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晕厥了?!”
慕容文远心头猛地一沉,方才智斗谣言的冷静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老夫人是苏家的定海神针,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关头,她若倒下,内忧外患必将彻底失控!
他立刻起身,对崔嬷嬷急声道:“嬷嬷,府中秩序交由您了,严防有人趁乱生事!福安,快去请最好的大夫!不,多请几位!”吩咐完毕,他立刻随着几乎瘫软的老管家苏忠,快步赶往老夫人的延寿堂。
延寿堂内已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端着热水盆巾进出穿梭,却个个面色惶然。内室门口,苏清婉正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绞着帕子,强自镇定地指挥着下人,但微微颤抖的肩背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惶。苏明月和苏玲珑也已赶到,明月咬着唇,眼神焦灼地望向内室帘幔,玲珑则已红了眼圈,泫然欲泣。
慕容文远的到来引得众人目光聚焦,眼神复杂各异。此刻无人再顾得上那“细作”谣言,所有人的心都系于榻上的老夫人。
“祖母情况如何?”慕容文远沉声问苏清婉。
苏清婉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已喂了参汤,也不见起色……”她看向慕容文远,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无助,“大夫……大夫还没到……”
慕容文远心念电转。老夫人年事已高,平日身体便欠佳,此番急火攻心,情况必然危急。等大夫赶来,万一……
“让我进去看看。”他忽然道。
众人皆是一愣。苏清婉蹙眉:“你?”
“文远略通一些急救岐黄之术。”慕容文远语气坚决。现代基本的急救知识和对人体的一些了解,或许能在此刻派上用场,至少要比干等着强。
苏清婉看着他沉稳的眼神,想起他一次次出人意料的表现,此刻别无他法,咬了咬牙,侧身让开:“快!”
慕容文远掀帘而入。屋内药气混杂,老夫人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灰败,呼吸极其微弱,嘴角甚至有一丝尚未擦净的白沫痕迹。
他心中一凛,这症状……似是中风之兆!他立刻上前,小心地翻开老夫人的眼皮观察瞳孔,又俯身贴耳倾听她的呼吸和心跳(虽不专业,但能判断大致),触及其手腕皮肤,一片湿冷。
“快!取针来!缝衣针亦可!再取酒灯!”慕容文远疾声道。他记得一些中医急救放血的常识,虽不精擅,但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争取时间!
丫鬟们愣了一下,见苏清婉点头,才慌忙去找。
针和酒灯很快取来。慕容文远将针在火焰上灼烧消毒,回忆着模糊的急救知识,小心地在老夫人的人中、十宣(指尖)等穴位刺下,挤出少量黑血。
这番举动看得周围人心惊肉跳,苏清婉更是屏住了呼吸。
或许是刺激起了作用,或许是参汤终于化开,老夫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虽然未能睁开,但呼吸似乎略微顺畅了一些。
“有反应了!”一个丫鬟惊喜低呼。
慕容文远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仍高悬。这只是暂时的缓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大夫到了!仁心堂的刘大夫、济世堂的张大夫都到了!”
两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被急匆匆引了进来。慕容文远立刻退开,将位置让给专业人士。
两位大夫轮流诊脉,查看瞳孔、舌苔,面色皆凝重无比。低声商议片刻后,刘大夫沉痛地对苏清婉道:“大小姐,老夫人这是中风之症,邪中脏腑,情况极为凶险!老夫开一剂方子,先行稳住心脉,化解淤堵,但……能否熬过今夜,尚难预料。即便醒来,恐怕也……也会留下口眼歪斜、半身不遂之症。”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苏清婉踉跄一步,被揽月扶住。苏明月脸色更白,苏玲珑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求大夫尽力施救!苏家必有重谢!”苏清婉强忍悲痛道。
大夫们下去开方煎药。室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老夫人微弱艰难的呼吸声。
悲伤和恐慌如同实质的阴云,笼罩了整个延寿堂。主子们心神俱乱,下人们更是六神无主。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婉儿!如今母亲病重至此,家中不可一日无主!”二爷苏承宗不知何时赶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眼神却闪烁不定,“你一个女儿家,终究诸多不便。这主持大局、伺奉汤药之事,还是交由二叔来吧!你只管打理外面生意便是。”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就是要趁机夺权!老夫人昏迷,若让他掌控了内宅,后果不堪设想!
苏清婉此刻心乱如麻,又悲又急,面对二叔的逼宫,一时气结:“二叔!祖母尚在病中,你……”
“正是母亲病重,才需有人拿主意!”苏承宗打断她,语气强硬起来,“难道要等你一个晚辈犹豫不决,耽误了母亲病情吗?还是说,你要指望那个来历不明、刚被传是辽邦细作的赘婿来主持苏家内务?”他阴冷的目光扫向慕容文远,直接将污水泼了过来。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下人们的目光再次聚焦慕容文远,疑虑重生。
苏清婉气得浑身发抖,却因祖母病重方寸大乱,一时语塞。
慕容文远心中冷笑,果然跳出来了!他上前一步,挡在苏清婉身前,面对苏承宗,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二爷此言差矣。老夫人病重,大小姐身为嫡长孙女,主持大局理所应当。至于文远,清白自在人心,大小姐和官府自有明断,不劳二爷挂心。倒是二爷,老夫人方才病倒,您不先关心病情,反倒急于安排内务,是否……有些心急了?”
他话里藏针,直指苏承宗居心不良。
苏承宗被噎得脸色一红,怒道:“你!你一个外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文远是苏家婿,更是老夫人亲自点头招入府的。于情于理,都比某些时刻想着挖空家族基业、甚至可能气病老夫人的人,更有资格留在这里!”慕容文远毫不退让,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已看穿一切。
“你血口喷人!”苏承宗暴跳如雷。
“是否血口喷人,二爷心中自有杆秤。”慕容文远不再看他,转身对苏清婉拱手,声音沉稳,仿佛带着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大小姐,当务之急是老夫人病情。府中内务,自有旧例可循,崔嬷嬷经验丰富,可协助打理。外间事宜,文远愿尽绵薄之力,与大小姐共渡难关。此刻,苏家上下需齐心合力,而非自乱阵脚,予外敌可乘之机!”
他这番话,既点明关键,又给了苏清婉支持,更暗示了外部威胁,将苏承宗的夺权行为上升到危害家族存亡的高度。
苏清婉看着慕容文远沉稳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二叔,瞬间做出了决断。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恢复了往日掌家的冷冽:“二叔,文远说得对。祖母病重,苏家更不能乱。内务之事,我自有安排,不劳二叔费心。您若真有心,便去督促大夫煎药,或是想想如何为祖母祈福吧!”
她直接拒绝了苏承宗,语气不容置疑。
苏承宗脸色铁青,看看目光坚定的苏清婉,又看看虎视眈眈的崔嬷嬷和慕容文远,心知今日难以得逞,只得狠狠一甩袖子:“好!好!你们……你们好自为之!”说罢,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一场内斗风波,被慕容文远强行压下。
苏清婉看着慕容文远,眼神极其复杂,低声道:“多谢。”
慕容文远摇摇头:“分内之事。”他看向榻上气息奄奄的老夫人,眉头紧锁,“大小姐,老夫人的病……或许并非全无办法。”
苏清婉猛地抬头:“你有办法?”
“文远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类似案例及一套按摩针灸之法,或能助老夫人疏通经络,恢复神智。只是……”他面露迟疑,“此法需贴近施为,且文远并非专业大夫,恐有风险……”
苏清婉此刻已是抓住任何一丝希望都不愿放过,急切道:“有何风险,比现在更坏?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需一安静密室,一套金针,再请一位信得过的老大夫从旁指点,以免差错。”慕容文远道。他打算结合现代对中风康复的理解和一些模糊的中医知识,冒险一试。
“好!我立刻去安排!”苏清婉毫不迟疑。
然而,就在慕容文远准备全力救治老夫人,以期稳住苏家大局之时,一个小厮连滚爬爬地跑进来,惊慌喊道:
“大小姐!姑爷!不好了!市舶司的钱判官带着大队官兵,堵在府门外,说……说接到举告,证据确凿,要立刻缉拿辽邦细作慕容文远归案!否则就要封门查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