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父亲站起身拍了拍裤腿,\"老杨的车早保养好了,他跑了十几年山路,稳当。你那毛病,到了山里闻闻松针味,保准好一半。\"
我知道父亲说的\"后山\"是哪儿。他总提当年在一号冰川附近的山里防疫的事,说那儿有个哈萨克部落,住在雪山脚下的夏牧场,解放后才慢慢跟外面来往。\"部落首领巴音保松,跟我能谝一黑里。\"父亲说这话时总带着点得意,\"他教我打狼,我教他算数,上次去还说要给你留匹小马驹。\"
二姐明珍前几天被母亲派去二姨家干农活去了,临走时塞给我一本笔记本:\"记着,妈要是头疼得厉害,就给她按按太阳穴,别让她老坐着发呆。\"家里突然空了大半,院子里的老桃树落叶子,都显得比往年响。
出发那天是个清早,天刚蒙蒙亮,老杨叔的绿皮吉普就停在了家门口。车斗里装着鼓鼓囊囊的麻袋,父亲说都是给巴音大叔带的礼:\"蔬菜要带新鲜的,黄瓜得用草绳捆着,不然颠坏了;西红柿,刀豆,洋芋,黄萝卜,青萝卜,皮牙子都不能少;盐巴要粗粒的,他们熬奶茶爱用;还有砖茶,湖南益阳茯砖茶哦,甜胚子才出得来。\"
母亲穿了件灰色暗纹的小西装领上衣,同色套装裤子,把拿了几盒人丹塞进帆布包时,我瞥见她手背上那块淡青色的图腾好像闪了闪。
吉普开出县城时,太阳刚爬过东边的山梁。路是砂石铺的,车一颠,母亲就往我这边靠靠,生怕我撞到头。老杨叔叼着烟卷,方向盘打得忽左忽右,\"魏大哥,去年雪大,有段路被冲了,得绕个弯。\"
\"绕就绕,\"父亲从包里摸出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递给我,\"正好让梦笙看看沿途的景。\"
车窗外的山一点点变高,先是矮矮的土坡,长着芨芨草,后来就成了连绵的山,有松树山上一棵挨一棵,绿得发黑;有些山只看到黑灰色沙土,风从车窗缝钻进来,带着松脂的香味,母亲把窗户推小了点,\"别吹着,山里的风硬。\"她的手指在窗沿上轻轻敲着,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的雪山像块巨大的白玉,顶在蓝天底下,父亲说那是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南缘,县域南部以天山主脉北坡冰峰为界,与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静县相连 。其境内最高峰河源峰(海拔5290米)属于天山山脉中段的喀拉乌成山系,而整个县域的地貌呈现“南部山地-中部平原-北部沙漠”的三级阶梯分布 。天山的支脉,雪终年不化。
\"快看!\"我拽了拽母亲的袖子,山坡上有几只棕色的动物在跑,像羊又比羊大。
\"是黄羊,又叫‘蒙古原羚’国家保护动物,禁止猎杀。\"父亲探过身,\"你巴音大叔说,黄羊最机灵,能从雪坡上滑下来不摔跟头。\"
老杨叔笑了,\"老魏,你这记真好性,黄羊爱在我们后山跑。”
母亲轻轻拍了我一下,\"山里的生灵都得敬着。\"她说话时,手背上的印记轻轻一闪,又很快暗下去,像是被阳光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