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粮入库的时节,赤火公社的粮仓比往年更加忙碌。钱焕章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精心设计了一个针对林枫的陷阱。
他指使亲信在入库的粮食中掺入少量沙石,然后又“偶然”地让林枫的一个远房亲戚负责这批粮食的保管。
一切都布置得天衣无缝,只等林枫前来“视察”时,当场人赃俱获。
“这次定要让他背上徇私舞弊、监管不力的罪名!”钱焕章对心腹冷笑道,“看他那副永远正确的面孔还能不能绷得住!”
然而钱焕章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林枫的监视之下。当得知这个阴谋后,林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既然钱总务长这么想玩,我们就玩个更大的。”林枫对副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几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在粮仓区爆发。
火势凶猛,转眼间就蔓延开来。正当众人惊慌失措之时,林枫“恰好”带队巡视至此。
“快!抢救粮食!”林枫大喝一声,率先冲入火海。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枫展现出惊人的英勇。他一次又一次地冲进火场,指挥人员有序撤离,亲自扛出一袋袋粮食。
在最危急的时刻,一根燃烧的房梁突然坍塌,林枫“毫不犹豫”地推开身旁的队员,自己却被砸中肩膀,当场“昏迷”。
这场大火最终被扑灭,损失被控制在最小范围。而林枫英勇负伤的事迹,很快传遍了整个公社。
当陈烬赶到医馆时,看到的正是林枫“虚弱”地躺在病榻上,肩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带着烟熏的痕迹。
“社长,为了组织,为了您,我万死不辞!”林枫声音微弱却坚定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忠诚”的光芒。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就连一向对林枫有看法的徐文,也不禁为之震撼。
“好好养伤。”陈烬拍拍林枫的手,语气温和,“公社需要你这样的忠诚战士。”
这场表演完美无缺。林枫的声望和信任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钱焕章则弄巧成拙,不仅没能扳倒林枫,反而因为粮仓管理“不善”而受到质疑,被迫处置了几个亲信来撇清关系,势力大损。
“废物!都是废物!”钱焕章在私宅中暴怒如雷,将珍贵的瓷瓶摔得粉碎,“林枫这个阴险小人!”
更让钱焕章恼火的是,他不得不处置孙洪来平息众怒——毕竟粮仓安全原本是孙洪负责的范围。
“钱总,我为您做了那么多事,您不能——”孙洪惊慌地求饶。
“闭嘴!”钱焕章冷冷道,“是你自己办事不力,才让粮仓出事。现在社长都关注了,我也保不住你。”
孙洪被撤职查办,心中的怨恨如野草般疯长。
陈烬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在听完赵将的详细汇报后,他淡淡道:“令侯三去接触那个孙洪。现在正是时候。”
失意落魄的孙洪很快就被侯三找到。几杯酒下肚,孙洪的怨气再也压抑不住。
“钱焕章这个伪君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孙洪醉醺醺地骂道,“他自己捞得盆满钵满,出了事就让我们顶罪!”
在侯三的巧妙引导下,孙洪透露了大量钱焕章集团的内部情报:各个派系如何明争暗斗,如何分赃不均,谁和谁有矛盾,谁掌握了谁的把柄...
当这些情报呈到陈烬面前时,他仔细翻阅着,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善。”陈烬轻声道,“此乃肿瘤之裂缝。”
赵将问道:“社长,我们要采取行动吗?”
“不着急。”陈烬摆摆手,“让裂缝再扩大一些。肿瘤内部的压力,有时候比外部的手术刀更有效。”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林枫养伤的医馆,目光深邃。
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每个人都在表演。而最好的表演者,永远是那些能让观众忘记这是在表演的人。
林枫的这场“救火”大戏,看似完美无缺,却也让陈烬看到了更多东西——那种过于完美的表演,本身就是一种破绽。
“忠诚...”陈烬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赤火公社的灯火依次熄灭,唯有权力斗争的暗火,在看不见的地方越烧越旺。
赤火广场上人头攒动,陈烬站在高台上,声音如洪钟般传遍每个角落。
他描绘着一幅宏伟蓝图——新的水利工程、扩建的学堂、连通各处的道路...
台下响起阵阵欢呼,尤其是钱焕章一派的人,叫得最为响亮。
几个新提拔的干部甚至激动地挥动拳头,仿佛这些计划全是他们的功劳。
陈烬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在那一片喧嚣中,他看到了几张沉静的面孔——
赵将站在人群外围,身形如松,眼神锐利如鹰,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徐文专注地记录着工程要点,已经在心中开始计算所需物资和人力;
李厚土抚着花白的胡须,眼中闪着泪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更多孩子能上学读书的未来;
石锁挺直腰板,如同出鞘的利剑,只等一声令下;
秦狼面色冷峻,双手抱胸,目光如刀般扫视着那些喧闹的钱派人员;
雷豹沉稳如山,微微点头,已在思考如何调配兵力保障工程安全;
孟瑶安静地站在记录席,笔下不停,但每一次抬头,目光都与陈烬有瞬间的交汇,带着无需言说的默契。
陈烬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些才是赤火真正的脊梁,是在暗流中与他一同默默积蓄力量的忠臣良将。
当晚,核心成员密会于社长办公室。
“今日台下,钱派可谓风光无限啊。”赵将冷笑道。
陈烬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沉稳有力:“诸君,猛虎蛰伏,非为惧犬吠。且让彼辈再猖狂片刻。”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雪崩之时,无一粒雪花能逃其咎。”
众人心领神会,不再多言,但眼中都燃着坚定的火焰。他们知道,最终的总攻正在悄悄酝酿。
与此同时,赤锋队在林枫的领导下,确实变得与众不同。
训练场上,队员们动作整齐划一,喊声震天,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尺子量过。
内务检查时,被子叠得棱角分明,物品摆放分毫不差。执行任务时,效率之高令人惊叹。
但在这完美的表象下,一种无形的压力也在蔓延。
赵老蔫有一次去赤锋队驻地商量农田护卫事宜,感觉浑身不自在。
那些年轻队员对他恭敬有加,但礼貌中带着疏离,言行举止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赵叔,您这个方案需要先按照标准格式重新撰写,经过三级审批后才能执行。”一个年轻队员一板一眼地说。
赵老蔫搓着粗糙的手掌,讪讪道:“就是派几个人巡逻的事儿,哪用这么麻烦...”
“对不起,这是规定。”队员面无表情。
老人摇着头离开时,忍不住嘟囔:“这些娃娃,咋都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石锁更是直接找林枫理论过:“林处长,你定的那些规矩也太多了!我的兵现在走路先迈哪只脚都要管,这还打什么仗?”
林枫只是淡淡回应:“纪律是战斗力的保证。石营长,你的思想需要跟上组织的步伐。”
只有林枫的权威在组织中与日俱增。他的每句话都被奉为圭臬,每个指示都被不折不扣地执行。
一天深夜,两个赤锋队队员在哨位上低声交谈。
“你说现在这日子,到底是好了还是累了?”年轻些的队员叹气道,“训练量加倍,连说话都得先想想林处长定的标准,累得慌…”
年长的队员急忙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嘘!别乱说话!上周三班的小李就因为抱怨了几句,被调去洗茅厕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咱们得百分之百忠诚!”
年轻队员立刻闭了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没有人注意到,暗处一个身影悄悄离去,将听到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林枫成功地用“理想”包裹了“控制”,用“忠诚”绑架了“思想”。
赤锋队成了他个人的基本盘和权力工具,而恐惧,正是最有效的粘合剂。
在这场宏大的棋局中,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移动着。而蛰伏的猛虎,正在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
执行委员会的议事厅内,一道长长的木桌横亘中央。陈烬端坐主位,背后的赤火旗帜如同燃烧的火焰。
他的左侧,依次坐着徐文、雷豹、赵老蔫、石锁、秦狼,孟瑶安静地坐在末位,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右侧,钱焕章与林枫并肩而坐,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徐文凝神盯着面前的技术图纸,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着算式,完全沉浸在工程难题中;
雷豹眉头微锁,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军人的直觉让他对某些无形的东西感到不适;
赵老蔫双手放在桌上,粗大的指节微微发白,这位老农第一次感到自己与这片土地上的权力如此接近,却又如此遥远;
石锁坐得笔直,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随时准备出鞘;
秦狼面色冷峻,双臂环抱,目光如刀般扫过钱焕章和林枫;
孟瑶安静记录,偶尔抬头,目光敏锐如鹰;
钱焕章面带谦恭微笑,眼神低垂,藏在桌下的手却微微颤抖,既有对即将到来的清算的恐惧,也有对权力的不甘渴望;
而林枫,则目光炽热地看着陈烬,笔记做得一丝不苟,脸上洋溢着纯粹的信徒般的微笑——
那表演已深入骨髓,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这就是真实的情感。
“关于下一步的发展规划,大家还有什么意见?”陈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林枫立即起身,语气激昂:“我们坚决拥护社长的决定!赤锋队将是社长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一切为了最终胜利!”
他的发言引发了一阵掌声。钱焕章也跟着鼓掌,笑容满面,眼底却冰冷如霜。
会议在表面和谐中结束。钱焕章立即被一群追随者簇拥着离开,人群中传来阵阵奉承之声。
陈烬转身走向露台,赵将如影随形。
“时候未到,然为时不远。”
陈烬的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将军,继续磨利你的刀,备好你的网。下一次外部危机,或是内部矛盾总爆发之时,便是我们…收网之日。”
赵将微微躬身:“刀已磨利,网已织就。全军上下,只待社长一声令下。”
陈烬望向窗外。
夕阳下的赤火谷地一片繁荣景象:新开垦的田地上庄稼茁壮成长,工坊里炉火正旺,学堂传来孩童的读书声,远处训练场上士兵们正在操练。
但这繁荣之下,暗流汹涌。
两个最危险的阴谋家都已身处权力核心——
一个是传统的野心家,贪婪而狡诈;另一个则是理念截然相反的、更现代、更危险的“理性狂信者”。
他们之间的斗争,以及他们与赤火理念的终极冲突,已将炸药桶堆满,只差一根导火索。
陈烬的眼神冰冷而决绝:“钱焕章,你和你腐蚀的这一切,终将被赤火之焰,焚烧殆尽。我,保证。”
远处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光芒映照在陈烬坚毅的侧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夜色即将降临,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