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昼行夜宿,一连数日,倒是风平浪静。仿佛密林中的刺杀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但成蟜深知,这平静之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他熵瞳全开,系统扫描亦保持低频运行,时刻警惕着周遭的一切。那名天庭监察使的气息自那日之后便消失无踪,但成蟜有种直觉,他并未远离,只是以更隐秘的方式潜伏着。
这日黄昏,车队抵达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废驿站在。驿站残破,仅剩几堵断壁颓垣,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平添几分苍凉。
成蟜下令在此歇息。护卫们熟练地清理出一块空地,布下岗哨,生起篝火。
月上中天时,驿站外的荒原上,突然响起一阵极有韵律的、仿佛古老歌谣般的轻微铃铛声。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却又不会惊动常人。
成蟜心中一动,对护卫队长道:“是友人将至,不必阻拦。”
话音未落,一道赤红色的身影,如同夜幕中跃动的火焰,轻盈地掠过荒草,几个起落间便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篝火旁。
来人身着一袭红衣,肌肤胜雪,容颜绝美,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澈剔透,却又仿佛蕴含着熔岩般的炽热与古老的沧桑感,正是焰灵姬。她的气息比起分别时更为内敛,但周身隐隐环绕的火系法则波动却愈发精纯磅礴,显然巫族传承地之行让她获益匪浅。
她目光首先落在成蟜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微微颔首:“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语气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清冷,但其中的关切却难以掩饰。
“多亏了你留下的源池信息和接应。”成蟜笑了笑,指向火堆旁的位置,“坐。此行还顺利吗?”
焰灵姬依言坐下,目光扫过周围警惕的黑冰台锐士,并未在意,直接道:“传承已初步稳固,但更深层的力量还需时间消化。你传讯说欲寻火云洞?”
“是。”成蟜神色郑重起来,“人族先贤之所在,或能解我体内诸多隐患,更关乎未来大局。只是其踪迹缥缈,无从寻起。你之前提及,巫族血脉或有感应?”
焰灵姬伸出纤纤玉手,指尖悄然逼出一滴殷红的血珠。血珠并未滴落,而是悬浮在她指尖之上,微微震颤,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和一种极其古老苍茫的韵味。
“我族先祖(祝融)与三皇五帝时代的人族曾有盟约,血脉深处烙印着一丝微弱的联系。”焰灵姬闭目凝神,全力催动那滴祖巫精血,“火云洞乃人族圣地,自蕴浩然正气与文明薪火,其气息独特。我虽无法直接定位,但若能感应到那丝相似的气息,血脉自会指引大致方向。”
随着她的催动,那滴血珠的光芒愈发炽亮,其上的震颤也变得越来越有规律,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在与冥冥中某个遥远的存在产生微弱的共鸣。
成蟜屏息凝神,熵瞳开启到极致,仔细观察着血珠的每一次细微波动,系统也在同步记录分析着所有数据。
【检测到高浓度巫族血脉能量(祝融系)...】
【检测到微弱规则共鸣现象...共鸣方向:西南偏西...】
【共鸣频率分析:与数据库‘人道正气’‘文明薪火’波段有7.3%相似性...】
【正在建立共鸣强度与距离关系模型...数据不足,模型初步构建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焰灵姬光洁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此举对她消耗不小。
突然,那滴血珠猛地向西南方向剧烈晃动了一下,旋即光芒黯淡下去,落入焰灵姬掌心消失不见。
她睁开眼,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明亮:“西南方向,很远…感应非常微弱,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具体位置无法确定,但大致范围…可能在楚地云梦泽深处,或更西的古蜀之地。”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能感觉到,那气息并非固定一处,似乎在不断移动变化,如同海市蜃楼。”
成蟜闻言,非但没有气馁,反而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移动变化?符合传说中火云洞‘非大机缘、非大毅力者不可见’的特性。或许其本身并非固定洞府,而是一处依托于人族气运或天地正道的秘境。”
他立刻从行囊中取出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图铺在地上,正是他结合后世地理知识、系统解析以及秦国所藏古老卷宗绘制而成的九州山川地理详图。
“云梦泽…古蜀地…”成蟜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这两个区域,目光锐利如刀,“此二地皆古老神秘,多有上古传说。云梦泽广袤无边,沼泽密布,凶险异常;古蜀地群山环绕,道路艰险,更有‘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之说,神秘莫测。”
他的手指最终点在云梦泽与古蜀地交界的一片模糊区域:“若论人族上古活动之迹,以及气息移动之可能…这片区域,可能性最大。”
理科生的思维让他习惯于从有限的信息中构建模型,进行推理。血脉感应提供方向,地理历史知识缩小范围,剩下的,便是去验证。
就在成蟜与焰灵姬借助血脉与地图分析火云洞方位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或者说,除了成蟜体内那个冰冷的“观察者”——
无尽深空。
那股意志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观测点(hc-07)与高能个体(焰灵姬,巫族血脉)进行信息交互。】
【交互内容:利用巫族血脉(祝融系)共鸣特性,探测未知目标(疑似火云洞)方位。】
【记录到独特血脉共鸣数据...记录到目标方位推测逻辑(地理历史结合)...】
【信息归档:火云洞可能存在区域(云梦泽-古蜀交界)、特性(移动秘境)。】
【该信息与数据库部分残缺上古记录匹配度提升至41%。】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荒驿约五里外的一处隐秘山坳里,一道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正通过一面光滑如镜的水盘,远远“观察”着驿站篝火旁的景象。正是那名天庭监察使!
水盘中景象模糊,只能看到成蟜与焰灵姬对坐,以及铺开的地图,具体内容无法探知。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方才那一刻,焰灵姬逼出精血时散发出的那股精纯而古老的祖巫血气!
“好精纯的巫族血脉!竟似有祖巫层次的气息!”监察使心中暗惊,“这成蟜,果然与巫族余孽勾结日深!他们在此密会,又在图谋什么?竟还需动用此等血脉秘术?”
他不敢靠得太近,无论是成蟜那诡异莫测的洞察力,还是那红衣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都让他心生忌惮。但他隐隐觉得,他们谈论的事情必定极为重要。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丝神识附着于一块不起眼的碎石上,然后用极其隐秘的御物术,将那石块悄无声息地送至更近一些的距离,试图窃听一二。
然而,就在那石块即将进入成蟜熵瞳常规扫描范围时——
篝火旁的成蟜,看似无意地用手指在地图上某处轻轻敲了敲。
【熵瞳微提示:十点钟方向,三百米,低空有非自然能量体接近,能量属性与之前监察使同源。】
系统也同步发出警示。
成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与焰灵姬讨论着:“…如此看来,我们需先往西南,进入楚地后再做计较。只是如今楚地亦不太平,项燕拥兵自重,且恐有阴阳家乃至天庭势力渗透…”
他话音未落,坐在他对面的焰灵姬却突然秀眉微蹙,赤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火芒。她对于那种带着秩序刻板意味的天庭气息,有着本能的厌恶与敏锐感知力,甚至比成蟜的系统预警更直接!
她并未看向那个方向,只是屈指一弹!
一缕细如发丝、几乎透明的巫火瞬间没入地面,沿着大地灵脉,以惊人的速度掠过,精准地撞上了那块悬浮低空的碎石!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爆裂声在远处响起,那缕巫火竟直接隔空将那块碎石连同其上附着的神念瞬间焚为虚无!
山坳中的监察使闷哼一声,脸色一白,眼中闪过骇然之色!他的窃听手段竟被如此轻易、如此霸道地破除了!甚至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未能完全看清!
“好可怕的火焰掌控力!那女子究竟什么来头?!”他再不敢停留,身影迅速融入阴影,远遁而去。
驿站篝火旁,焰灵姬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淡淡道:“有只小虫子,赶走了。”
成蟜点头:“多谢。看来我们的行踪,一直被人盯着。”他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前路恐怕不会太平。”
焰灵姬眼眸中火光跳跃:“兵来将挡。你要寻火云洞,我既答应助你,便会尽力。我的血脉,或能避开一些上古残留的巫阵陷阱。”
“如此,便有劳了。”成蟜拱手,“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便改道,加速前往西南。”
他收起地图,目光望向西南方向的沉沉夜幕。火云洞的踪迹已然初现,虽然模糊,但总算有了方向。
然而,暗处的眼睛并未消失,只会更加警惕和狡猾。吕不韦的余孽、阴阳家的势力、乃至神秘莫测的天庭… … 无数双眼睛或许都已聚焦于此。
这一次西南之行,注定不会只是一次简单的寻访。它将成为风暴兴起前的一次关键旅程,牵引着各方势力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