前沿要冲,只因吴侯爷需北上河南府抵御豪格主力,才暂由我军代守。如今清军大举来攻汝州,正说明此地乃兵家必争之险地,理应由更能打的关宁军承担主要防务才是。”

他偷换概念,继续蛊惑道:“我等暂避锋芒,退保南阳,乃是顾全大局,保全实力,以待日后反击。此乃持重老成之举。即便瞿式耜大帅问起,陛下和太妃亦会为都督分说周全。至于吴侯爷…”他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近乎冷酷的笑容,“他若能凭借那三万多人击退豪格主力,自然无暇他顾,也没理由来追究我等‘移防’之事;若他不能,兵败身死…呵呵,届时这河南谁主沉浮尚且未知,谁还会来追究汝州是守是弃呢?说不定,朝廷还要倚仗都督您来收拾残局呢。”

马吉翔眼睛猛地一亮,心中豁然开朗,仿佛拨云见日。是啊,有妹妹在桂王府得宠,有陛下的偏袒,只要保住南阳,保住手下的兵力,在这乱世之中,谁敢把他马都督怎么样?吴三桂一个先投闯后归明的“降将”,毫无根基,难道还能翻得了天?牺牲他吴三桂,总好过牺牲自己的老本。用别人的血来染红自己的官袍,这才是官场生存之道。

想通了此节,马吉翔脸上的惊惧之色瞬间一扫而空,换上了一种混合着狡黠与得意的神情,仿佛做成了一笔一本万利的大买卖。他抚掌笑道:“妙,妙啊,奚参将此言,高瞻远瞩,甚合我意。真乃本都督之子房也!”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恢复了“都督”的威严,下令道:“传令下去,命前军所有火炮,对准清虏来的方向,给本都督狠狠地打。把带来的炮弹打掉一半,务必打出气势,要让北面的吴三桂能听到动静,让他以为我等正在浴血奋战!”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急促而低沉:“然后,各部依序后撤,辎重先行,步卒次之,骑兵断后。动作要快,要隐秘,返回南阳,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都督英明!”尚勇与奚逄正齐声应道,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心照不宣的笑容。

很快,汝州城头响起了隆隆的炮声,火光闪烁,硝烟弥漫,看上去战况异常激烈。然而,这些炮弹大多漫无目的地射向清军来袭方向的空旷地带,或者落在清军骑兵队伍的前方和侧翼远处,看似声势浩大,实则雷声大雨点小,并未对高速机动的清军先锋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亡。这阵猛烈的炮火,与其说是为了阻击敌人,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策划、演给北方观众(吴三桂)看的“抵抗秀”,旨在迷惑正在北面苦苦等待汝州消息、期盼侧翼安全的吴三桂,让他误以为汝州守军正在奋力抵抗,从而放松警惕,或者至少不会立刻怀疑马吉翔的动机。

炮声尚未完全停歇,甚至城头的旗帜还在故作声势地摇动,汝州城内的五万明军,除了极少数被牺牲用来断后、迷惑敌人的部队外,主力已经在各级将领的催促下,如同退潮一般,井然有序却又速度极快地弃城而出,沿着通往南阳的官道,仓皇南撤。队伍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士兵们大多面露茫然,不知为何刚来就要走,但在军官的弹压下,也只能埋头赶路。城头,只剩下一些摇旗呐喊的士兵和那依旧弥漫的硝烟,营造着大军仍在坚守的假象。

清军副将博和托率领七千精锐冲至汝州城下时,见到的是城头稀稀拉拉的箭矢和那早已失去准头的炮火。他先是疑惑,随即敏锐地发现了明军阵线的混乱与后方扬起的南逃烟尘。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喜过望,挥刀直指汝州城门:“儿郎们,明军已怯,随我夺城!”

七千清军发出震天的呐喊,发起了冲锋。那负责断后的一小股明军,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射了几轮稀稀拉拉的箭矢,便纷纷丢弃旗帜器械,从城西方向溃散而逃。博和托几乎兵不血刃,便率领清军先锋,轻而易举地占领了这座空虚无备的战略要地——汝州。城门被撞开,清军的旗帜迅速插上了汝州城头,在夕阳的余晖中迎风飘扬,宣告着这条连接河南府与南阳的生命线,已被轻易斩断。

汝州失守的消息,是在第二天午后,由一名拼死冲出清军游骑拦截的关宁军哨探,用尽最后力气带回河南府前线吴三桂军中的。

吴三桂正在中军大帐内,与杨铭、戚睿涵等人商讨如何利用地形,层层阻击豪格主力的进攻方略。传令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身上带着伤,尘土混合着汗水血迹糊满了脸庞,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惊恐而嘶哑变形:“侯爷,不好了,汝州…汝州失守了!”

帐内瞬间变得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所有将领的目光,如同利箭般齐刷刷地射向那名瘫倒在地的夜不收。

吴三桂原本俯身在地图上的身躯猛地僵住,随即缓缓直起腰,案几被他起身的动作带得一晃。他盯着那名夜不收,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说什么?何时失守?马吉翔的五万大军呢?何在?”

“昨…昨日午后…清军前锋约七八千骑突至城下…马都督…马都督他…”夜不收喘息着,脸上充满了愤恨与屈辱,“他下令城头开炮…然后…然后就率大军南撤了。清军几乎没遇到像样抵抗,就…就占了汝州城。小的亲眼所见,我军…我军是整队撤离的,不是溃败!”

“砰——”一声巨响,吴三桂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楠木案几上,杯盏震落,碎瓷四溅。他额头青筋暴起,如同虬龙般蜿蜒,一双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变得赤红。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愤怒与屈辱。山西之战,被阮大铖、田仰、左良玉等人出卖,导致损兵折将、一路南逃的惨痛记忆,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涌上心头,那刻骨的背叛之痛,如今竟在河南,以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式,由这个靠裙带关系爬上高位的马吉翔,再次重演。

“马—吉—翔!”吴三桂从牙缝里,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滔天的杀意,“奸贼,误国蠢虫,我关宁军不远千里,赴豫抗清,将士们枕戈待旦,欲与鞑子血战沙场,马革裹尸,以报国恩。尔等坐享厚禄,拥兵自重,临敌畏缩如鼠,竟敢…竟敢不战而逃,弃守要地,置友军于死地!做这等猪狗之事,尔等良心何在?天理何存?”

他怒极攻心,猛地抽出腰间那柄伴随他多年的御赐宝剑,“沧啷”一声龙吟,寒光一闪,伴随着一声闷响,将面前案几的一角生生劈落!木屑纷飞,显示出他内心澎湃难抑的狂澜。

杨铭、戚睿涵、以及其他在场的关宁军将领,亦是满面怒容,双目喷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帐内充斥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如同实质般的悲愤之气。关宁铁骑,这支忠诚与勇武的代名词,又一次,被他们誓死保卫的朝廷所倚重的“自己人”,从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而且这一刀,比山西那一刀更狠,更致命!

戚睿涵心中一片冰凉,尽管早有预感,但当预感成为残酷的现实时,那种无力与愤怒依旧几乎将他淹没。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内翻涌的怒火与寒意,上前一步,对因极度愤怒而气息粗重的吴三桂沉声道:“大哥,息怒,此刻冲动,正中小人下怀,于大局无益!”

他语速加快,思路清晰:“当务之急,是立刻将此事详加陈述,以六百里加急,分别上报督师瞿式耜大人和副帅张同敞大人。控诉马吉翔畏敌避战、弃守要地、陷友军于绝境之罪。请他们立刻以督师府令,严令马吉翔即刻回军,夺回汝州,或至少派兵出南阳,北上牵制尼堪一路清军,骚扰汝州清军侧翼,为我军分担压力。否则,我军侧翼洞开,后勤断绝,豪格与尼堪两路清军不日即可在汝州会师,届时十数万大军合围我这三万余人,我军…...我军将陷入十面埋伏、插翅难飞之绝境!”

吴三桂胸口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帐外南方的天空,那里是南阳的方向,也是背叛的来源。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平复着几乎要炸裂的胸膛和翻涌的气血。他知道,戚睿涵说得对,此刻再多的愤怒也于事无补,挽救危局才是第一要务。指望马吉翔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就在于督师瞿式耜和张同敞能明辨是非,以朝廷威权,强行命令马吉翔行动,或者调动其他方向的明军前来支援。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虽仍有血丝,但已恢复了作为主帅的冷静与决断,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冰。“睿涵,你立刻去办,亲自草拟文书,言辞务必恳切,但也需将马吉翔临阵脱逃、陷国家于危难之罪状,陈述得清清楚楚。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瞿督师和张副帅那边,恳请督师速做决断,挽救危局!”

“是!”戚睿涵领命,立刻转身去办。

军报以最快的速度发出,带着吴三桂和全体关宁军将士的希望与愤怒。然而,一天,两天,三天过去…瞿式耜和张同敞那边,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没有斥责马吉翔的命令,没有调兵支援的部署,甚至连一句安抚的空话都没有。

巨大的沉默,如同沉重的阴霾,笼罩在河南府上空,比清军的刀剑更让人窒息。吴三桂站在城头,望着南方南阳的方向,那里是他名义上的“坚实后盾”,此刻却鸦雀无声。他又望向北方,豪格的大军已经完成了调动,旌旗招展,营寨连绵,显然已经得知汝州易手、通道打开的消息,正在酝酿最后的攻势。

三万两千对十二万,侧翼洞开,援军无望。

残阳如血,映照着吴三桂坚毅却难掩悲凉的背影,和他身后那些沉默的、伤痕累累的关宁铁骑。汝州陷落激起的烟尘已然散去,但更浓重的战争阴云,正伴随着背叛与沉默,向着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压顶而来。

品书中文推荐阅读:玄幻:老婆绝世仙子,我却要逃婚绑定变美系统,绿茶在位面杀疯了快穿:挖野菜系统崩溃了四合院:生那么多孩子!怪我咯灵轩心动快穿之疯批反派在线作死快穿:钓系美人穿成黑月光之后开局策反病娇女BOSS的我无敌原神获得造物主系统的诸天之旅傅同学,我知道你暗恋我恶魂觉醒后,全宗门哭着求我原谅太师祖在下,孽徒桀桀桀!穿越年代文:工具人拒绝剧情哼,老娘才不想当什么丘比特火行天下末世向导:四大哨兵争着宠霹出个天尊化神老祖作香童是认真的豪门奶爸开局,养个外挂小奶娃摸一摸就能修仙,还要脸干什么!国运:扮演张麒麟,我是女版小哥真千金驻岛开荒,嫁禁欲军官赢麻神卦狂妃又在撩人了世界与尔青云仙梦张悦的逆袭没错,我哥和我爹都是大佬末日重生:鬼观音她畸变成神抗战:从远征军开始小孕妻齁甜,被绝嗣大佬抱回家宠快穿之云华真君圆满之旅快穿:我家宿主超厉害的,嗷呜盗墓:修仙修到青铜门碎裂掌控被未婚夫送去和亲后,我把他刀了快穿之改变be世界一夜情后,穆总失控刑侦六组全家读我心后杀麻了,我负责吐槽原神:从摸鱼开始出轨爹,爱赌妈,重生我笑呵呵一吻唤醒前世爱人我在古代当开山大王60后婆婆与80后儿媳知否:心狠手辣如兰传!崩铁,从雅利洛开始的星际军阀要命!她马甲满级,你惹她干嘛依靠MC我在古代种田种成了女皇悍女重生:莫少的心尖宠快穿:成了绿茶炮灰女配穿成主角手中宝
品书中文搜藏榜:异兽迷城半相热恋快穿:我在异界客串路人甲家外火影世界的修士开局逃荒,女尊小混子她吃喝不愁和狂野总裁同房后他说我只是陌生人墓虎带着两宝去逃荒,我逃成了首富穿越乱世,我有空间我怕谁秦老六的生活日常奥特次元:羁绊之力全能站姐变爱豆后成顶流了高嫁京圈大佬,渣前任悔疯了!末世,女主她拿百亿物资杀疯了孤独摇滚!属于老兵的孤独!穿越知否之我是墨兰末世,恋爱脑杀了最后一位神性转魔王的异世界冒险脑叶公司:逐渐离谱的员工我,AI凡人闯仙界首辅肥妻有空间小宫女娇软妩媚,一路荣宠成太后后妈恶毒后妈爽,后妈日子过得好陆爷的闪婚新妻明日方舟:构史学主演她是一池春水文昭皇后传邪祟复苏,我为阴世主综漫:作品太刀,雪乃让我别写了玄学直播间,大佬又算命攒功德啦八零软妻人间清醒,首长别茶了!孤爱的哥哥居然是敌国皇亲快穿:战神大人只想找lp贴贴嫡女谋略:妖孽夫君请上门百字日记白日深诱职业魅魔,青梅校花不放过沈氏家族美人祭莫爷养的小公主我用重生埋葬他勾魂的眼神方舟里的后勤官快穿之鼠鼠我呀,太上进了四合院:我何雨柱,国之栋梁斗破:天命反派,云韵哭惨了皇后,你逃不掉的重生成草,我修妖也修仙我花钱超猛,系统嘎嘎宠我!
品书中文最新小说:穿越奥特:反附了?可我想回家!血色炊烟:我的佣兵生涯!逆天悟性:我在修仙界证道长生红警系统在都市的称霸之路断亲后,我靠自己买房娶村花老婆大明神医:开局救活朱雄英市井蛊人重生后,我闯进校花卧室误会,我真的不是天师啊流水线厂花她撩人不自知末世降临:我是男主继妹文明微光:刘子洋的守夜之旅吞噬星空之元级智能差十岁的豪门姐弟恋咒术回战,混沌迷途带着手机重生1985今天真的不想加班爱如荆棘:重逢后他步步紧逼仙临仙途异源问道甄嬛传之安陵容苟到富贵闲人时清风伴月向星河穿越六零:我的口粮堆成山重生:开局就是母女花踏平五代,我建最强帝国修仙学院:弟子各有千秋为师要完甄嬛传之宜修重生出阁前混沌不朽剑尊噬浊:修仙废体逆天改命游戏入侵:开局双天赋她玩转副本九变道经火红年代:四合院之激情岁月向导小姐今天也在努力端水盗墓之卿非池中物综漫我的世界乱套了恶毒女配的鱼塘管理手册木叶,我的飞雷神能切割空间赫奇帕奇的满级大佬:我只想苟住仙哥哥快别吸了,妹妹修为真没了杀死那个,高三生女配勾勾手,反派大佬通通有老婆别闹,先灭世还是先生娃?大秦:改写历史,拓万里江土遗孀与忠犬小叔综武:入职六扇门,救下东方不败洪荒:我,通天徒弟,成圣斩天!四合院:开局怒撕棒梗下乡名额四合院:棒梗逼我掏出金条三国:流放交州,我靠帝国系统暴四合院:开局被截胡,反手拿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