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把最后一缕夕阳折成碎金，落在苏晚工作室靠窗的办公桌上。报表摊开的页面上，红色的赤字像一道刺目的疤，苏晚指尖捏着笔杆，指节已经泛了白。
“晚姐，供应商那边又来电话了，说要是明天再结不了三成预付款，下周的物料就没法按时送过来。”林姐端着杯温好的牛奶走过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还有设计部的小周，刚才跟我递了假条，说家里老人生病，得回去照顾——我看他眼底的红血丝，这半个月就没睡过整觉，估计也是撑不住了。”
苏晚抬头时，正好看见设计部的玻璃门后，小周正把桌上的图纸小心翼翼地收进文件夹，肩膀垮着，背影里全是蔫劲儿。她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再坚持一下”咽了回去——这话她已经说了快一个月，连自己都觉得苍白。
工作室是她三年前咬着牙开的，从最初的三个人挤在民房里，到现在租下写字楼的半层，靠的就是每一个项目都拼尽全力。这次接的文旅Ip设计案，本来是能让工作室更上一层楼的契机，可甲方那边突然延迟付款，卡在半路的资金链像断了的弦，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拽进了焦虑里。
“牛奶先放这儿吧，”苏晚把报表往旁边挪了挪，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调出银行流水，“我再跟几个朋友问问，看看能不能周转点。”
林姐没走，靠在桌沿上叹气：“你上周不就问过了吗？小张他们工作室也在等回款，老李那边刚添了孩子，哪有闲钱？晚姐，要不……咱们跟甲方再谈谈？哪怕先付一部分呢？”
“谈过了，”苏晚苦笑了下，想起上午跟甲方负责人打电话的场景，对方那敷衍的语气还在耳边转，“说财务那边在走流程，让等。可咱们等得起，供应商那边等不起啊。”
办公室里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送过一阵凉风，带着点沉闷的凉意。苏晚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每次看到工作室里那些年轻人眼里的光，想起他们加班到深夜还在讨论方案的样子，又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角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方便接电话吗？”
苏晚皱了皱眉，以为是推销电话，刚想删掉，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个她有点印象的座机号——上次参加行业峰会时，顾沉舟的助理留过这个号，说是有合作相关的事可以联系。
她顿了顿，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苏小姐，您好，我是顾总的助理陈默。”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沉稳，带着职场人的严谨，“抱歉这个时间打扰您，是顾总让我跟您确认一下，贵工作室的对公账户信息，还是之前合作时留的那个吗？”
苏晚愣了下：“对公账户？怎么了？是有合作要谈吗？”
上次跟顾沉舟的公司合作完文创周边项目后，两人就没怎么联系过。她记得当时顾沉舟还问过她要不要考虑融资，被她婉拒了——她不想让工作室太早被资本绑住，想按自己的节奏走。
陈默顿了两秒，语气没什么变化：“不是合作的事，是顾总这边有笔闲置资金，想通过第三方机构做个短期拆借，正好听说贵工作室近期可能需要周转，所以让我确认下账户信息，方便后续操作。”
“短期拆借？”苏晚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了——哪有什么“闲置资金”，分明是顾沉舟知道了她工作室的困境，想帮她。她下意识就想拒绝：“陈助理，不用了，我们这边……”
“苏小姐，您先别急着拒绝。”陈默打断她的话，语气很委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顾总特意交代过，这笔拆借没有利息，期限也灵活，您这边什么时候回款了什么时候还就好。而且，所有流程都会通过第三方机构走，不会留下任何跟顾总相关的痕迹——他说，您大概不喜欢被人知道是他帮了忙。”
苏晚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喉咙突然有点发涩。她想起上次合作时，顾沉舟在会议室里看着她的方案，眼神里的认可不像是装的；想起她拒绝融资时，他也没多劝，只说“有需要随时找我”；甚至想起有次加班到深夜，在写字楼楼下碰到他，他还让司机送了她一程，车里放的是她随口提过喜欢的轻音乐。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骄傲，知道她不想欠人情，所以连帮忙都做得这么小心翼翼，连痕迹都不肯留下。
“苏小姐？”陈默的声音在电话里轻轻响了下。
苏晚吸了吸鼻子，把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声音有点哑：“……账户信息没变，麻烦你了，陈助理。还有，替我谢谢顾总。”
“您不用谢我，我只是按顾总的吩咐办事。”陈默的语气缓和了些，“资金大概明天上午会到账，到时候您这边查收一下就好。如果有其他需要，再跟我联系。”
挂了电话，苏晚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刚才的焦虑好像淡了点。她拿起林姐放在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温温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得让人眼眶有点发热。
另一边，顾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里，陈默挂了电话，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顾沉舟正拿着平板，屏幕上是苏晚工作室近期的项目进展，连他们跟供应商的沟通记录都列得清清楚楚。听到陈默的声音，他抬了抬头，指尖在平板边缘轻轻摩挲着：“她没拒绝？”
“没有，”陈默点头，“苏小姐确认了账户信息，还让我替她谢谢您。”
顾沉舟“嗯”了一声，视线又落回平板上，屏幕里正好是苏晚上次在项目汇报会上的照片——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头发扎成马尾，手里拿着激光笔，正在黑板上画方案草图，眼睛亮得像有光。
他想起昨天跟行业协会的人吃饭时，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苏晚的工作室资金出了问题，连员工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当时他没多问，回来就让陈默查了所有情况，连她跟朋友借钱被拒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其实早想联系她，可又怕她不肯接受——苏晚骨子里的那点韧劲，他比谁都清楚。所以才让陈默以“短期拆借”的名义去说，还特意交代要匿名，就是不想让她觉得欠了人情，更不想让她觉得他是在同情她。
“第三方机构那边都安排好了？”顾沉舟放下平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
“都安排好了，”陈默跟过去，“用的是咱们之前注册的空壳公司，资金会先转到第三方账户，再从第三方转到苏小姐工作室的对公账户，所有流程都查不到跟您的关联。”
顾沉舟点了点头，没说话。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点初夏的暖意，他想起上次在写字楼楼下送苏晚回家时，她坐在副驾驶上，跟他聊起工作室里的年轻人，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他那时就想，这么好的姑娘，不该被这点困难困住。
“对了，顾总，”陈默像是想起了什么，“下周行业协会不是要办庆功宴吗？说是今年有突出贡献的企业和个人都会被邀请，苏小姐的工作室这次接的文旅Ip案，虽然还没完全收尾，但前期反响很好，协会那边也发了邀请函。”
顾沉舟回头看了他一眼：“邀请函送出去了？”
“应该已经送到苏小姐工作室了，”陈默说，“您要去吗？往年这种活动您都不参加的。”
顾沉舟没直接回答，指尖在窗沿上轻轻敲了敲，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把我的名字加上吧。”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苏晚刚到工作室，就接到了银行发来的到账通知。看着短信里那串数字，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顾沉舟安排的资金到了。
“晚姐！晚姐！”林姐拿着手机跑过来，脸上是难得的兴奋，“供应商那边刚给我打电话，说收到预付款了，物料下周准时送！还有小周，刚才跟我说假条不用了，说项目能继续推进，他想留下来跟咱们一起干！”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活了过来，设计部的几个年轻人听到消息，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互相击掌，眼底的疲惫被兴奋取代。苏晚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大家先冷静下，”苏晚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资金问题解决了，但项目进度不能落下。今天下午咱们开个会，把接下来的流程再梳理一遍，争取早点把案子收尾。另外，”她顿了顿，看向所有人，“这次的事，谢谢大家愿意跟我一起扛。等项目结束，咱们办个庆功宴，好好放松一下！”
“好耶！”办公室里响起一片欢呼声，小周甚至举起了手里的图纸，喊了句“晚姐万岁”，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晚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调出对公账户的流水，看着那笔匿名到账的资金，心里暖暖的。她拿起手机，想给陈默发个消息道谢，可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半天，又把消息删了——她知道，顾沉舟不想让她觉得欠人情，那她就先把这份感谢记在心里，等以后有机会再还。
下午的会议开得很顺利，每个人都精神饱满，讨论方案时的思路也比之前清晰了不少。散会的时候，林姐把一张烫金的邀请函放在苏晚桌上：“晚姐，行业协会寄来的，说是下周要办庆功宴，邀请咱们工作室参加。”
苏晚拿起邀请函，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庆功宴的时间和地点，还特意标注了“特邀嘉宾”的字样。她想起上次跟顾沉舟合作时，他好像也是行业协会的理事之一，不知道他会不会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赶紧摇了摇头——想这些干什么，先把项目做好才是正事。
可晚上回家的时候，她坐在地铁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又忍不住想起了顾沉舟。想起他帮她的时候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想起他电话里没说出口的关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甜。
她拿出手机，翻到上次存下的陈默的号码，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拨过去。最后，她点开备忘录，写下一行字：“庆功宴，记得谢谢顾总。”
写完，她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地铁到站的提示，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的事做好。至于顾沉舟……或许，在庆功宴上，她能有机会亲口跟他说声谢谢。
而此时的顾氏集团，顾沉舟正看着陈默递过来的庆功宴嘉宾名单，在看到“苏晚工作室”那行字时，指尖轻轻顿了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陈默站在旁边，看着自家老板这难得的温柔模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自家老板这心思，估计也就苏小姐还没看出来了。不过没关系，庆功宴还有一周，总能找到机会让两人好好聊聊。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璀璨又温暖。苏晚不知道，一场关于感谢和心动的故事，正在悄悄酝酿，等着在庆功宴的灯光下，慢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