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内,烛火摇曳不定,昏黄的光影在殿壁上跳动,宛如不安的幽灵。
赵构怒不可遏,猛地一掌重重拍在龙案之上,那股大力震得茶盏都高高跳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脸色铁青如墨,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咆哮道:“韩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叛朕!雁门关粮仓乃是北伐军的命脉所在,你却敢趁夜袭击,纵火烧毁,致使我三百将士伤亡惨重!”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众臣面面相觑,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打破这压抑的沉默。
谁能想到,那个不久前还带着三部归附书,风光凯旋的河北招抚使,竟会突然倒戈相向,与曾被宋廷剿灭的蒙古部族合答安残部勾结,悍然袭击边关要地。
赵鼎却面色沉稳,仿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缓缓起身,伸出手轻轻按住赵构的手背,语气沉稳得如同平静的湖水:“官家,此事透着蹊跷,切不可冲动行事。”
赵构猛地转过头,眉心紧紧蹙起,怒视着赵鼎:“相父,都到这般田地了,你还要替他辩解?”
赵鼎轻轻摇头,低声说道:“并非为他辩解,而是需冷静应对。韩常虽身为伪齐降将,但自归顺我大宋以来,并无任何异动。且此番草原诸部归附,他亦是奔走联络,功劳不小。如今却突然反叛,其中必定另有隐情。若贸然定罪,恐怕会寒了众人之心。”
赵构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满腔怒火,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那依相父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事?”
赵鼎微微沉吟,目光闪烁,似在思索权衡:“官家可命王希孟彻查此案。”
“王希孟?”赵构眉头一挑,面露疑惑之色。
“此人精通伪装之术,擅长潜伏隐匿,且深晓心理操控之道,最善于从细微之处察觉敌情。”赵鼎稍作停顿,加重语气道,“让他扮作商贩,潜入韩常旧部驻地,或许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赵构思索片刻,觉得此计可行,终于点头应允:“好,即刻召王希孟进宫。”
数日后,汴京郊外一处驿站之内。
王希孟身着粗布麻衣,肩挑一副货担,扮成一副行商模样,悄然混入韩常旧部驻扎的营地。
他在营中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敏锐地察觉到士兵们神情戒备,但并未发现韩常本人的踪迹。
当夜,他故意在营中摆起酒摊卖酒。不多时,便吸引来几名闲汉。
几人饮酒至半酣,其中一人醉醺醺地用力拍着桌子,放声笑道:“你们说……金国使者前几日深夜来访,韩将军居然亲自接见,连守卫都不让靠近!”
“嘘——别乱说!”另一人赶忙伸手阻拦,神色慌张,“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王希孟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地递上一碗酒,赔笑道:“大哥说得对,不过这等大事,咱们小人物还是少打听为妙。”
那醉汉却满不在乎,哈哈一笑道:“怕什么?反正咱家将军已经投靠金国了,迟早还得回北方去!”
王希孟不动声色地应和了几句,待几人醉倒后,悄然离去。
第二日清晨,他又来到韩常府邸附近暗中探查。果然,在一棵树下捡到一张被风吹落的纸片。
纸上仅残留几个字:“恢复汉人尊严”……
他眯起双眼,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当晚,大庆殿内。
赵构听完王希孟的汇报,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可怕至极。
“金国使者秘密拜访韩常……还提到‘恢复汉人尊严’?”他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赵鼎却神情凝重,陷入沉思,缓缓说道:“官家,依臣之见,韩常并非真心叛国,背后定是有人在煽风点火。这‘恢复汉人尊严’八字,极有可能是金人设下的陷阱,利用他对故土的执念,诱使他背叛我大宋。”
赵构眉头紧皱:“你是说,他是被蛊惑的?”
赵鼎点头,肯定道:“正是。若韩常真的一心叛国,为何不直接逃往金国,反而还留在雁门关内?他若真想毁掉我大军根基,为何只烧毁粮仓,却不劫掠军械?”
赵构闻言,眼神微微一动,似有所悟。
赵鼎继续说道:“臣恳请官家启用‘影卫’,暗中追踪他的通信路线,务必查明幕后主谋。”
赵构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决断:“好,启动影卫。”
话音刚落,一道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突兀响起:
【“影卫”功能已激活,请指定目标追踪对象】
赵构心念一转,迅速输入“韩常”。
下一刻,他眼前仿佛凭空铺展开一张无形的情报网,无数条线索纵横交错,延伸向远方。
赵鼎看着他神色变化,低声提醒道:“官家,真正的敌人,或许隐藏在更深的暗处。”
赵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相父放心,这一次,朕定不会让他们得逞。”
与此同时,雁门关外,一座孤零零的营帐之中。
韩常独自坐在案前,凝视着窗外漫天闪烁的星斗,久久未曾言语。
良久,他才低声喃喃自语:“我韩常绝非忘恩负义之徒……可若不有所行动,草原迟早会落入宋廷之手。”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节泛白,眼神中满是复杂之色,似乎在内心深处进行着艰难的权衡。
远处,一阵夜风呼啸而过,吹得帐角猎猎作响,一张地图被吹起一角——地图上,清晰标注着雁门关、汴京,以及更为遥远的金国腹地。
夜风如鬼魅般穿帐而过,吹得灯火剧烈摇曳。
韩常独自坐在营帐中央,手指死死攥着那封密函——那是来自金国左副元帅完颜阿鲁的亲笔信。
“……若雁门关破,你韩氏可为草原之主,统领诸部,宋廷必不敢动你分毫。”
短短一句话,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他心中埋藏已久的隐忧。
草原迟早会被宋廷纳入囊中,像他这样的旧将,还有立足之地吗?
他曾是伪齐刘豫麾下的大将,投降宋朝之后,虽被委以重任,但心中始终疑虑重重。
赵构与赵鼎携手整顿军政、改革吏治、推行新政,使得整个朝廷焕然一新,蒸蒸日上。
而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们竟然真的在一步步整合草原诸部!
那些原本桀骜不驯、视中原为敌国的部族首领,如今纷纷跪拜称臣,献上牛羊战马,甚至甘愿追随宋军征伐金国。
昔日铁骑纵横的草原,正逐渐被纳入南宋的版图。
那他韩常呢?
他并非愚笨之人,深知所谓“草原之主”不过是金国人画的一张大饼,可这张大饼实在太过诱人。
若是再这样等下去,他的地位、权势,乃至生存空间,都会被一点点蚕食殆尽。
“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他喃喃自语,额头布满了冷汗,目光却愈发阴沉,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黑暗漩涡。
三日后。
汴京,宫中大庆殿。
赵构身披战甲,尚未卸下,手中紧紧握着一封密信,眼神如利刃般锋利:“王希孟果然不负朕望,终于拿到了确凿证据。”
赵鼎接过信纸,细细查看,眉头微微一蹙:“韩常与合答安约定三日后趁夜袭击雁门关侧翼,烧毁军械库,并承诺助其建立草原独立政权。看来,他们是想借助金兵的势力,分裂我大宋边疆。”
“好一个‘恢复汉人尊严’。”赵构冷笑一声,怒喝道,“原来是想做第二个石敬瑭!”
赵鼎沉吟片刻,说道:“官家,此事宜速战速决。雁门关守军虽实力强劲,但若是粮道与军械库遭到突袭,北伐进程必将严重受阻。”
赵构点头,果断道:“朕已命岳飞率轻骑先行设下埋伏,李纲加强正面防线。同时,派韩世忠率领一万精兵绕到敌后包抄,等敌军深入,实施两翼夹击,务必将这伙叛贼一网打尽,连根拔除。”
赵鼎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官家英明。不过,臣以为,此战还可另有妙用。”
赵构面露询问之色。
“正是。”赵鼎缓缓说道,“韩常尚有犹豫之心,未必真心想要反叛。若能让他亲眼看到自己被金人利用,或许可以瓦解他的斗志。”
赵构抚掌大笑:“相父妙计,就依你所言安排。”
赵构望向北方,眼神深邃而深沉:“是啊,真正的棋局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在千里之外,雁门关外某处山林深处,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潜入韩常亲卫的帐篷之中。
他手中拿着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写着几个字:“致韩将军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