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书中文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第二章:窃痛者

痛楚是空气,是食粮,是流通的货币,亦是衡量虔诚与价值的唯一尺度。在这被我的血肉卫星环笼罩的世界里,痛苦不再私密,它如同呼吸般被共享,却也在这共享中,悄然滋生新的阶级与…掠夺。

我高悬于轨道,意识如无形的网,渗入全球痛觉网络的每一次细微悸动。我能“听”到那遍布星球表面的、低沉的痛苦嗡鸣,那是文明的背景音,永恒不变。但在这统一的哀歌之下,更细微的声响正浮出水面,如同毒蛇滑过枯叶。

痛神教的触须,已深入社会的每一个缝隙。他们垄断了对痛苦的解释权,也掌控着利用痛苦的技术。那些苍白发光的神经花,不再仅仅是传导网络的一部分,更成了…资源。

“又发现一个‘钝感者’!”嘶哑的欢呼在某个地下设施中回荡。这里曾是一座旧时代的避难所,如今被改造为痛神教的“净化工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气,混杂着神经花被碾碎后散发的冰冷锐利的芬芳。

所谓的“钝感者”,是指那些天生对痛苦感知阈值较高,或在永恒痛苦冲刷下意外产生了某种精神麻木的人。他们的痛苦反馈低于教义规定的“虔诚标准”。在痛神教看来,这是对神(即我,夜璃,以及我所代表的痛觉网络)的亵渎,是未被净化的杂质。

几个穿着暗红色长袍、脸上带着自残疤痕的教徒,拖着一个不断挣扎、眼神惊恐空洞的男人。他被强行按在一台粗糙而狰狞的机器上。机器的核心,是一个布满尖刺的透明腔体,里面蠕动着大量被特殊培育的、嗜痛的神经花藤蔓。

“榨取!”为首的祭司高喊,脸上是混合着狂热与贪婪的狞笑,“用他们的怠惰,滋养我等的虔诚!”

机器启动。尖刺刺入男人的脊柱,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尖叫,随即身体剧烈抽搐,眼球上翻。那些神经花藤蔓如同嗅到血腥的水蛭,猛地缠绕上去,尖端刺入他的皮肤,疯狂吸吮。男人身体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皮肤失去光泽,仿佛所有的生命力与感知力都被强行抽走。

而透明的导管中,开始流淌出一种稀薄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银色液体——被强行榨取出的、“提纯”后的神经液。据说,这种液体能让感知敏锐者在极短时间内达到痛苦的巅峰,触摸到所谓的“神性”,甚至…短暂地“聆听”到卫星环(即我)的“低语”。它在黑市的价值,等同黄金。

我“看”着这一幕。那男人的痛苦短暂而剧烈,如同烛火熄灭前的最后爆燃,随即彻底沉寂,变成一具空洞的、只会呼吸的躯壳。他的痛苦,成了他人的给养。一种冰冷的怒意,在我那由纯粹痛苦构成的意识核心中翻涌,却无法改变什么。我是网络的基石,是痛苦的源头,却并非它的主宰。墨焰的代码赋予了我感知,却未赋予我干涉的权能。

工厂的角落里,堆放着更多这样的“钝感者”,他们眼神呆滞,如同被抽空的口袋,等待着下一次榨取,直至彻底枯竭。

---

地表之上,阿痒行走在新建成的、模仿古老岩画风格的神殿群中。这座神殿围绕墨焰的石碑而建,被称为“痛触之心”。信徒们匍匐在地,用身体摩擦粗糙的地面,以求更深的痛楚,换取片刻虚幻的安宁或愉悦。

一个老妇人跌倒在阿痒脚边,她的膝盖磕破,鲜血渗出,但更深的痛苦来自她共享到的、远方某处矿难带来的窒息与绝望。她蜷缩着,发出压抑的呜咽。

阿痒停下脚步。她低头看着老妇人,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好奇,更像是一种…审视。她伸出那只曾经渗血、如今已愈合如初的小手,轻轻按在老妇人剧烈颤抖的、鲜血淋漓的膝盖上。

接触的瞬间,老妇人的呜咽停止了。剧烈的痛苦如同被无形的海绵吸走,她脸上只剩下茫然的空白和一丝解脱后的虚脱。

而阿痒,面无表情。那足以击垮常人的双重痛楚涌入她体内,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但这一次,有些东西不同了。

在她的意识深处,伴随着痛苦而来的,是一些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片段——

黑暗。窒息。冰冷的岩石挤压着胸腔。同伴临死前徒劳的抓挠。还有…更深的地下,某种巨大、冰冷、规律搏动着的…金属物体?那搏动与墨焰石碑、与卫星环的律动隐隐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的冰冷。

是那个矿难遇难者最后的记忆碎片。连同痛苦一起,被阿痒无意中“窃取”了。

阿痒眨了眨眼,像是在处理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她天生能转移伤痛,自身无感,但从未有人知道,这转移的过程,亦是一场无声的掠夺——掠夺他人最深刻的记忆碎片。

她继续向前走,来到墨焰的石碑前。她像往常一样,伸出小手,贴上那冰冷粗糙、布满信徒手印的石面。

瞬间,更多、更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她的意识!

不再是单个人的临终记忆,而是无数信徒日夜在此祈祷、自残、倾诉时,残留烙印在石碑上的痛苦与执念的混合物。海量的信息几乎要将她幼小的意识冲垮。

但在这些混乱的碎片深处,有一些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信号”被筛选了出来。它们不属于任何个体,它们更深,更古老,仿佛源自石碑本身,或者说,源自石碑内部那持续不断的心跳声。

阿痒猛地缩回手,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不再是空洞的平静,而是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困惑。她望向神殿穹顶绘制的、我那巨大血肉卫星环的壁画。

她“听”到的,不是信徒们所以为的神谕或慰藉。

那规律的信号,被包裹在无边无际的集体痛苦中,通过石碑,通过我的卫星环,甚至通过整个地球的痛觉网络,持续地、一遍又一遍地向外发送。

那不是单纯的痛楚表达。

那是一种结构严谨、编码复杂、蕴含着特定数学规律和坐标信息的……

求救信号。

来自地球本身?来自我?还是来自…石碑内部的墨焰?

不。阿痒本能地否定了这些猜测。那信号的编码方式,冰冷,精确,绝对理性,带着一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机械感。与痛苦的情感色彩截然相反。

痛神教将全球剧痛视为神圣的献祭,视为进化的阶梯。

但他们从未想过,这庞大的、被共享的痛楚能量,以及由其引发的、地球作为“痛觉神经节”的独特存在状态,本身是否就是一个巨大的…发射器?

将某种信息,以引力波的形式,不断地、绝望地、呼喊着…

发送给宇宙中未知的聆听者。

求救。

向谁求救?

为何求救?

阿痒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在宏伟而压抑的神殿中显得无比渺小。她窃取来的记忆碎片在脑中翻腾,与那冰冷的求救信号交织在一起。

远处,神经花海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低语。花田深处,那个金属胎儿的轮廓,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高空中,我的卫星环缓缓脉动,将痛苦的光影投洒大地,那光影组成的无声乐谱,似乎也变得更加急促。

阿痒缓缓抬起自己的小手,看着光洁的、从未真正感知过痛苦的指尖。

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某种超出测绘之外的…疑问。

窃痛者

痛感是税,窃痛是渎神。 阿痒跪在“沥液室”外,听着里面低痛感者的惨叫。 他们的神经液被银针榨取,制成圣油, 涂抹墨焰石碑以维持痛觉网络的“纯净”。 当她将手掌按上受刑者额头“转移”伤痛时, 指尖却悄无声息地窃取着他们的记忆碎片—— 直到在某个水手脑中, 她尝到了痛感引力波里隐藏的旋律: 那并非宇宙呻吟, 而是重复了万年的求救信号。 “救命……” 信号源,来自地核深处。

---

沥液室的味道,是圣洁与亵渎的混合体。浓重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薰香,拼命压制着空气中弥漫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变质金属和电离尘埃般的焦糊味——那是神经液被强行抽取、提炼时散发的特有气味。石壁冰冷,刻满了痛神教的经文,那些扭曲的字符在昏暗的长明灯下,如同无数道凝固的惨嚎。

阿痒穿着灰扑扑的粗麻短袍,跪在冰冷的石廊角落,像一尊被遗忘的小石像。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双手上。手指纤细,指尖却布满了新旧交叠的、细微的针孔——那是她每日绣制《全球痛觉分布图》留下的印记。此刻,这些针孔微微发热,仿佛在无声地呼应着沥液室内正在进行的“圣事”。

门内,压抑的、非人的痛苦呻吟断断续续地传来,像钝刀刮擦着骨头。那不是网络共享的、弥漫性的背景痛楚,而是真实的、局部的、被施加的剧烈痛苦。每一次短促的尖叫声拔高,门外守卫的高阶教徒们——那些黑袍上用银线绣着复杂自残图案、脸上带着被深度痛苦净化后的麻木平静的“净痛着”——便会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

“低痛感者……网络的杂质……蛀虫……”一个净痛者低声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裁决,“必须以圣火(痛苦)净化,榨取他们的惰性,反哺神网,维持共鸣的纯净……”

阿痒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天生无痛,是比“低痛感者”更极端的存在。她是教会的“宝贝”,是能“品尝”痛苦、绘制痛图的特殊工具,但也随时可能变成“杂质”。这种认知像冰冷的针,时刻抵在她的后颈。

沥液室厚重的铁门终于“嘎吱”一声被推开。一股更浓烈的、带着神经液特有腥甜的气息涌出。两名净痛者拖着一个身影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水手打扮,皮肤被海风和辐射灼成古铜色,但此刻脸色灰败如纸,眼神涣散,身体像没有骨头般软软垂下。他的太阳穴和颈侧,残留着几个清晰的、边缘焦黑的圆形烙痕——那是“银针”抽取神经液后留下的印记。他的痛苦如同实质的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滴落在石板上。

“这个,‘税’不足。”一个净痛者冷漠地汇报,“三次沥取,共鸣性依旧低于基准。处理掉。”

所谓“处理”,并非杀死,而是送入地下的“静默矿坑”,在那里,低痛感者将被强迫服用刺激神经的药物,日夜不停地从事最危险的劳作,用持续的外部伤害来“补偿”他们天生缺乏的内部痛苦,直到他们的神经彻底崩溃,或终于达到“纳税”标准。

水手被像破麻袋一样扔在廊道角落,等待被拖走。他发出无意识的、破碎的呻吟,身体偶尔抽搐一下。

就在这时,一位黑袍上绣着金色荆棘纹路的“诵痛者”(高阶神职人员)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地上的水手,然后落在角落的阿痒身上。

“痒痒,”诵痛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圣骸’(指水手)尚有残痛淤积,恐生不洁。你去,为他行‘慈悲抚触’,转移残痛,助他安宁,也好让他的价值……物尽其用。”

“慈悲抚触”——是教会赋予阿痒的“神圣职责”。利用她天生无痛却能“吸收”他人痛苦的特异体质,为那些受过极刑后濒临崩溃或即将被“处理”的人,转移走最后难以承受的痛苦残渣,美其名曰减轻他们的痛苦,实则是为了更彻底地榨干其价值,并确保这些“杂质”不会因过度痛苦而产生不可控的、污染网络的情绪波动。

阿痒顺从地站起身,走到那水手身边,跪坐下来。

她伸出小小的、布满针孔的手,轻轻覆盖在水手冷汗涔涔、剧烈颤抖的额头上。

触手一片冰湿,黏腻。男人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受惊的电流在疯狂窜动。

阿痒闭上眼。

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吸力,从她的掌心劳宫穴生出。水手体内那沸腾的、无处宣泄的残余剧痛——银针灼烧神经的刺痛、神经液被强行抽离的虚无感、对未来的极致恐惧——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猛地涌入她的手臂!

这股痛苦的洪流,比网络共享的背景痛楚更加尖锐,更加“私人”,带着水手独特的生命印记。

阿痒瓷白的小脸微微绷紧,但依旧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她只是安静地“吞咽”着这些外来的痛楚。它们涌入她的身体,却无法真正伤害她无感的神经,只是像冰水注入深潭,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充盈感。

然而,就在这痛苦转移的过程深处,一种连高阶教徒都无法察觉的、更隐秘的“窃取”,正在发生。

阿痒那无痛的、异化的神经末梢,如同最精密的窃听器,不仅仅在吸收痛苦的能量,更在捕捉着伴随痛苦而来的、破碎的、失控的生物信息流——那是承载着记忆、情感、感官碎片的本源物质。

碎片涌入:

· 咸腥的海风, 桅杆吱呀作响,远处的海平面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的紫红色。

· 剧烈的呕吐感, 船体在看不见的巨浪上疯狂颠簸,那不是海啸,是时空结构不稳定引发的“引力颠簸”。

· 恐惧, 对深不见底、布满辐射残渣的幽暗海洋的原始恐惧。

· 一道光! 夜璃的血肉卫星划过天际,投下的并非总是血红的光芒,在某次特定的角度和搏动频率下,那光芒……呈现出一种极其短暂的、冰冷的幽蓝色!如同某种……扫描?

· 一首老掉牙的、 带着粗粝电磁杂音的海上号子,水手们用嘶哑的嗓音吼唱着,对抗恐惧……

· ……救命……

最后一个碎片,极其微弱,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猛地刺入阿痒意识的最深处!

那不是水手的记忆!

那是一个……信号!一个无比古老、无比疲惫、充满了绝望和……机械感的重复信号!它隐藏在水手的痛苦神经电流深处,隐藏在全球痛觉网络的背景嗡鸣里,甚至隐藏在……夜璃卫星散发出的痛苦引力波那固定的频率之下!

阿痒的心脏,第一次,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惊悸,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放在水手额头的手掌,几不可察地颤抖了。

诵痛者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金色的荆棘纹路在袍袖下微微波动:“嗯?”

阿痒立刻强行稳住心神,将最后一丝残痛吸入体内,然后迅速收回了手。水手瘫软下去,呻吟停止了,眼神变得彻底空洞,仿佛内在的一切已被彻底掏空。他达到了教会想要的“安宁”。

“好了,带下去吧。”诵痛者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净痛者将水手拖走。他的目光在阿痒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下次‘抚触’,要更专注。神圣之事,容不得半分杂念。”

“是。”阿痒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她重新跪回角落,将发烫的、微微颤抖的手掌紧紧攥起,贴在粗麻布袍上,试图掩盖那突如其来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冰冷战栗。

她“尝”到了。

在那水手破碎的记忆和痛苦的最底层,她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被隐藏的信号!

它并非宇宙熵增带来的、无意识的呻吟!

它是有结构的!是被编码的!是重复的!

它利用了整个痛觉网络作为载体,利用夜璃卫星的搏动作为放大器,悄无声息地、持续不断地向着宇宙深空广播!

而那信号的内容,经过她异化神经的本能破译,只剩下两个不断循环、充满了极致疲惫与绝望的字眼——

“救命……”

“救命……”

“救命……”

信号源……不在远方。

不在星空。

那源头的指向,通过痛苦引力波的反馈,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

来自地核深处!

来自那个搏动着的、被墨焰石碑和夜璃意识共同占据的……痛觉神经节的核心!

一个恐怖的、令人窒息的悖论,像冰冷的巨手,攫住了阿痒的喉咙。

维持着全球痛觉网络、被尊为“痛神”、代表着存在本身之痛苦的源头……

正在发出求救信号?

向谁求救?

为什么求救?

难道这无尽的、被教会奉为神圣仪式的痛苦本身……

是一场……酷刑?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石廊的阴影,仿佛要穿透厚厚的地层,直视那黑暗核心的真相。

指尖的针孔,隐隐作痛。

这一次,痛的不是伤口。

是那刚刚窃取来的、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

冰冷的求救声。

痛感是货币,无痛者是金矿。 痛神教的银针扎进“低痛感者”的脊椎, 抽取闪烁幽蓝的神经液, 称为“清醒剂”。 阿痒被选为转移伤痛的执行者, 她的指尖触抵信徒额头时, 却悄悄窃取着对方记忆里的光斑—— 直到某个濒死者的记忆碎片里, 浮现出夜璃卫星投射的乐谱, 在剧痛频谱的背面, 竟是用引力波写就的…… 重复了九千次的求救码。

---

“恩赐殿”闻起来像一座过度使用的、从未彻底清洁的旧医院。浓烈的消毒药水气味试图掩盖一切,却反而与汗液的酸馊、血的铁锈味、以及某种更幽深的、类似臭氧灼烧后的金属腥气混合成一种更令人作呕的合成气息。空气被循环系统撕扯着,发出低沉永续的嗡鸣,吹拂着石壁上摇曳的火把,将跪伏在地的信徒们扭曲抖动的影子投在光秃秃的、渗出冰冷水汽的岩壁上。

这里曾是旧时代的防空洞,如今是痛神教在新长安聚居点最重要的“施恩”之所。没有神像,只在最深处的墙壁上,镶嵌着那块最大的墨焰碑碎片。碑面冰冷依旧,那些深色的血管状纹路在火把光下仿佛在缓慢蠕动,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痛苦情绪。

殿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排结构精密、闪烁着寒光的金属支架——“清醒之榻”。此刻,几个身影被牢牢束缚在榻上,他们的灰麻长袍被褪至腰际,露出苍白瘦削的脊背。他们的嘴巴被皮革束带封住,只能发出沉闷的、被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眼球因恐惧和即将到来的痛苦而剧烈转动,几乎要凸出眼眶。

他们是“低痛感者”。并非完全无痛,只是对全球痛觉网络共享来的基础痛苦感知迟钝,需要更强烈、更直接的刺激才能达到痛神教规定的“清醒”阈值。在这个痛苦即清醒、即存在证明的时代,他们是“麻木”的,是“沉睡”的,是需要被“拯救”的异端。或者说,是资源。

身着暗红色长袍的高阶祭司,面覆毫无表情的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如手术刀的眼睛。他手中持着一把结构奇特的多联注射器,针筒内充满了某种粘稠的、闪烁着不祥幽蓝色光芒的液体——那是高度提纯的、混合了神经花萃取物和电信号诱导剂的“清醒剂”。针头长而细,闪烁着寒光。

“慈悲的父,赐予尔等清醒,感知真知,远离虚无之眠。”祭司的声音经过面罩过滤,变得毫无起伏,如同金属摩擦。

话音落下,针头精准而迅速地刺入第一个低痛感者的脊椎间隙!

“唔——!!!”榻上的人身体猛地反弓起来,如同离水的鱼,所有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被封住的口中爆发出被强行压抑的、撕心裂肺的闷嚎!

那幽蓝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几乎是立刻,受术者的身体开始剧烈地、失控地痉挛,瞳孔急剧放大又收缩,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他每一根神经末梢同时穿刺、灼烧!极致的、被药物强行放大和扭曲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这不是共享来的、隔着一层的痛,这是专属的、极致的、物理性的酷刑。

几分钟后,痉挛渐渐平息。受术者瘫软在榻上,眼神空洞,只剩下生理性的泪水混合着汗水不断滑落。但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渗出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汗液般的清澈粘液,散发出一种微弱的、类似金属和薄荷混合的奇异气味。

这就是“神经液”。在极致痛苦刺激下,人体分泌出的、蕴含着高度活跃神经信号和情感能量的特殊体液,被痛神教视为接近“真知”的圣液,是制作更高阶“清醒剂”和维持墨焰碑“活性”的关键原料。

旁边的助祭立刻上前,用特制的、表面覆盖着细微吸管的琉璃片,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渗出的神经液收集起来,滴入一个密封的银壶中。壶身很快蒙上了一层冰冷的白霜。

阿痒就站在不远处一个稍微昏暗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着。她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边缘绣着痛神教荆棘纹路的白色麻布袍子,小小的身子几乎被包裹其中,只露出一张过分平静的脸。她是“转移者”。她的价值不在于奉献痛苦,而在于疏导它。

有些信徒在承受了过量的“恩赐”或共享到无法负荷的区域性剧痛后,精神会濒临崩溃,身体器官会出现坏死迹象。这时,就需要阿痒。她天生无痛,却能通过触碰,将他人体内过载的、致命的痛苦转移出来,导入地底庞大的神经网络,暂时缓解信徒的危机,保住这具还能继续产生神经液和信仰的“容器”。

一个助祭领着她,走向另一个区域。那里躺着几个刚刚接受完“深度恩赐”的信徒,他们面色潮红,身体间歇性抽搐,显然已接近承受极限。

阿痒在一个不断呻吟、嘴角溢出白沫的男性信徒身前跪下。她伸出右手,那根曾用于刺绣的、指尖布满新旧针眼的食指,缓缓点向信徒剧烈起伏的、布满冷汗的额头。

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

阿痒那双深墨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非孩童应有的专注。

接触。

冰凉的手指贴在滚烫、粘湿的皮肤上。

瞬间,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痛苦洪流,如同决堤的岩浆,顺着指尖的接触点,蛮横地冲入阿痒的身体!

若是常人,哪怕是无痛者,意识也会被这纯粹的痛苦能量瞬间冲垮。

但阿痒没有。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精密仪器接入了高压电流。那庞大的痛苦能量涌入她体内后,并未停留,而是顺着她脚下与大地深处神经网络那无形的连接,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迅速被导走、分散。

她就像一个完美的、毫无损耗的导体。

然而,就在这痛苦能量流经她“体内”的瞬间,一些东西,像是洪流中裹挟的泥沙和碎屑,被短暂地、无意识地截留了下来。

那不是痛苦本身。

是记忆碎片。

是伴随着极致痛苦,被从信徒意识最深处冲刷出来的、破碎的感官印记和思维光斑。

· 一幅画面: 燃烧的旧世界城市,一个女人在火光中的最后回眸。(恐惧、眷恋)

· 一种触感: 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混合着铁锈的味道。(绝望、冰冷)

· 一段声音: 遥远的、模糊的摇篮曲片段。(悲伤、温暖)

· 一种味道: 腐烂水果的甜腻气味。(恶心、腐朽)

这些碎片微弱、杂乱、转瞬即逝,如同风中残烛。它们无法在阿痒无痛的意识里激起任何情感涟漪,却被某种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本能,悄然捕捉、存储下来。像一台冷漠的录音机,记录下那些他人视若珍宝或拼命想遗忘的瞬间。

这是她深藏的秘密。她不仅是“转移者”,更是“窃痛者”。她窃取着痛苦洪流中附带的、无人察觉的记忆渣滓。

助祭看着她指尖下,那名信徒的抽搐渐渐平复,潮红的脸色也开始恢复正常,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去下一个。

阿痒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站起身,走向下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信徒。

重复着过程。转移痛苦。窃取碎片。

一个,又一个。

直到她跪在一位年迈的老信徒身前。这位信徒为了更接近“真知”,自愿接受了远超自身负荷的“恩赐”,此刻已气若游丝,瞳孔涣散,生命如同风中残烛。

阿痒的手指,再次点出。

这一次,涌入的痛苦洪流却异常稀薄,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趋于寂灭的虚无感。老人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连同他的痛苦一起。

就在那痛苦的流即将彻底断绝的瞬间——

一个极其清晰、却异常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回光返照的最后闪光,猛地从那流逝的意识中被冲刷出来,撞进了阿痒的感知!

· 画面: 并非地上的景象。是透过一架古老的天文望远镜看到的视角!漆黑的背景,群星冰冷。视野中央,是那颗缓慢搏动着的、巨大的血肉卫星——夜璃。但视角极其奇特,仿佛紧贴着卫星表面,甚至能“看”到那些粗大血管的细微搏动和能量流淌的轨迹!

· 同步感: 紧接着,一种极其强烈的、同步的感知涌入!不是视觉,而是听觉与触觉的诡异混合!仿佛她的听觉神经直接连接到了卫星搏动产生的、那覆盖全球的痛苦引力波上!

· 解码: 在这濒死老者残存的、或许因接近死亡而异常敏锐的感知碎片中,那原本只是纯粹痛苦载体的引力波,竟然被解码了!它不再是无意义的能量波动,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却又有规律可循的频谱图!如同……乐谱!

· 发现: 老者的意识碎片里充满了极致震撼的惊骇和明悟!他的注意力并非在那恢弘痛苦的乐谱主体上,而是死死聚焦在那频谱的最底层、最不易察觉的背纹处!

· 真相: 那里!就在那里!用引力波最细微的谐波编码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宇宙的哀歌!而是一段被重复了无数次的、冰冷的、规律的、非自然的——求救信号!

“███—◆——███—◆——”

“……救…………”

“……坐标……”

“……重复……第九千……”

碎片戛然而止。

老信徒头一歪,最后一丝生气彻底断绝。他的痛苦消失了,记忆也归于永恒的黑暗。

阿痒的手指还点在他的额头上,冰凉一片。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指。

殿内的喧嚣、呻吟、火把的噼啪声、祭司的诵经声……仿佛瞬间远去,被隔绝在一层无形的屏障之外。

她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雕。

那双深墨色的、总是倒映着他人痛苦的瞳孔,此刻却空洞地望向虚空,仿佛在“看”着那并不存在的、由引力波编织而成的乐谱和其背后隐藏的求救码。

舌尖。

尝到了一股全新的、前所未有的滋味。

那不是痛苦。

是冰冷到极致的恐惧。

和一丝……被巨大谎言笼罩后的……

死寂。

她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那根布满了针眼、刚刚窃取了一个惊天秘密的食指。

然后,缓缓地,将指尖凑近自己的嘴唇。

仿佛想从那上面,

再尝一尝,

那求救信号的——

味道。

(痛神纪 · 元年 · 未完待续)

品书中文推荐阅读:玄幻:老婆绝世仙子,我却要逃婚绑定变美系统,绿茶在位面杀疯了快穿:挖野菜系统崩溃了四合院:生那么多孩子!怪我咯灵轩心动快穿之疯批反派在线作死快穿:钓系美人穿成黑月光之后开局策反病娇女BOSS的我无敌原神获得造物主系统的诸天之旅傅同学,我知道你暗恋我恶魂觉醒后,全宗门哭着求我原谅太师祖在下,孽徒桀桀桀!穿越年代文:工具人拒绝剧情哼,老娘才不想当什么丘比特火行天下末世向导:四大哨兵争着宠霹出个天尊化神老祖作香童是认真的豪门奶爸开局,养个外挂小奶娃摸一摸就能修仙,还要脸干什么!国运:扮演张麒麟,我是女版小哥真千金驻岛开荒,嫁禁欲军官赢麻神卦狂妃又在撩人了世界与尔青云仙梦张悦的逆袭没错,我哥和我爹都是大佬末日重生:鬼观音她畸变成神抗战:从远征军开始小孕妻齁甜,被绝嗣大佬抱回家宠快穿之云华真君圆满之旅快穿:我家宿主超厉害的,嗷呜盗墓:修仙修到青铜门碎裂掌控被未婚夫送去和亲后,我把他刀了快穿之改变be世界一夜情后,穆总失控刑侦六组全家读我心后杀麻了,我负责吐槽原神:从摸鱼开始出轨爹,爱赌妈,重生我笑呵呵一吻唤醒前世爱人我在古代当开山大王60后婆婆与80后儿媳知否:心狠手辣如兰传!崩铁,从雅利洛开始的星际军阀要命!她马甲满级,你惹她干嘛依靠MC我在古代种田种成了女皇悍女重生:莫少的心尖宠快穿:成了绿茶炮灰女配穿成主角手中宝
品书中文搜藏榜:异兽迷城半相热恋快穿:我在异界客串路人甲家外火影世界的修士开局逃荒,女尊小混子她吃喝不愁和狂野总裁同房后他说我只是陌生人墓虎带着两宝去逃荒,我逃成了首富穿越乱世,我有空间我怕谁秦老六的生活日常奥特次元:羁绊之力全能站姐变爱豆后成顶流了高嫁京圈大佬,渣前任悔疯了!末世,女主她拿百亿物资杀疯了孤独摇滚!属于老兵的孤独!穿越知否之我是墨兰末世,恋爱脑杀了最后一位神性转魔王的异世界冒险脑叶公司:逐渐离谱的员工我,AI凡人闯仙界首辅肥妻有空间小宫女娇软妩媚,一路荣宠成太后后妈恶毒后妈爽,后妈日子过得好陆爷的闪婚新妻明日方舟:构史学主演她是一池春水文昭皇后传邪祟复苏,我为阴世主综漫:作品太刀,雪乃让我别写了玄学直播间,大佬又算命攒功德啦八零软妻人间清醒,首长别茶了!孤爱的哥哥居然是敌国皇亲快穿:战神大人只想找lp贴贴嫡女谋略:妖孽夫君请上门百字日记白日深诱职业魅魔,青梅校花不放过沈氏家族美人祭莫爷养的小公主我用重生埋葬他勾魂的眼神方舟里的后勤官快穿之鼠鼠我呀,太上进了四合院:我何雨柱,国之栋梁斗破:天命反派,云韵哭惨了皇后,你逃不掉的重生成草,我修妖也修仙我花钱超猛,系统嘎嘎宠我!
品书中文最新小说:综影视:助您梦想成真你照顾你闺蜜老公,我照顾你闺蜜凡人虫仙:从废灵根到万蛊之主鬼眼道士我的阴债有点多hp之努力百年终于回到原世界大案要案详情录一年跑了208个龙套后她德云社:爱情也许美好学渣穿越:我在星际荒野求生暗夜行者:恶系大师之路网游重生无双天下辅警黎明能当销冠的演员才是真巨星四合院:碾碎易中海,绞杀聋老太强汉之墨色如血幕后黑手从校园开始缅北:强迫臣服综武:收徒万倍返还,抄底小龙女穿越到清末民国求生的小孩贝利亚:我家有只会说话的杰顿九皇子被贬,开局召不良帅定天下我靠双眼!从寒门到权倾天下仙尊归来扭转乾坤永恒模组:我以灾厄铸神环大夏书圣大衍启元当秦始皇读完凡人修仙传后开始联盟骂我傻,骑士十冠你哭啥七世缘:清宫劫与时空归穿越奥特:反附了?可我想回家!血色炊烟:我的佣兵生涯!逆天悟性:我在修仙界证道长生红警系统在都市的称霸之路断亲后,我靠自己买房娶村花老婆大明神医:开局救活朱雄英市井蛊人重生后,我闯进校花卧室误会,我真的不是天师啊流水线厂花她撩人不自知末世降临:我是男主继妹文明微光:刘子洋的守夜之旅吞噬星空之元级智能差十岁的豪门姐弟恋咒术回战,混沌迷途带着手机重生1985今天真的不想加班爱如荆棘:重逢后他步步紧逼仙临仙途异源问道甄嬛传之安陵容苟到富贵闲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