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何生琴、曹景瑜、徐公良回信期间,岩耕回归阵法堂的规律生活,每日往返洞府与阵法堂之间。
天刚亮,他已立于阵法堂一楼青石板上。晨光穿窗,在材料堆投下斑驳光影。
分拣时,指尖抚过冰凉灵玉、温润隐灵木,鼻尖萦绕幻灵砂清苦气;
加工原石,刻刀 “沙沙” 作响,石屑落围裙,额角渗汗仍专注打磨;
提炼灵气,指尖触灵石,微颤沿臂蔓延,似见淡青灵气游丝般析出;
塑模时,灵泥在指间转动,泥屑勾勒线条,掌心将灵泥焐热。
夜晚,则在洞府钻研《墨灵御阵基础入门》,书中两种阵法让他尤为关注,且已在理论上有所掌握。
灵涡聚萃阵,靠独特阵纹引导周遭灵气向阵心汇聚,以灵玉和低级灵石为材,阵纹呈圆形嵌套的漩涡状,能为修炼者营造浓郁灵气环境。
幽影匿形阵,可掩盖阵内气息与身形,采用隐灵木和幻灵砂,阵纹光芒柔和神秘,隐匿效果显着。
因 “炼妖葫” 的存在,岩耕对这类能遮掩气息的阵法格外看重。如今他虽有少许灵石,可购买低阶成品阵法,用以掩盖 “生生造化露” 催熟灵材时产生的影响。
但以后所需灵材年限渐长,“生生造化露” 引发的动静会不会愈发剧烈?这是必须提前防范的事,如此看来,购买阵法绝非长久之计。
此外,岩耕对阵法寄予极高期望,将其视作日后行走修仙界、居家旅行及与人争夺机缘的重要依仗。
在他这个现代人眼中,阵法堪比高精度芯片。对于他人制作的阵法,岩耕始终缺乏安全感,总担心其中暗藏后手,故而一直渴望能亲手制作、布置阵法。
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他还需先学好调制灵墨与镌刻灵纹的技艺,之后才能去找负责材料调度的林松师兄领取一些阵法材料进行实践。
不过岩耕心里清楚,能领到的材料定然有限,不可能无限供应,若想获取更多材料用于练习,终究还是得自己花费灵石去购买,只能静待合适的实践机会。
某天,岩耕提出想学习调制灵墨的要求,慕秋瑾便带着他往二楼灵墨室走去,打算找周墨师。两人在灵墨室转了一圈,暂未寻见周墨师的身影,慕秋瑾索性带着岩耕在室内转悠起来。
这里比一楼安静太多,数十个紫檀木架整齐排列,架上各式墨锭、墨块琳琅满目。有的如凝血般暗红,透着沉沉的光泽;有的似寒冰般剔透,仿佛能映出人影;还有的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随角度变幻折射出不同的光华。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张宽大的玉案,案上摆着七盏青铜灯,灯芯跳动着淡蓝色的火焰,不见丝毫烟气升腾,反而有股清冽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闻之令人心神一清。
“这是养墨灯,灯芯用的是月华草的芯,能一直保持灵墨的活性。” 慕秋瑾指着其中一盏灯旁的墨锭,“你看这个,是用冰晶蟾的涎水调制成的寒玉墨,绘制冰阵时最是好用。但它性子娇贵,必须放在养墨灯旁,离火近了会融化,离水近了又会结冰,半点马虎不得。”
岩耕凑近细看,那墨锭通体莹白,像是一块冻住的月光,散发着丝丝凉意。
他指尖忍不住就要触碰到,却被慕秋瑾伸手拦住:“别碰!这墨性极寒,咱们炼气期修士直接接触,经脉会被冻伤的。得用特制的玄丝手套才行。”
说着,她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双银线编织的手套,“你看,这手套上织了隔热阵纹,戴着手套拿就没事了。”
岩耕依言戴上手套,再去触碰那寒玉墨,果然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只有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握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他好奇地问:“调制灵墨的时候,难道也要一直戴着手套?”
“那倒不用。” 慕秋瑾笑着摇头,“用灵识裹住墨锭就行,这其实也是对灵识的一种锻炼。等你学绘制阵纹就知道,控制灵识的精细度比什么都重要。”
她拿起一块暗红色的墨锭,“就像这个‘赤血墨’,绘制时灵识太弱,会让墨性凝滞;灵识太强,又会冲散血色,必须得恰到好处才行。”
岩耕正想细问“赤血墨”的更多特性,西侧通道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一个穿黄衣的矮胖青年正和管库老者争得面红耳赤,声音在安静的灵墨室里格外刺耳。
“我说了这‘赤血墨’是上品!你凭什么说它有杂质?” 黄衣青年将墨锭重重拍在案上,震得旁边的玉瓶都摇摇晃晃,险些摔落。
老者却依旧慢条斯理,拿起一根银针刺入墨锭,针尖立刻染上淡淡的灰黑色。他举着银针道:“看见没?真正的‘赤血墨’是用啼血鸟心头血调制的,遇银针只会泛红。你这掺了普通兽血的次品,也就只能骗骗刚入门的娃娃。”
黄衣青年脸涨得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我…… 我这是从灵墨堂李师兄那领的!”
“李师弟绝不会犯这种错。” 老者把墨锭推回给青年,“定是你自己保管不当,让浊气浸了墨体。按规矩,得扣你半个月的份例。”
慕秋瑾拉着岩耕悄悄退到一旁,低声说:“那是赵师弟,性子最是急躁。灵墨娇贵得很,存放时不仅要隔绝浊气,还得定期用灵力滋养,不然再好的墨也会变质。”
她指了指二楼深处,“等你正式在二楼学习之后就知道,光是存放灵墨的阵法就有十二种,每种墨的存放都有讲究。”
两人正说着,周墨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捧着个青瓷碗,碗里盛着粘稠的金色液体,正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闻起来雅致又清润。他看到岩耕,眉头微微一皱,问道:“这是新来的?”
“嗯,周伯,我们正要找您呢。” 慕秋瑾连忙介绍,“这是岩耕师弟,他想跟着您学习调制灵墨。” 虽说岩耕已来阵法堂三个月,但在灵墨调制这一块,确实还算是个新人。
周墨师 “嗯” 了一声,把青瓷碗放在玉案上,拿起银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金色液体,又问岩耕:“想学调墨?”
见岩耕点头,他指了指碗里的液体,“这是用金线蛇的胆汁调的‘金沙墨’,还差最后一道工序。你来说说,该加什么才能让墨性更稳?”
岩耕愣了一下,他从未见过“金沙墨”,心中有些紧张,但还是快速回想刚才慕秋瑾讲的灵墨特性,斟酌着回道:“弟子愚钝,不知‘金沙墨’的特性,但若要稳固墨性,或许可以加入少许‘凝神草’的汁液?” 话刚说完,他便屏住呼吸,等待周墨师的评判,手心已微微出汗。
周墨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拿起银勺在青瓷碗中轻轻一搅,金色墨汁泛起的涟漪渐渐平息。
他抬眼看向岩耕,目光如淬了墨的刀锋,锐利中带着审视:“加入‘凝神草’的汁液虽对,但你可知这汁液该在墨温多少时加入?差半分火候,不是蛇胆燥性难消,就是‘凝神草’的清苦会败了‘金沙墨’的金芒。”
岩耕被问得一窒,方才全凭灵墨需 “稳性” 的共性推断,此刻面对这细致的问题,实在答不上来。他不敢妄言,只得老实拱手:“弟子不知,还请周墨师赐教。”
周墨师轻哼一声,指尖在碗沿轻轻一叩,青瓷发出清越的脆响,在室内回荡。“金线蛇胆属至阳,需以‘月华草’火烘至三刻,待墨温降至指尖触之微烫却不灼肤时,方能滴入凝神草汁。”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这火候,得用灵识一寸寸去品,不是光靠嘴说就能学会的。” 说完,他看着岩耕眼中未有丝毫退缩的恳切,语气才稍稍缓和,“你既敢应下,想必是有几分韧性。调墨可不是敲敲打打的活计,磨的是性子,练的是灵识,稍有不慎就会毁了整批材料。”
岩耕连忙表态:“弟子明白,定会潜心学习,绝不敢懈怠。”
“明白就好。” 周墨师将青瓷碗收入木匣,转身从架上取下一本泛黄的簿册,扔给岩耕,“这是《灵墨七十二法》的入门篇,先把里面三十种基础墨方背熟。三日后卯时来这里,我考你辨识墨材。”
他又瞥了眼旁边的慕秋瑾,“秋瑾,你带他去领套调墨的家伙什,玄丝手套、测温玉片、凝露瓷盏,一样都不能少。告诉他哪些材料库房能领,哪些得自己掏灵石买 —— 别指望家族能供他霍霍。”
慕秋瑾眼睛一亮,连忙应道:“知道了周伯!” 说着,又悄悄对岩耕眨了眨眼,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显然是为他能得到周墨师的应允而高兴。
岩耕接过簿册,入手沉甸甸的,封面上的墨迹虽已有些褪色,却透着岁月沉淀的厚重。他低头看着封面上 “墨法入门” 四字,指尖抚过那凹凸的纹路,心中一阵激荡 —— 方才周墨师那句 “三日后卯时来”,已然是允了他入门学习。
“多谢周墨师成全!” 他深深一揖,抬头时,见周墨师已转身对着药柜挑选药材,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周墨师袖口沾着的金墨与墨绿汁液,在素色衣料上晕出奇特的花纹,倒像是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小品,别有一番韵味。
跟着慕秋瑾走出灵墨室时,岩耕才发现自己后背已沁出薄汗,黏在衣料上微微发凉。他松了口气,轻声道:“刚才真是侥幸,全凭师姐刚才讲的灵墨特性才敢那样推断。” 语气里仍带着几分后怕。
慕秋瑾笑着摆了摆手,银线编织的袖口随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这也是本事。周伯最不喜眼高手低的人,你能老实承认自己不懂,反倒合了他的脾气。”
她领着岩耕往库房走去,又说,“对了,灵墨调制的课程也是三个月,等你通过考核,我再带你去三楼学灵纹绘制。”
“好的,秋瑾师姐。” 岩耕应道,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心中对未来的学习充满了期待。
慕秋瑾侧头看他,眼尾弯起,带着温和的笑意:“好在你的灵识修炼得不错,听说你习得一手好刀法,手腕稳得很,这对控制灵墨流量大有裨益。”
“三楼的灵纹镌刻,对你来说难度或许不大,真正难的是灵纹之间的勾连 —— 那可不是简单画几条线,得让每一笔都带着灵力流转,像血脉一样活起来才行。”
岩耕握着手中的簿册,他想起《墨灵御阵基础入门》里那些繁复的阵图,忽然觉得调墨这门学问,或许比酿酒还要精妙几分,心中对即将开始的学习愈发向往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