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的笑声在寂静的小楼内回荡,窗外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但那凝而不散的杀意,如同浸透寒冰的丝线,缠绕在每个人的脖颈周围。
司空摘星撇了撇嘴,晃了晃手中的磁石,上面还吸着几枚蓝汪汪的飞镖:“没劲,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放冷箭,现在又当起缩头乌龟了。”他说话间,脚步看似随意地移动,却恰好封住了通往内室的一个角度。
花满楼面向窗户,神情宁静,仿佛在欣赏夜色。“他们没走,”他声音温和,却带着肯定的意味,“三个人,呼吸绵长,心跳极缓,是内家高手。一人伏在屋顶,两人隐于院中假山之后。”
李乘风脸色一变,手已按在腰刀之上。他身为六扇门总捕头,竟丝毫未察觉敌人已如此接近。
陆小凤拍了拍怀中那本册子,朗声道:“诸位是为了这本小册子来的吧?黑衣社的任务记录,果然非同小可,竟能让三位这样的高手甘愿做那梁上君子。”
“留下册子,饶你们不死。”一个沙哑、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不带丝毫感情。
陆小凤笑了,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那半壶残酒,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酒不错,就是话不太中听。我陆小凤拿到手里的东西,还没有轻易交出去的习惯。”
“那便死!”
“死”字刚落,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窗外,而是他们脚下的地板!“咔嚓”一声裂响,数块木板猛然向上翻起,三道漆黑的影子如同地府中钻出的恶鬼,带着凛冽的刀光,自下而上疾刺而来!这一下变起仓促,且来自最意想不到的方向,狠辣至极!
与此同时,窗外寒光再闪,又是数枚暗器射入,封住了他们向上、左右闪避的空间。
上下夹击,绝杀之局!
李乘风怒吼一声,腰刀出鞘,化作一片雪亮刀光,护住周身,“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将射向他的暗器尽数磕飞。但他应对脚下的偷袭,已是慢了半拍,一道刀光掠过,他官袍下摆已被划开一道口子。
司空摘星怪叫一声,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从脚下刺来的两刀,同时袖中滑出一柄短刃,格开了第三刀,火星四溅。“他娘的,地老鼠!”
花满楼静立原地,仿佛脚下并非夺命刀锋。他只是微微侧身,衣袖拂动,宛如流云,那射向他的几枚暗器竟被他衣袖带起的柔劲引偏,笃笃笃地钉入了旁边的梁柱。而刺向他脚底的一刀,更是被他看似随意地一步踏出,精准无比地踩在了刀身侧面,那刺客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虎口迸裂,单刀险些脱手。
陆小凤呢?
在地板裂开的瞬间,他手中的酒壶已然掷出,并非砸向敌人,而是砸向了屋顶那盏孤灯!“啪!”灯盏粉碎,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对于训练有素的杀手是掩护,但对于陆小凤和他的朋友们,有时更是主场。
黑暗中,只听陆小凤一声长笑,他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真正的风。灵犀指在黑暗中划出微不可查的光痕,“叮叮”两声,已精准无比地夹住了从脚下刺来的两柄利刃,指上微一用力,那精钢打造的刀尖竟被他生生折断!
他顺势将断刃甩出,窗外立刻传来一声闷哼。
“司空,左边那个归你!花满楼,右边假山后的交给你了!屋顶的朋友,我来陪你玩玩!”陆小凤语速极快,在黑暗中发号施令,同时身形已如大鸟般腾空而起,直接撞破屋顶瓦片,冲了出去。
司空摘星在黑暗中如鱼得水,闻言嘿然一笑,身形一矮,便如鬼魅般缠上了左边那名从地板下钻出的刺客。那刺客只觉眼前一花,手腕剧痛,兵刃已到了对方手中,紧接着肋下一麻,已被点中穴道,软倒在地。
花满楼微微颔首,身形飘然而出,直掠向右边的假山。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在那两名隐藏的刺客刚掷出第二轮暗器时,已到了他们面前。那两名刺客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手中兵刃便不受控制地互相交击在一起,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道传来,两人同时踉跄后退,撞在假山上,气血翻腾,一时竟提不起力气。
屋顶上,陆小凤已与那名杀手头领战在一处。
月光下,那杀手一身紧身黑衣,脸上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手中一柄细剑,剑法诡异刁钻,剑尖颤动,宛如毒蛇吐信,专攻陆小凤周身要害。
“好剑法!”陆小凤赞了一声,身形在窄小的屋脊上闪转腾挪,对方的细剑总是差之毫厘。他并未立刻使出灵犀指,而是在观察,观察这黑衣社杀手的路数。
“你们黑衣社沉寂多年,为何此时重现江湖?赵鹏举是你们杀的,还是有人雇你们杀的?”陆小凤一边闪避,一边问道。
那杀手一言不发,剑势却愈发狠厉,剑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向陆小凤笼罩下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说,那我只好自己看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一顿,竟不再闪避,右手食指与中指如同穿透层层迷雾般,精准无误地探入了那片剑光之中!
“铿!”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漫天剑影骤然消失。
杀手的细剑,剑尖已被陆小凤的两根手指稳稳夹住,纹丝不动。那杀手面具下的瞳孔猛地收缩,运足内力回夺,那细剑却如同铸在了陆小凤指间,撼动不了分毫。
“撒手!”陆小凤一声低喝,指上内力一吐。
那杀手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流沿剑身直透经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再也握不住剑柄,细剑脱手。
兵器被夺,杀手毫不迟疑,足尖一点屋瓦,身形向后急退,便要遁入夜色。
“留下吧!”陆小凤岂容他逃走,身形如影随形,左手疾探,抓向对方面具。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面具的瞬间,杀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嘲弄。他猛地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某物。
陆小凤心知不妙,变抓为掌,一股柔力拍出,将那杀手震飞出去,同时自己借力后撤。
杀手身体摔在院中,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一股黑血从他面具下渗出,带着刺鼻的杏仁味。
“服毒自尽……”陆小凤落在院中,看着那具迅速僵硬的尸体,眉头紧锁。
此时,司空摘星和花满楼也已制伏了各自的对手。但和被陆小凤夺剑的杀手头领一样,另外两名被活捉的杀手,也在顷刻间咬毒自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月光清冷,照着院中三具黑衣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苦涩的毒药气味。
李乘风从屋内走出,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好狠的手段,好严密的组织!”
司空摘星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阵,除了几枚制式的暗器和一些零碎毒药,一无所获。“干净得像刚洗过澡一样,连点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陆小凤沉默着,走到那名杀手头领的尸体旁,俯身揭下了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脸,面色因毒发而青紫,但依稀可见其眉宇间的冷硬。
他重新拿出怀中那本册子,就着月光快速翻阅。册子上的记录并不完整,有些地方墨迹甚至有些模糊,像是匆忙间誊写或……伪造的。
“我们找到这册子,太容易了。”陆小凤忽然说道。
花满楼微微颔首:“像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等我们发现。”
司空摘星一愣:“什么意思?这是个陷阱?”
“是陷阱,但也不全是。”陆小凤目光深邃,“杀手是真的想杀我们灭口,但这册子……可能是个诱饵。有人想借我们的手,去查册子上记录的东西,或者说,去碰册子背后代表的势力。”
李乘风感到一阵寒意:“那我们……”
陆小凤将册子收好,嘴角又露出了那抹标志性的、带着无奈和兴奋的笑容:“既然有人把戏台都搭好了,我们若不唱下去,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美意’?”
他抬头望向那轮渐渐西斜的明月。
“黑衣社……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