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这才走到他对面坐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递过去。
张强瞥了一眼,撇撇嘴道:“我只抽雪茄。这种廉价货,抽不惯。”
令人意外的是,祁同伟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笑,竟然真的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支包装精致的雪茄。
只见他熟练地用雪茄剪剪掉头部,然后划燃一根长柄火柴,均匀地烘烤,最后递了过去。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老派的黑帮韵味,让张强看得有些发怔。
一瞬间,他感觉面前的人不像个警察,反而像是一部电影里人物,什么电影却想不起来了!
他迟疑地接过雪茄,吸了一口,浓郁醇厚的烟雾在口腔里弥漫开,确实是上等货色。
他眯起眼,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让人摸不透底细的内地高官,试图找回场子:
“东西不错嘛…...古巴货?以你那点死工资,怕是买不起这么好的雪茄吧?你到底是什么官?”
祁同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吸了一口自己点的烟,缓缓吐出烟雾,隔着青烟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你不认识我?”
张强一愣,下意识地又仔细打量了祁同伟一番,眉头紧锁,搜索遍记忆,确实毫无印象:
“怎么?我们见过吗?我没印象了。”
“1991年,夏天,文山街。”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张强夹着雪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
祁同伟继续道:“再提醒你一下,三姐!”
“三姐?”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
张强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再次死死盯住祁同伟的脸,试图从那张冷峻的面容上找出多年前的痕迹。
终于,某个模糊的影像与眼前之人重合,他瞪大双眼,几乎失声叫道:“你…...姓陈的?”
“陈浩南!”祁同伟淡淡地报出了这个名字。
旁边的范橦抱着胳膊,适时地插了一句:“我是山鸡。”
虽然他对张强压根没印象,但这并不妨碍他顺着厅长的话,狠狠地装个逼。
久远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张强的心头,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惊疑、恐惧、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片死灰。
祁同伟目光如炬:“现在,你还觉得我们没权审你吗?”
张强强自镇定,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却已有些发虚:
“你…...你认错人了!什么文山街,什么三姐,我根本不认识你!我要见我的律师!”
“律师?”祁同伟笑了笑,“在合适的时候,法律会赋予你这项权利。”
“不过,你恐怕请不起你想象中的那些金牌大律师了。你,以及你妻子名下所有资产,现已全部被依法冻结。”
他顿了顿,欣赏着张强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抛出更致命的重击:“另外,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你的妻子,以及你那位负责帮你洗钱的财务经纪人,现在也都在羊城做客。我们请他们来的方式,和你差不多。”
“什么?你们凭什么!”张强猛地弹起,却被范橦和石勇立刻控制住,他嘶吼道,“我老婆什么都不知道!她没犯法!”
“我能请她来,自然掌握了她参与其中的证据。这些,以后你都会清清楚楚地看到。还有你们通过地下钱庄、虚假贸易洗白所有赃款的流程和账目,我都一清二楚。”
祁同伟的语气始终平静,但却砸垮了张强最后的心理防线。
张强彻底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所有的嚣张气焰消失殆尽。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警察,而是一个深不可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对手。
祁同伟却已经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看不见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宣判:
“以上我说的这些,有任何一件你不信,我都可以立刻安排人,一件一件证实给你看。”
“至于你说不说,随你的便。”
说完转身,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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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石勇汇报,张强主动要见祁同伟。
这三天,石勇已经陆续跟他证实了很多事情,他已知道大势已去。
再次相见,审讯室里的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
张强脸上的桀骜不驯已被一种深刻的疲惫和颓丧取代,他眼窝深陷,仿佛这三天的煎熬耗去了他大半的精气神。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直到祁同伟在他对面坐下,才缓缓抬起头,声音无力:
“你调查我……调查了很久?”
祁同伟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不算短。”
“为什么?”张强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声音夹杂着浓浓的不解和不甘,“我一直想不明白!”
“我动的只是港城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他们的钱,有几个是干干净净挣来的?我他妈这是在劫富济贫!你这样一个大官,为什么就死死盯着我不放?!”
祁同伟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到了今天,你还以为你今天坐在这里,是因为你绑了几个富豪?”
张强明显一愣,露出错愕的表情!
祁同伟继续道:“劫富济贫?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你是劫了富,但你真的济贫了吗?”
“你抢来的巨额赎金,绝大部分都被你挥霍在赌场和你那穷奢极欲的生活上了吧?澳门葡京赌场VIp厅的记录,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你输掉的那些钱,又有多少是通过地下钱庄和空壳公司洗白再流出去的?”
“如果你第一次成功绑架李家之后,真的就此收手,改邪归正,我或许未必会花费如此巨大的精力非要抓你归案不可。”
“可你还是疯狂作案,扰乱社会秩序,甚至私运大量炸药,意图炸掉监狱!你如此行径,现在还反问我?”
张强一窒,后面所有自我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同伟,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行动,甚至连他资金的去向和细节都了如指掌。
漫长的沉默在审讯室里弥漫。张强的肩膀垮了下去,所有的气势消散一空。
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我……我能不能……保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