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汉子看着消失在车流中的目标车辆,气急败坏地对着手机吼道:“龙爷!人……人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抢走了!他们动作太快,我们刚追到楼下,车就没影了!”
电话那头,李兆龙在成都的豪宅书房里,脸色瞬间铁青,猛地将手中的紫砂壶摔得粉碎!“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给我找!发动所有关系,查那辆车!封锁出城路口!就是把南宁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他对着话筒疯狂地咆哮,额头上青筋暴起。
然而,吼完之后,一股莫名的疑虑却像毒蛇一样悄然钻入他的心中。他喘着粗气,慢慢坐回椅子上,眼神阴晴不定。什么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医院里公然抢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目的何在?如果是为了对付他李兆龙,绑一个更有价值的人不是更好?难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那个逃跑的傻子,根本就不是魏家的老二,只是巧合?刚才手下抢走的,其实是那疯子的家人终于找来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让李兆龙有些动摇。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孩子就算活着,在那种环境下也不可能保持正常心智,或许早就变得和路边那些流浪汉毫无区别,甚至可能已经死了。自己是不是因为妹妹的一个电话就过于紧张,反应过度了?
与此同时,在驶离南宁市区、前往郊区秘密直升机停机坪的车上,周志远看着蜷缩在身边、因为注射了少量镇静剂而昏睡的男人,心如刀绞。尽管在医院住了几天,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却更加清晰地暴露出来——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瘦骨嶙峋,背上、手臂上纵横交错的陈旧疤痕,以及一些明显是近期造成的新伤。他的头发被剪短了,脸也经过简单的擦洗,虽然依旧憔悴不堪,但那份与周志远自己、以及与父亲书房里亡妻照片相似的轮廓,却越发清晰地刺痛着周志远的眼睛。一种混合着悲痛、愤怒和巨大责任感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再快一点!”周志远对开车的阿力催促道。他们必须尽快赶到停机坪,乘坐直升机直接离开广西,这是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撤离方式,可以最大程度避开李兆龙可能在地面设置的拦截。
车队抵达隐秘的停机坪,直升机的旋翼已经开始旋转,巨大的气流卷起地上的尘土。周志远和阿力小心地将昏睡中的弟弟抬上直升机,为他系好安全带,盖上厚厚的毛毯。周志远紧挨着他坐下,用手护着他的头,避免飞行中的颠簸。
直升机轰鸣着升空,向着上海方向飞去。望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南宁城,周志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找到弟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治疗、保护,以及面对李家必然的反扑,将是更严峻的挑战。
当直升机降落在上海西郊别墅的专用停机坪时,魏国华已经在齐助理的搀扶下,眼眶通红地等候多时。舱门打开,周志远率先跳下,然后和阿力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担架上的男人抬了下来。
魏国华踉跄着扑到担架前,当他借着灯光,看清那张虽然苍白憔悴、却刻着魏家血脉印记和亡妻影子的脸时,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奔涌而出。他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儿子冰凉的脸颊,声音破碎不堪:“孩子……是我的孩子……爸来了……爸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周志远强忍着眼中的酸涩,扶住几乎要瘫软的父亲:“爸,弟弟需要立刻接受更全面的检查和治疗,外面凉,我们先进去。”
别墅内早已准备好了一间设施齐全的医疗室。周志远通过绝对可靠的渠道,从一家高端私立医院“请”来了一位资深的内科、创伤科专家和一名经验丰富的护士。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医生和护士被告知这将是一次高度保密的长期出诊,在此期间不能与外界有任何联系,所有通讯设备被暂存,他们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别墅的特定区域。
医生在进行详细检查后,面色凝重地对魏国华和周志远说:“老先生,周先生。病人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极度营养不良,伴有多种维生素缺乏症,有多处陈旧性骨折愈合不良,内脏功能也有受损迹象。这些是长期虐待和忽视的结果。更棘手的是他的精神状况,创伤后应激障碍非常严重,完全自我封闭,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可能需要非常漫长和专业的心理康复。”
魏国华紧紧握着儿子枯瘦的手,老泪纵横,语气却异常坚定:“治!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用世界上最好的药,请最好的专家!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只要我儿子好起来!”
海景国际公寓内,李婉茹穿着真丝睡袍,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正是与哥哥李兆龙的加密视频通话界面。她的脸色带着一丝疑虑。
“哥,你确定被抢走的那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医院里住了几天,说不定只是长得像?抢人的……会不会是别的仇家,或者干脆就是认错人的家属?”李婉茹试图找出合理的解释。
李兆龙在屏幕那头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现在不好说。手下人没看清正脸,但我越想越觉得蹊跷,魏国华怎么可能知道?他要是早知道,能忍这么多年?他最近不是一直在南方忙项目吗?我看,八成是弄错了!也许就是个普通的傻子。”
李婉茹仔细品味着哥哥的话,也觉得有理。魏国华如果真有察觉,不可能如此沉得住气,他对那个失踪多年的儿子,早就应该死心了。想到这里,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谨慎的本能让她还是叮嘱道:“哥,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不能大意。继续留意各方面的动静。不过,就算真是那个傻子……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又能证明什么?说不定过几天就悄无声息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德方那边的项目和我们在海外的布局。”
结束通话后,李婉茹靠在椅背上,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虚惊。然而,内心深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却始终无法完全驱散。她绝不会想到,那个她认为早已失去威胁的“傻子”,此刻正躺在离她不远处的秘密别墅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颗足以将她精心构筑的一切彻底摧毁的定时炸弹。上海的夜色,掩盖着即将到来的惊天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