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尘土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是吕文重新感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丝气息……
他的世界在旋转,还有点模糊,就好像隔着一层血染的毛玻璃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是感觉还在,吕文感觉到一阵剧痛,浑身都疼,左腿膝盖的断裂感,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带来钻心般的疼痛,小腹上的伤口,就像是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窒息般的撕裂感……
吕文就像是一滩烂泥,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不知过了多久,窑洞里的喧嚣渐渐远去,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消失在门外。
他们走了。
把吕文像垃圾一样扔在了窑洞里。
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涌上喉咙,吕文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更多的血沫从嘴角溢出,他艰难地偏过头,视线模糊地扫过门口的方向,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天已经黑了……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一条野狗一样死在这里!
可是就在吕文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不仅是疼痛,还有客观条件。
这个时候,吕文才想起来,自己两条腿貌似都断了,一股比身体剧痛更尖锐的恨意,瞬间点燃了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同归于尽!
吕文现在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既然道理说不通,举报没结果,那就自己把他们清除掉好了。
吕文要他们死!
这个念头驱散了吕文的疼痛和眩晕,带来一种近乎癫狂的清醒!
确实是清醒,吕文评估了一下自己和孔家三兄弟之间的差距,靠拳脚肯定没戏,他需要枪。
枪就在山上的护林点里,只要有了枪,吕文有把握干掉孔家三兄弟,他是神枪手!
于是吕文开始尝试移动,可仅仅是侧了一下身子,试图用那条没断的右臂支撑起上半身,小腹刀伤传来的剧痛就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和血水混在一起,吕文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吕文瞬间放弃了起身,目光落在自己那条还能勉强活动的右臂上,他一点点地弯曲着手肘,用尽全身力气,带动整个沉重的身体,向着窑洞门口的方向,一寸、一寸地……爬!
既然站不起来,那就爬!
一个小时爬不到,就爬两个小时!一天爬不到,就爬两天!
冰冷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伤口,每一次拖拽都像是在刀山上碾过。渐渐失去知觉的左腿拖在身后,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膝盖粉碎的剧痛,小腹上的伤口在每一次身体扭动时都涌出温热的血……
吕文的脸紧紧贴着冰冷肮脏的泥土,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糊住了他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的红。
吕文爬得很慢,慢得像一只垂死的蜗牛。爬出窑洞门口那道低矮的门槛,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来的所有力气。
趴在冰冷的村道上,吕文像一滩真正的烂泥,大口喘着粗气,抬头望去,通往护林点小屋的山路,在惨淡的星光下,像一条扭曲盘旋、通往地狱的黑色巨蟒。那高度,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无异于天堑。
不能停!
停下来,就真的死了!
吕文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不是愤怒,而是给自己打气的嘶鸣!他再次用右臂撑起一点身体,然后用那条还能勉强屈伸的右腿膝盖,配合着右臂的拖拽,一点一点,朝着山脚的方向挪动!
不再是爬行,是真正的蠕动,是血肉和冰冷大地的残酷摩擦。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身体与地面沙石的摩擦声,伴随着吕文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每一次身体的起伏,吕文身上的伤口都会渗出更多的血,在他爬过的泥地上,留下一条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轨迹。
通往护林点的山路不算特别陡峭,但对于现在的吕文来说,每一步都如同酷刑。
他用手肘死死抵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右腿膝盖在地上用力,试图将自己沉重的身体往上拖拽一寸。小腹的刀伤被狠狠挤压,剧痛让他眼前瞬间发黑,身体猛地一颤,差点从刚爬上的小坡上滚落下去!
吕文死死抠住岩石缝隙,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混合着痛苦和绝望的低吼从他齿缝里挤出。他咬紧牙关,腮帮的肌肉绷得像石头,额头上青筋暴凸,汗水混着血水滚落,滴进眼睛,一片刺痛模糊。
他不能停!停在这里,就是等死!就是让那些畜生逍遥快活!
靠着那股近乎疯狂的执念,吕文再次发力,右臂和右腿同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身体猛地向上蹭了一小段!
尖锐的碎石划破了吕文手臂和腿上的皮肤,留下新的血痕,但他顾不上这些,稍微喘息了一下,又继续用同样的方式,一点一点,向着山顶那个在黑暗中如同灯塔般的小屋轮廓,艰难地挪动。
不知爬了多久,时间在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只有剧痛和喘息是真实的。
吕文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是刻骨的恨意支撑着他;模糊时,耳边仿佛响起秧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眼中浮现出桃花最后那死寂绝望的眼神……这些画面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麻木的神经,让他再次爆发出力量。
终于,护林点小屋那破旧的门框出现在吕文模糊的视线里。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肩膀重重地撞开那扇虚掩的木门,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滚了进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屋里一片漆黑,吕文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扯得断裂的肋骨和小腹的伤口剧痛难忍。
他趴在地上,缓了足有几分钟,才积蓄起一点力气。
吕文再次开始艰难的爬行,朝着墙角那个熟悉的位置。黑暗中,他摸索着,终于,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熟悉的金属!
枪!
他的枪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