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五天,早上阳光挺好,我正给她梳小辫子,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抬头一看,是婆婆来了,手里还拎着个红色的布袋子,看着鼓鼓囊囊的。
我赶紧放下梳子,笑着说:“妈,你怎么来了?昨天打电话不是说要陪弟媳去产检吗?”
婆婆没接我的话,眼睛扫了一圈病房,最后落在乐乐身上,脸上挤出点笑:“乐乐好些了没?奶奶给你带了点吃的。”她一边说一边把布袋子往床头柜上放,袋子碰到桌子,发出“哗啦”一声响,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乐乐看到婆婆,不像以前那样躲,反而小声喊了句:“奶奶。”
婆婆应了一声,伸手想摸乐乐的头,可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转身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问:“陈明呢?他没在这儿陪你们?”
“他早上去工地搬砖了,说下午早点回来。”我一边收拾乐乐的梳子,一边说,“妈,你坐啊,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婆婆摆摆手,却没坐下,两只手在身前搓来搓去,眼神时不时往床头柜的布袋子上瞟,看起来有点坐立不安。
我心里有点纳闷,平时婆婆来要么大大咧咧地坐沙发上看电视,要么就拉着乐乐说这说那,今天怎么这么拘谨?而且她刚才问陈明的语气,也透着点奇怪,像是有什么事要跟陈明说,又不想让我知道。
正想着,婆婆突然开口了:“小敏啊,之前……之前是妈不对,不该跟你们闹脾气。乐乐治病要紧,妈这心里也一直惦记着。”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婆婆会突然道歉。之前在银行和她吵得那么凶,我还以为她会记仇,没想到今天会主动提这事。我赶紧说:“妈,过去的事就别说了,您也是担心钱的事,我能理解。现在乐乐好多了,您也别惦记了。”
“那就好,那就好。”婆婆点点头,又往布袋子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塞到我手里,“这是妈一点心意,不多,你拿着给乐乐买些营养品。”
我捏着信封,感觉里面有不少钱,赶紧推回去:“妈,不用了!我们现在有钱,陈明也在上班赚钱,乐乐的营养品够买了。您的钱留着自己花,别给我们了。”
“你拿着!”婆婆又把信封塞过来,语气有点急,“这是妈专门给乐乐的,你要是不收,就是嫌少,嫌妈没本事!”
我没办法,只能收下信封,小声说了句“谢谢妈”。把信封放进包里的时候,我摸了摸,大概有两千块。心里更纳闷了,婆婆平时对钱看得那么重,上次乐乐治病她都不肯出钱,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婆婆见我收下信封,脸上的表情放松了点,可还是没坐,又问:“陈明下午几点回来?工地的活累不累?他身子骨本来就不算结实,别累坏了。”
“他说下午四点左右回来,活应该挺累的,昨天回来手上都磨起泡了。”我一边说一边观察婆婆的反应,她听到陈明手上起泡,眉头皱了一下,可很快又舒展开了,嘴里念叨着“年轻人多干点没事”。
这时候,乐乐突然指着床头柜的布袋子,说:“奶奶,袋子里是什么呀?是不是好吃的?”
婆婆赶紧走过去,把布袋子往身后挪了挪,笑着说:“是……是给你带的苹果,还没洗呢,等会儿让你妈妈洗了再吃。”
我看了一眼布袋子,袋子口没扎紧,露出来一点绿色的布料,根本不是苹果。而且苹果装在布袋子里,也不会发出“哗啦”的响声。婆婆明显在说谎,袋子里肯定不是苹果。
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可又不好直接问,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那等会儿我洗给乐乐吃。妈,你坐会儿吧,陈明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婆婆赶紧摆手,往后退了两步,“我就是过来看看乐乐,给她送点东西,现在看完了,我得赶紧走,你弟媳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她话说得急,转身就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说:“对了,陈明回来的时候,你跟他说一声,让他……让他晚上给我回个电话,我有件事要跟他说。”
“好,我知道了。”我点头答应。
婆婆又看了一眼床头柜的布袋子,才快步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动作都比平时快。
我走到布袋子旁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袋子是红色的,上面绣着朵大牡丹,看起来很旧,像是婆婆用了很多年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袋子口——里面根本不是苹果,而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服,还有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盒子。
我更纳闷了,婆婆送旧衣服干什么?而且还特意用布袋子装着,刚才还说谎说是苹果。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把袋子口扎好,放回床头柜。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婆婆今天的行为很奇怪:突然道歉、主动给钱、说谎藏袋子里的东西、还特意让陈明晚上给她回电话。这一连串的事,怎么想都不对劲。
大概下午四点,陈明回来了。他脸上满是汗,衣服都湿透了,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乐乐爱吃的草莓。
“乐乐,爸爸回来了!”陈明走进病房,把草莓放在桌上,就去抱乐乐,“今天有没有听话?有没有想爸爸?”
乐乐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想!爸爸,你手上的泡好了吗?我给你吹吹。”
陈明笑着把手上的创可贴给乐乐看:“已经好了,你看,不疼了。”
我走过去,帮陈明拿过毛巾,让他擦汗:“你先擦擦汗,歇会儿。妈今天上午过来了。”
“我妈来了?”陈明愣了一下,擦汗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来干什么?没说什么吧?”
“她说来看看乐乐,还送了两千块钱,让给乐乐买营养品。”我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反应,“她还让你晚上给她回个电话,说有件事要跟你说。”
陈明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她给你们送钱了?还让我给她回电话?”
“嗯。”我点头,“而且她今天很奇怪,送了个布袋子过来,里面装的是旧衣服和一个小盒子,却跟乐乐说里面是苹果。她还突然跟我道歉,说之前不该跟我们闹脾气。”
陈明沉默了,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毛巾,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赶紧问:“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妈今天的行为确实很奇怪,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明抬起头,眼神有点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问我那张卡的事,还问我是不是真的有五万块。”
“那你跟她说了吗?”我问。
“我说了,跟她说那是我的私房钱,想给乐乐买惊喜的。”陈明叹了口气,“她当时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就说知道了,让我好好照顾乐乐。我还以为她真的想通了,没想到今天会突然过来,还做了这么多奇怪的事。”
“那她让你晚上回电话,会是什么事呢?”我更疑惑了。
陈明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妈那个人,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地道歉,也不会随便给人钱。她这么做,肯定有原因。等晚上我给她回电话,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婆婆平时那么强势,今天却这么反常,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晚上,乐乐睡熟后,陈明给婆婆打电话。他特意走到走廊去打,怕吵醒乐乐。我坐在床边,竖着耳朵听,可走廊里声音太杂,只能听到陈明偶尔“嗯”“啊”几声,听不清具体说什么。
大概过了十分钟,陈明回来了。他脸色很难看,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我赶紧问:“怎么样?妈跟你说什么了?”
陈明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她跟我说,让我把那张五万块的卡给她。”
“什么?”我愣住了,“她让你把卡给她?为什么?那是你的钱啊!”
“她说……她说我爸知道了这五万块的事,非要让她把钱拿回去,说要存起来给我弟娶媳妇。”陈明的声音有点低,“她还说,要是我不把卡给她,我爸就会来医院闹,到时候让我们都没面子。”
我气得手都在抖:“这是什么道理!那是你的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给你弟娶媳妇?你爸要是敢来医院闹,我就跟他理论!”
“我妈还说,她今天给的那两千块,就是给我们的‘补偿’,让我们拿着那两千块,把五万块的卡给她。”陈明的头垂得更低了,“她说要是我们不同意,她就天天来医院,直到我们同意为止。”
我听了,心里又气又寒。原来婆婆今天道歉、给钱,都是有目的的!她根本不是真心关心乐乐,而是想把那五万块要过去,给她小儿子娶媳妇!
“不行!这钱不能给她!”我咬着牙说,“这钱是你辛辛苦苦攒的,是给乐乐治病、给乐乐买惊喜的,怎么能给你弟娶媳妇?你妈也太偏心了!”
陈明抬起头,眼里满是无奈:“我知道不能给,可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她要是真的天天来医院闹,影响了乐乐休息,怎么办?乐乐现在还在恢复期,不能受惊吓。”
我愣住了,陈明说的是实话。婆婆要是真的来医院闹,吵到乐乐,影响她恢复,那就麻烦了。可要是把钱给她,乐乐后续的治疗费虽然够了,可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而且这是陈明的血汗钱,凭什么要给小叔子?
“那也不能就这么给她!”我想了想,说,“明天她要是再来,我跟她谈!我倒要问问她,到底是乐乐的健康重要,还是她小儿子娶媳妇重要!”
陈明叹了口气:“也好。明天我不去工地了,在家陪你们。要是我妈真的来,我们一起跟她谈。”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婆婆的偏心和算计,我就气得睡不着。陈明也没睡好,时不时叹气。
第二天早上,我和陈明都没出去,守在病房里等着婆婆来。乐乐不知道我们的担心,还开开心心地跟我们玩游戏。
大概上午十点,病房门被推开了,果然是婆婆来了。她手里还是拎着那个红色的布袋子,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笑:“陈明,你今天没去上班啊?”
陈明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站起来,语气平静地说:“妈,您坐。我们有件事想跟您谈谈。”
婆婆的笑容僵了一下,慢慢坐下,双手又开始在身前搓来搓去:“你们……你们想谈什么?”
“谈那张五万块的卡。”我看着她,“昨天晚上陈明给您打电话,您让他把卡给您,给小叔子娶媳妇,是吗?”
婆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眼神躲闪着说:“我……我那是跟他开玩笑的。我就是问问,没真的要要。”
“您不是在开玩笑。”我拿出昨天她给的那个信封,放在桌上,“您昨天给我们这两千块,就是想让我们拿这两千块,换那五万块的卡,是吗?”
婆婆看到信封,脸色更白了,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