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吻了吻星遥的发顶,心里那点悬着的慌,忽然就沉了些。或许有些答案,本就藏在这样的梦里,藏在那些除草喂猫的日常里,像瑶池的玉兰花,到了时候,自然会开。
白日里上班的梦笙不再心慌。库房的水泥地总带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新到的橘子皮清香,在春日午后漫成一团温吞的气。魏梦笙蹲在货架前核对着台账,指尖划过“白砂糖 50kg”的字样时,忽然顿了顿——去年这时候,她还在生鲜区被冰棱砸到过手背,如今做了库管,倒能在午后偷个闲,听窗外的麻雀在梧桐树上吵吵嚷嚷。
“魏姐,这批洗衣液保质期没问题吧?”新来的理货员小关探进头,手里捏着支快没油的记号笔。魏梦笙抬头时,阳光正从高窗斜切进来,在他背后织出层金绒似的光,她忽然想起星遥书包上挂着的小黄鸭挂件,也是这样被阳光照得透亮。
“放心吧,我早上盘过了。”她把台账往柜台上一合,“你去把临期的牛奶归到折价区,记得贴红标——上次李婶说孙子爱喝这个牌子。”小关应着跑开时,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三点四十,离星遥放学还有二十分钟。
做库管的好处就在这儿:不用守着收银台熬到闭店,能提前半小时下班接女儿。走出库房时,她顺手抄起角落里那个帆布包——里面装着给玉皇观带的东西:两袋刚烤的桃酥,是她昨晚等星遥睡熟后烤的,面里掺了点道观后山的野蜂蜜;还有罐新收的明前茶,罐口系着根红绳,是星遥亲手编的。
路过零食区时,她拐进去拿了包草莓味的。星遥最近总说想要这个,说班上女生都在吃,软乎乎的像天上的云。
校门口的梧桐抽出了新绿,嫩得能掐出水来。魏梦笙站在栅栏外,看见三年级(二)班的队伍拐过来,星遥背着比她还宽的书包,正踮着脚跟同桌说什么,辫子上的粉丝带被风掀得老高。“妈妈!”小姑娘眼尖,隔着老远就挥起手,跑过来时带起阵甜丝丝的风,怀里还揣着片刚捡的玉兰花瓣。
“今天作业多吗?”魏梦笙接过书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大概又装了星遥画的画。“不多!李老师说我算术本得了三颗星!”星遥仰起脸,鼻尖沾着点灰,像只刚偷吃完米的小耗子。魏梦笙掏出湿巾给她擦脸时,指尖触到女儿温热的耳垂,心里那点慌意忽然就轻了些——这一年来,她总在夜里摸黑坐起来,借着月光看星遥的睡颜,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扇子,生怕哪阵风把这团暖乎乎的小身子吹走。
有了母亲的指引,她心安了很多,周末趁着女儿回去看爷爷奶奶的时候,梦笙还是抽空去了玉皇观。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滑,踩上去像踩着块浸了水的棉絮。
老道士正在殿前翻晒草药,艾叶的苦香混着柏木香,在晨光里漫得很远。“又来啦?”他头也没抬,竹耙子划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响,“星遥今天没闹着要吃观里的山楂糕?”
魏梦笙在石阶上坐下,摸出帆布包里的桃酥递过去。“她去看她爷爷奶奶了,让我把这个拿上来,说要留着给道长爷爷,”她望着香炉里蜷曲的烟,那烟被风扯成细丝,缠在飞檐的兽角上,“就是……夜里我自己还是睡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