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批货，成色是真不错，一看就是走船过来的精品。听说最近海关查得紧，也不知道赵老板那些货……最后找到买家没有？堆在那种地方，又吵又湿，时间长了，万一受潮坏了，那可真是……血本无归啊。”
我平静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精准的钢钉，狠狠楔入周琦精心构筑的堡垒。
走私！囤货！销赃窝点！最关键的是——位置暴露！
周琦脸上的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一直维持的优雅面具终于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他身后的张启明，握着钢笔的手彻底僵住，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包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洒下，在昂贵的银质餐具上跳跃，却驱不散那弥漫开来的、令人窒息的敌意和隐秘被揭露后的惶恐。
“呵呵呵……” 周琦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打破了死寂。
那笑声在空旷奢华的包间里回荡，干涩而生硬，没有任何温度，反而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后的阴狠。
“王老板……”他止住笑，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手肘撑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十指交叉抵住下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锁住我，像毒蛇盯住了猎物。
“看来，你对我们天琦集团，是真的……很上心啊。”
他刻意加重了“上心”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麻将馆是热闹地方，人来人往，看到点什么稀奇玩意儿也不奇怪。”他轻描淡写地试图撇清，但那紧绷的身体语言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不过王老板知道的这些‘细节’，可真是够细致入微的。这份‘用心’，让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更加低沉逼人，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不过我得提醒王老板一句，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未必是福气。尤其是在h市这片地界上，水太深，暗流太多。你看到的那些货也好，听到的某些风声也罢，背后牵扯的人和事，盘根错节，远比你想象的要庞大得多。贸然伸手去摸，或者……张嘴去说，很容易就被那些看不见的漩涡卷进去，到时候……”他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停顿。
“恐怕就不是损失点股票，或者网吧服务器被黑这么简单了。林老板妹妹那个小男朋友，叫赵鹏是吧？听说挺有血性的一个小伙子，为了林敏妹妹英雄救美，连手臂骨裂了都在所不惜？年轻人啊，有冲劲是好事，但有时候太冲动，容易伤到自己，甚至……拖累身边的人。”
赤裸裸的威胁！矛头直接从我和林飞，指向了林敏和受伤的赵鹏！
“操你妈周琦！你他妈敢动我妹妹一下试试！” 林飞彻底炸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力量震得满桌的杯盘碗碟哗啦作响，一碗滚烫的羹汤被打翻，酱色的液体瞬间在洁白的桌布上洇开一大片污迹。
他双眼血红，目眦欲裂，指着周琦的鼻子咆哮：“老子今天他妈跟你拼了！”
“林飞！” 我再次厉喝，声音如同炸雷，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扣住了他因为暴怒而蓄力、即将挥起的右臂手腕！
力量之大，捏得他腕骨都发出细微的咔响。
我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将他钉在原地。
“坐下！你想让周总看笑话吗？”
林飞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台濒临爆炸的蒸汽机。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周琦几秒，又猛地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狂暴的愤怒和不甘。
但在我冰锥般毫不动摇的视线压制下，他终于咬着牙，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身体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坐回了翻倒后被服务员扶起的椅子上，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地烙在周琦身上。
他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指节青白，微微颤抖。
我缓缓松开钳制他手腕的手，目光重新迎向周琦那张此刻终于完全收起虚伪笑容、只剩下阴冷和戾气的脸。
他被林飞巨大的动静惊得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些许，但眼中没有害怕，只有被挑衅后的暴怒和一丝嗜血的兴奋。
那个冒牌侯三则吓得脸色惨白，几乎要缩到椅子后面去。
张启明则彻底停止了记录，双手按在笔记本上，镜片后的目光凝重而警惕。
“周总的‘关心提醒’，我记住了。”我的声音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目光如同淬火的钢刀，锋利地切割着周琦投射过来的阴冷视线。
“不过我也想提醒周总一句。”我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沿，这是一个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进攻姿态。
“踩钢丝玩平衡，是门技术活。”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语速缓慢而清晰。
“尤其是脚底下踩着好几条钢丝的时候——走私的货压在仓库里提心吊胆，股市上的钱想套又不敢套生怕崩盘，盯着别人的地皮眼红却啃不下来，恨得牙痒痒的人明明就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却偏偏动不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钉子砸进木头。
“哦，对了，还有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刚替你顶了走私的大雷进去蹲号子，心里指不定有多憋屈呢。这么多条钢丝，周总您可得站稳了，踩实了。”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万一哪条稍微滑一下，那可就是……万劫不复。到时候，h市可就真的没您周总这号人物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的话音落下，包间里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更恐怖的死寂。
吊灯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周琦脸上的肌肉完全僵住了，从阴沉到震惊，再到一种被彻底扒光底裤、踩到最痛脚的扭曲暴怒！
我说出的每一个点，都精准地捅在了他最致命的软肋上：滞留的走私电器如同定时炸弹，股市资金被套牢的焦虑，收购网吧街失败的打脸，董乐带着监听器叛逃的切肤之恨，还有那个在监狱里替他顶罪、随时可能反水的弟弟周磊！
尤其是最后提到他弟弟，这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他感到恐慌和耻辱！
“砰！” 一声比林飞拍桌子更尖锐、更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猛然炸响！
周琦彻底失控了！
他猛地从旁边侍者捧着的银盘里抓起那把锃亮沉重的雪茄剪，不是剪雪茄，而是像握着凶器一样，狠狠地在面前厚重的骨瓷餐盘边缘用力划过！
锋利的剪刃与坚硬的瓷盘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利噪音！
瓷盘边缘瞬间崩裂开几道细小的白痕！
他身后的张启明和旁边的冒牌侯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举动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