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裂对马岛漆黑的海岸线。
海浪轻拍礁石,仿佛天地都在屏息。
三艘无帆小艇如幽灵般滑入浅滩,船头压着湿沙,数十名身披黑袍的宋军精锐鱼跃而出,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人。
他们脚踩软底革履,腰悬短刀与陶制手雷,脸上涂抹炭灰,只余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领队正是高明远。
他伏身前行,手中紧握那幅由泉州密探绘制的地形图。
身后三百死士,皆是从岳家军中千挑百选的夜战好手,更有一支火器特营随行——每人仅配两枚“震天雷”,乃工部秘密改良的烈性火药包,外壳裹陶,内填硝磺混合物,引信以油纸封口,一点即爆。
“目标,三座哨塔。”高明远低语,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按官家所授‘火起人散’之策,不杀人,先焚塔!”
众人点头,分三路潜行。
半个时辰后,第一枚手雷悄然掷入北岭哨塔下方柴堆。
引信嗤嗤燃烧,火光猛地腾起,轰然一声炸响,整座了望台瞬间被烈焰吞噬。
紧接着,东岸、南岗两处也相继起火,三柱浓烟直冲夜空,映红半片海面。
对马守军大乱。
锣声急促,倭兵披甲持刀冲出营帐,却见火光冲天、影影绰绰似有千军万马压境,登时惊慌失措。
有人大喊“宋军登岸了!”,有人拔刀乱砍,竟将同袍误认为敌军,刀光交错间血溅当场。
一场自相残杀在混乱中爆发,短短一刻钟,踩踏致死者逾三十人,伤者不计其数。
而就在此时,第二批死士已摸至博多港外。
港口新建的七艘战舰尚未完工,停泊在坞中,甲板上堆满木材与火油桶。
安若雪亲自调配的“火引油”——一种混合硫磺与鱼脂的易燃液体——早已由前几日潜伏的细作悄悄运入。
此刻,宋军悄然泼洒其上,引信一点,火蛇瞬间窜上船身。
“轰!轰!轰!”
连环爆燃,七艘战舰尽数起火,火焰冲天而起,照亮数十里海面。
远处倭国兵营内,吉田光成披衣而出,眼见此景,面如死灰。
“快!火铳队列阵!放箭!放铳!”他嘶吼着下令。
百余名倭国火铳兵仓促列队,手持仿宋制式火铳,对准海岸方向连连射击。
然而这些火器皆为粗制滥造,铁管锻接不均,药量失控。
第一轮齐射尚未命中目标,便有三支火铳因膛压过高当场炸裂,碎片横飞,七名士兵当场惨死,血肉模糊。
后续士兵惊恐后退,有人丢下火铳跪地痛哭。
“鬼神降罚!鬼神降罚啊!”一名老卒颤声大叫,“那是天火!不是人能造的!”
消息如瘟疫般蔓延。
一夜之间,从对马到博多,民间传言四起:“宋军携天雷下凡,火器自燃,连鬼神都不敢近身!”
而在倭国京都,藤原赖通怒极拔刀,斩杀两名负责火药研制的工匠以儆效尤。
可当他命人重新试射库存火铳时,却发现所有火药竟无一能燃——引信点着后只冒白烟,随即熄灭。
“哑火?全哑?!”他暴跳如雷。
无人知晓,三日前,安若雪借商船混入倭国工坊,将她特制的“哑硝粉”悄然撒入十余个火药桶中。
此粉无色无味,却能中和硝石活性,使火药彻底失效。
她甚至在粉末中掺入微量朱砂,令其残留痕迹宛如天谴之兆。
赵鼎在旗舰“镇海号”上听完战报,轻抚茶盏,嘴角微扬:“此女之毒,不在杀人,而在诛心。一包粉末,废其利器,乱其军心,胜过万箭穿胸。”
此时,赵构正立于船首,披着玄色大氅,目光穿透茫茫夜海,落在远方燃烧的博多港上。
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如同命运的烙印。
“报——!”一名传令官飞奔而来,“先遣队奇袭得手!三哨塔尽焚,倭军自相残杀死伤数十!港口七舰全毁,敌火铳炸膛七人,士气崩溃!”
赵构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有泪光闪动。
但他笑了。
抚掌三下,声震四野:“此乃心理战首胜!朕说过——人心一散,城池不攻自破!”
他转身看向赵鼎,声音低沉却坚定:“相父,你还记得五丈原那夜吗?秋风萧瑟,你躺在病榻上,仍念着‘北伐未成’……如今,这火光,是替你烧的。这胜仗,是为你赢的。”
赵鼎默然良久,终是躬身一拜:“官家……臣,与有荣焉。”
海风猎猎,战船列阵待发。
而在泉州港深处,几艘挂着高丽与琉球旗帜的商船悄然离岸,船舱中,几名市舶司密探正低声交谈——
“按丞相吩咐,已将‘火铳炸膛’一事编成话本,明日便传遍东海诸国。”
“不止如此,”另一人冷笑,“还要让天下人知道——倭人所用火器,皆偷学我大宋废弃之方。劣质配方,害己害人。”
泉州港外,海雾未散,晨光微露。
三艘伪装成商船的密探船悄然靠岸,舱门一启,市舶司密探鱼贯而出,怀中紧抱油纸包裹的卷宗——正是高明远亲率死士从博多港布防图上拓下的倭军布防详情。
城防七寨、火器库位置、粮仓所在,乃至藤原氏私兵驻地,皆以朱笔勾勒分明,图侧还附有安若雪以毒理推演的“火药失效周期表”。
消息如暗流奔涌,不出三日,高丽王城开京、琉球首府那霸,乃至交趾、占城的市井酒肆间,已传遍一则奇谈:
“宋军未动一兵一卒,只以毒技暗布倭国工坊,令其火器自炸,火药尽废!此乃天罚,非人力可抗!”
更有说书人披发击鼓,绘声绘色:“那夜博多港火起千丈,七舰俱焚,倭兵火铳炸膛,血肉横飞!老卒皆言,见赤袍神将踏火而行,手持‘震天雷’,口诵《出师表》——此非诸葛丞相显圣,护佑大宋天威乎?!”
一时间,东海诸国人心浮动。
高丽王遣使密奏:“愿献战船五十,粮草三万石,只求随宋军之后,共分倭地。”琉球国王更斩白马盟誓:“若官家允我为先锋,愿率三千土兵,踏平对马!”
而远在倭国京都,藤原赖通已陷入众叛亲离之境。
朝堂之上,源氏与平氏大名联名上奏:“火器炸膛七人,全因相国强令仿宋旧制!今市井皆传我朝偷学劣方,自取其辱,国威尽丧!”更有老臣当庭痛哭:“宋人不用一箭,便令我军心崩解,此非战之罪,乃谋之败也!”
藤原赖通暴怒,连斩三名谏臣,却压不住流言四起。
火药工坊被百姓纵火烧毁,守军竟无人救火,只跪地叩首,口呼“天谴”。
民间甚至传言:“宋帝乃紫微星下凡,赵鼎是诸葛武侯转世,携天火而来,倭国气数已尽!”
——人心,已乱。
而这一切,尽在赵构预料之中。
镇海号旗舰深处,烛火摇曳。
他独自立于沙盘之前,指尖轻划东瀛地形,唇角微扬:“舆论如风,火器如雷,二者合势,可摧山岳。相父说得对,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可话音未落,胸口忽如万针穿刺,他踉跄一步,扶住案角,冷汗瞬间浸透龙袍内衬。
“官家!”贴身宦官惊呼。
赵构抬手制止,咬牙强撑,目光却仍死死盯着沙盘上那一枚代表“京都”的红棋。
他不能倒。
北伐未成,相父未老,这天下,还等着他亲手打下来。
就在此时,李纲快步而入,双手奉上密报:“官家!先遣队已安全返航,高明远带回倭军布防图,安若雪亦确认火药失效周期至少维持半月!我军随时可动!”
赵构缓缓直起身子,眼中燃起炽烈战意:“传令——明日辰时,御前点将!二月廿八,朕亲自率三军出海,踏平倭国!”
话音铿锵,如铁掷地。
可就在这豪言出口的刹那——
“噗!”
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溅在沙盘的“东海”之上,如一朵猩红莲花骤然绽放。
冰冷的声音随即在脑海中响起,字字如刀:
“国运反噬进入临界值,请即刻停止使用剩余‘国运提升卡’以外的任何资源。否则……后果自负。”
烛火猛地一颤,映得他面色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