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抬起头，迎着李前进意味深长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连长，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功劳分给廖班长一部分？”
话音落下，空气都安静了几秒。
李前进夹着烟的手指，明显抖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化作一声苦笑。
“这事儿，确实是旅里几个首长在头疼。”
“按你的战功，报一个没有水分的一等功，绰绰有余，甚至还有溢出。”
“可廖庆林那边，就卡住了。”
李前进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在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脸上，是很少见的表情。
“所以，旅里的意思……是想跟你商量一下。”
“把你的战功拆分一下，给你报一个扎扎实实的一等功，剩下的那部分，加到廖庆林的功劳簿上。”
“这样一来，他那个一等功，就是纯粹的战功，谁也挑不出毛病！”
说到这里，李前进自己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
“拿命换来的功劳，凭什么分给别人？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得炸毛。”
“所以旅里也只是有个初步意向，让我先来探探你的口风。”
“你要是不同意，这事儿就当我没提过，谁也不能勉强你。”
李前进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看着林辰，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辰沉默了。
他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思考。
廖庆林，那个在战场上用身体为他挡住弹片的汉子，那个总是憨厚地笑着的老班长。
他受的伤，比自己重得多。
他的人生，也比自己更需要这个一等功来托底。
“我同意。”
林辰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什么？”
李前进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
“我说，我同意。”林辰重复了一遍，语气无比坚定。
“连长，你跟旅里说，就这么办吧。”
“你……你小子想清楚了？”李前进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想清楚了。”
林辰的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连长，你忘了？我还年轻。”
“我才刚授衔，我的军旅生涯才刚刚开始。”
“以后有的是机会立功，别说一等功，特等功我也敢想一想。”
“可廖班长不一样。”
“他快退役了，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是个好兵，是个好班长。他应该有一个好的后半生。”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李前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林辰的肩膀上。
“好小子！”
“真他娘的是个好样的！”
“老子没看错你！”
李前进眼眶有些发红，他迅速转过头，岔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回头就给旅长打电话。”
“说说你吧，对以后有什么规划？”
“规划？”林辰一愣。
“对，规划。”李前进重新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你现在是军官了，得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了。”
“是打算继续留在我们行锋旅，按部就班地往上走？还是想去那些更精锐的部队？”
李前进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连长，你有什么建议？”林辰反问道。
“我？”李前进笑了，“我的建议就是，看你自己的心。”
“留在行锋旅，是咱们的老部队，根基稳，人头熟，往上走的路子也清晰。”
“我明年如果能提副营，你小子加把劲，这个连长的位置，我说不定就能给你留着。”
“去特种部队，那又是另一条路。更苦，更累，更危险，但成长也更快，更容易出成绩。”
“那帮家伙，一个个都是兵王，傲气得很，但也确实有真本事。”
“路怎么选，得你自己拿主意。”
林辰正要说话。
“吱嘎——”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一辆挂着军区牌照的猛士越野车，以一个嚣张的甩尾，稳稳地停在了连部门口。
车门推开，跳下来两个穿着特殊作战服的军官。
迷彩的样式，和国内任何一种制式迷彩都不同，更像是外军的风格。
两人肩膀上，同样扛着中尉军衔。
为首那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他径直走到李前进面前，敬了个礼，声音洪亮。
“请问，是行锋旅一营二连连长，李前进上尉吗？”
“我是。”李前进回了个礼，眉头微皱。
“雷电突击队队长，雷战。”那名中尉自我介绍道，随即目光扫视，落在了林辰身上，“我们奉命，来找林辰中尉。”
他的目光，在林辰身上下打量着，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审视。
“你就是林辰？”
雷战的眉头，皱了起来。
“看着白白净净的，跟个小白脸似的。真能一个人干掉二十多个敌人？”
这话说的，极其不客气。
李前进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
林辰的眼神，也瞬间冷了下去。
雷战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雷电突击队，隶属于东南军区狼牙特种大队，我们是一支外军模拟蓝军突击队。”
他的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天然的优越感。
“我们的装备，我们的训练理念，都和国际最顶尖的特种部队接轨。说白了，我们就是军中的精英，精英中的王牌！”
林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雷电突击队？”
“没听说过。”
“另外，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雷战脸上的傲然，瞬间僵住。
他身后的另一名中尉，也就是他的副手陈应天，见状赶紧打圆场。
可不等他开口，林辰已经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如果二位只是来做自我介绍的，那介绍完了，可以请回了。”
“我这里，很忙。”
雷战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你……”
“这位林辰中尉，你别误会。”陈应天连忙上前一步，挡在雷战身前，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我叫陈应天，雷电突击队副队长，代号天狼。”
“我们这次来，是奉了狼牙大队长的命令，特意为你而来的。”
“我们想特招你，加入我们雷电突击队！”
陈应天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道。
“不如这样，林辰中尉，你给我们露两手看看？”
“不管是枪法，还是格斗，什么都行。”
“也让我们，对你的实力，有一个更直观的判断。如何？”
他这话说得客气，但骨子里的那股傲慢，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林辰看着陈应天，嘴角扯动了一下。
“不卖艺。”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雷战和陈应天的脸上。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陈应天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辰，似乎不明白。
怎么会有人拒绝来自狼牙的橄榄枝，还是用这种羞辱性的方式。
“林辰中尉，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应天还想解释。
但林辰，已经懒得再看他一眼。
林辰的心里，对这个所谓的“雷电突击队”，充满了不屑。
他当然听说过这支部队。
一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部队，组建之初的目的，是作为全军的“磨刀石”。
模拟外军最精锐的特种部队，让各大野战部队在对抗演练中，熟悉和适应外军的战术打法。
这个初衷，是好的。
可这支部队，走着走着，路就走歪了。
他们仗着自己装备好，训练资源多，渐渐地不满足于只当一块“磨刀石”。
开始频繁地越界，去接一些本该由野战部队或者其他特战单位执行的任务。
美其名曰，实战检验。
说白了，就是抢功劳。
在真正的特种作战领域，比不上那些老牌的特战旅。
在常规作战中，又融不进野战部队的体系。
像个四不像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