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缩在角落里、穿着青色短褂的小丫鬟翠儿,
(约十五六岁)被韩笑提到的“梅花糕”吸引,
加上感觉这个年轻先生面容俊朗可亲,不似凶人,大着胆子小声回答:
“先…先生…我们家厨房…是…是做这个点心…
但…但从来不放桂花的…老爷他不喜桂花味儿…嫌冲…”(点出厨房常规)
“哦?”
韩笑饶有兴致地追问,
“不放桂花?那你们老爷最近爱吃什么新口味?”
翠儿偷瞄了一眼管家福伯,怯生生地说:
“还是老口味…豆沙馅…今儿早大少爷特意让刘妈去‘五味斋’买了些新出的果脯回来…
好像磨碎了些进去…说给老爷尝鲜…”
她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说多了,猛地闭嘴低头。
长子陈国栋的脸色瞬间一变,狠狠瞪了翠儿一眼,
韩笑却像没看见,笑眯眯地接道:
“哦?五味斋的果脯?他们家的金丝杏脯和青梅丝可是一绝,今早买来就让刘妈磨碎了?”
他转向管家福伯,
“福伯,刘妈手艺好哇,磨粉这种精细活儿,用的还是厨房那把老石磨?”
管家福伯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浑浊的目光扫过韩笑,语气毫无波澜:
“先生,厨房杂事,下人自有安排。”
话语之间,滴水不漏。
韩笑也不追问,转而闲聊:
“我记得这种老石磨啊,磨精细粉,力道轻了磨不碎,重了又出焦味。
刘妈今早磨的时候,是不是磨盘声儿格外的碎?像有人掐着点赶工似的?”
一直没说话的庶出二子陈国良,脸色更加蜡黄,突然神经质地搓了搓手,嘀咕了一句:
“鬼知道她赶什么工…磨完就把扫出来的粉渣子都倒后门垃圾堆了…生怕人看见似的…”
他说完立刻后悔,死死咬住嘴唇。
韩笑内心速记: 反常!销毁磨粉残渣,果脯是陈国栋“特意”指定引入,刘妈行为异常!果脯可疑!
“后门垃圾…”
韩笑若有所思,
“胡账房,我记得府上垃圾是固定时间收的吧?今早的…该收走了?”
账房胡全站在不远处,连忙回答:
“对…对!早上十点…垃圾车就…就收走了…”
(此刻已晚上九点,垃圾车早已运走。)
韩笑遗憾地耸肩,这条线暂时无法追查厨房果脯残渣了。
但他立刻看向陈国栋,语带探究:
“大少爷对老爷的饮食真是上心,现在洋行生意不好做吧?
听说您在虹口那块地皮,被工部局压价压得厉害?周转还凑手?”
陈国栋额头瞬间冒汗!强撑道:
“这…这是我自家事!不劳您费心!”
韩笑眼神转冷,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无形的压力:
“大少爷,自家事?可要是这笔周转款影响到陈老爷的命…那就不光是您家事了!”
他这威胁性十足的话语如一盆冰水,瞬间浇得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
一名杜探长手下的探员急匆匆跑上楼,递给杜探长一张纸条。
杜探长扫了一眼,眉头紧锁,对众人道:
“府上有个叫刘妈的厨娘…刚才被发现…在后院柴房里…上吊了!”
“咔嚓!”
就在这死寂般沉重的惊呼响起的瞬间!
书房内,林一手中的强光内窥灯灯筒突然被猛地用力握紧,发出一声脆响!
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那扇被反复检验的南窗前。
显微镜的视野里,那几道致命的划痕如同刻在他瞳孔深处;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紧闭的窗户玻璃,仿佛看到了窗外黑暗中的某个身影。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审判的铁锥,清晰而冰冷地凿破了书房的死寂和门外的惊哗:
“窗户内侧滑槽顶部接缝区,发现基材柚木纤维被超薄(0.1mm以下)
锐利金属工具强行垂直刺入形成的挤压断裂性划痕。
断裂痕迹末端毛刺处附着微量高折射率亮灰蓝色矿物粉末
(初步识别为工业级金刚石研磨料残留)。”
他的目光转向门口面色巨变的杜探长和刚得知厨娘自杀讯息的众人,一字一句,如同冰珠滚落:
“此为外力使用专用工具从窗框外部强行刺入微小缝隙,
精准接触内部插销轴芯进行拨动的操作遗留痕,
证明本案为精心伪装的密室谋杀,凶手曾通过此扇窗完成作案介入!”
澄观斋书房内那扇坚称“不可能”的南窗,在林一冰冷的金属嗓音揭示下,
瞬间化为通往血腥真相的无声通路,窗外雨声敲打着陈府压抑的死寂。
林一那句“此为精心伪装的密室谋杀!凶手通过此窗介入作案!”
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管家福伯脸上常年凝固的漠然面具终于出现一丝裂缝,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那扇窗,肌肉紧绷。
长房太太王氏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凄厉的嚎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有恶鬼害了老爷!是那些下贱——”
她的哭骂矛头直指早已昏厥的二姨太玉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