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海曼和鲍尔对视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不过看他们的眼神，吕文也知道，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不仅是他们，其实好莱坞其他制片公司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中国就应该和韩国、小日子还有欧洲一样，让好莱坞电影随便上，不受影响。
不行？那就抵制！
“大卫，鲍尔，我们都不是外行人。有些趋势，是挡不住的。”吕文抿了一口酒，“先说最根本的，你们觉得，中国会像其他国家和地区一样，完全敞开大门，任由好莱坞电影长驱直入吗？”
吕文摇了摇头，自问自答，“不会，永远也不会。中国市场会开放，但一定是有限的开放。为什么？因为我们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产业需要保护和发展。你们可以想想看，为什么会有进口片配额？这就是一道堤坝。而现在，这道堤坝后面，我们自己养鱼、造船的意愿和能力，正在以你们想象不到的速度增长。”
“wait!”大卫·海曼打断了吕文，“吕，据我所知，wto很快就会裁定你们限制美国电影进口败诉，到时候你们必须放宽外国影音产品进入中国。”
吕文乐了，他当然知道这一点，这其实不是什么秘密，自从中国加入wto开始，就一直有质疑的声音。
当时中国开放了一部分外国电影……主要是好莱坞电影，20部进口片配额，分账比例是13%。
说实话，吕文都觉得太少了，像《007》拿了1.37亿票房，米高梅只能拿到1700多万人民币，还不到250万美元，对于《007》这种投资规模的电影来说，确实和没有一样……
但这不是开放好莱坞电影肆虐的理由，吕文笑道，“大卫，你不会觉得我们败诉了，就会全面开放吧？”
大卫·海曼和鲍尔都是一怔，“为什么不会？”
“就算真的败诉，也只会要求我们放宽，不是放开。”
两人面面相觑，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吕文笑得很开心，“放宽是有限度地引进，比如多15部配额，比如提高一点分账比例……”
两人都傻了，还能这么玩？
当然可以，事实上一直拖到四年以后，才签订了《中美电影谅解备忘录》，把原来20部进口片配额放宽到了34部，分账比例从13%提高到了25%，依然低于平均水平，和批片的分账比例差不多。
大卫和鲍尔对视一眼，都是一脸震惊，吕文的话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好莱坞现在还是太乐观了……
不过他们两个也没有完全相信吕文，只是姑且信之，回去还要多方求证。
鲍尔说道，“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开放到35部电影，平均一个月2-3部，你觉得中国电影能和我们抗衡吗？”
吕文笑得更开心了，“为什么不行？”
两人都惊了，吕文哪来的信心？
“《画皮》今年的票房比《功夫熊猫》《007》和《木乃伊3》加起来都多，这还不算抗衡吗？”
“这是因为你们不在一个档期。”
“我们永远不会在一个档期。”
两人都愣住了，然后想起了中国电影保护月……
还真不会在一个档期，贺岁档和暑期档这种最核心的档期，好莱坞电影通常很难染指，他们只能打个擦边球。
吕文则是知道，不只是这两个档期，再过几年，又会多一个春节档，好莱坞电影每年确实会进来30多部，也没说不能一起对打嘛，反正后来就出现过《蝙蝠侠》和《蜘蛛侠》同一天上映的事……
吕文看向大威和鲍尔，低声道，“官方正在大力推动文化产业发展，为什么？一方面是为了经济，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打造我们自己的文化航母和文化自信，来应对……嗯，包括好莱坞在内的全球文化产品的冲击。这是一种战略，从上到下的战略。这不是我能改变的，也不是好莱坞抵制就能阻止的。”
大卫·海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作为资深制片人，他对于各国文化政策并非一无所知。
吕文话锋一转，“再说说你们。大卫，你比我更清楚，现在好莱坞最赚钱的是什么？是系列大片，是漫改和书改。靠着技术和经验的优势，你们确实能做出领先我们很多年的视效大片，在全球所向披靡，包括在中国。”
“但是。”吕文加重了语气，“技术这东西，是有天花板的，而且追赶起来，比想象中要快。《画皮》就是一个例子，我们也许现在做得还不够完美，但我们已经摸到了门路。一旦我们在技术上慢慢追上来，哪怕只是接近，你们觉得，中国观众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每一部好莱坞大片都趋之若鹜吗？”
“文化是有隔阂的。你们拍电影，首先要考虑的是北美观众的口味，这是你们的基本盘。你们不可能，也不会为了迎合中国市场，去彻底改变自己的叙事方式和核心价值观。这就注定了，很多好莱坞电影在中国观众看来，始终是别人家的故事，可以看个热闹，但很难真正走进心里。当我们的电影，在制作上不差太多，讲的又是能让我们观众感同身受的故事时，观众会怎么选？”
鲍尔忍不住插话，“吕，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中国电影的基础……”
“基础很薄弱，是吗？”吕文笑了，“那我给你们算笔账。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商业大片是2002年的《英雄》，票房2.5亿，全国总票房9亿，当时已经惊为天人了。但是今年，我的《画皮》，票房5.2亿，全国总票房40亿，六年时间提升了四倍多。好莱坞市场从零到这样的规模，用了多少年？”
大卫和鲍尔又是一怔，然后都微微动容，这个增长速度，确实堪称恐怖……
“市场起来了，资本就会疯狂涌入。到时候，市面上会出现各种各样，水平参差不齐的大片，好莱坞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大卫和鲍尔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好莱坞市场还真是这个路径，问题是，好莱坞用了好几十年，中国才用了几年，这科学吗？
还有，吕文说这个干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们，你们不用担心养虎为患，老虎是挡不住的，潮流和市场客观规律也是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