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清晨,天光微亮,乌云裂开一线,晨风裹着湿土气息吹过宰相府青瓦白墙,檐角残水滴落,敲在石阶上,发出清冷的“嗒、嗒”声。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翻新的腥气,夹杂一丝未散尽的龙涎香余韵——那香气极淡,却如丝如缕缠绕鼻尖,仿佛有生命般悄然钻入肺腑。
柴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陈默缓步而出,衣角尚带夜雨余湿,布料贴在小腿上,冰凉黏腻。
他脚步轻缓,像是怕惊扰这寂静清晨,脸色仍显病态青灰,唇边药膏未净,在晨光下泛着油亮光泽。
指尖触到袖口时,能感到昨夜雨水浸透的粗布尚未干透,微微发硬。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场“毒发”,是他亲手设计的局。
子时梁上听语,苏清漪与苏元礼密谈字字入耳,龙嗣、先帝、鱼符、龙涎……每一词都如重锤砸在心湖,激起层层血浪。
而此刻,辰时刚至,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叮!
每日签到成功——获得《听心术》(初级):可聆听十步内他人低语心绪,持续一刻钟,冷却十二时辰。】
陈默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低头掐住掌心,指甲陷入皮肉,锐痛让他神志一凛。
皮肤传来细微刺痛,掌心已留下月牙形红痕,血腥味在舌尖隐约浮现——这是他用来锚定现实的方式。
这门异能来得正是时候。
他拎起食盒,走向厨房。
木托沉甸甸压在掌心,边缘磨得指节发红。
今日轮他送早膳,这是赘婿的本分,也是最好的探查时机。
阿月正在灶前搅粥,铁勺刮过锅底,发出沙哑的“咯吱”声。
火光跳跃,映着她布满皱纹的脸,额角沁出细汗,在昏黄光影中闪闪发亮。
柴火噼啪炸响,火星四溅,一股浓稠米香混着姜片辛辣扑面而来。
几个小厮丫鬟围在一旁闲聊,声音压得极低,像风吹枯叶掠过地面。
“听说那夜紫电劈中后花园石壁,老爷连夜让人运来一幅古旧屏风,就摆在书房最深处。”一个丫鬟道。
“嘘!你疯了?那是禁语!”另一个急忙拦她,“连厨房都不准提!”
可就在这时,陈默双耳微热,仿佛有温流灌入耳道,《听心术》悄然开启。
十步之内,人心如鼓,思绪如潮。
阿月低头搅粥,眼神却频频望向书房方向,心中默念:“老爷从不让提那屏风……可我娘临死前说过,‘苏家藏着一把锁龙的钥匙’……难道就是它?”
那声音不是言语,而是心底浮起的一缕寒颤,如同井底回音,带着几十年前的阴冷与恐惧。
陈默指尖一颤,几乎握不住食盒边缘。
屏风、密诏、先帝……再加上昨夜苏清漪袖中飞出的青铜鱼符,那犄角分叉的龙首,竟与石壁纹路同源!
他猛然想起——那夜龙涎香滴落窗沿,香气虽淡,却带着一丝奇异共鸣,仿佛与他体内气血隐隐呼应,每一次呼吸,血脉便轻轻震颤,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琴弦。
那时他便怀疑,自己身上的“潜龙命格”或许正是引发一切异象的关键。
念头翻涌,面上却依旧木讷呆滞,将食盒放下,低声说了句“我来切姜”,便接过菜刀。
刀锋落下,姜片飞舞,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辛辣刺鼻的气息,呛得人眼角微酸。
下一瞬,他手腕一抖,刀刃斜划——鲜血顿时从指腹涌出,一滴殷红坠入滚烫汤锅,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转瞬蒸腾无踪。
没人注意到,那血落入汤中刹那,竟泛起一圈极淡的金芒,如涟漪扩散,旋即湮灭于热雾之中。
阿月心头忽地一悸,抬眼看向陈默,只觉这平日懦弱的赘婿,今日眼神深得可怕,像一口枯井映着星河,幽不见底。
“少爷……您没事吧?”她忍不住问,嗓音干涩。
陈默摇头,擦去血迹,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劳烦阿月婶,今日汤多加些姜。”
日头渐高,粥香散尽,众人各归其位。
陈默默默收拾碗碟,眼角余光扫过书房方向——那里依旧静得可怕,仿佛藏着一头沉睡的龙。
直到午时钟响,宰相苏元礼退朝归来,面色苍白,剧烈咳嗽不止,每咳一声,胸腔都似要撕裂开来,喉间泛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府中上下慌忙备药,却听他冷声道:“把那屏风抬出来。”
众人惊愕。
那神秘屏风从未示人,今竟要在厅堂公开展示?
陈默跪伏阶下,垂首执壶,看似恭敬卑微,实则双眼透过指缝紧盯那缓缓开启的檀木外罩。
指尖紧扣壶柄,掌心已被汗水浸湿,滑腻难握。
屏风现世。
黑底鎏金,九龙盘柱,龙鳞以真金嵌刻,每一片皆暗合星位,阳光斜照其上,金光流转如活物游走。
中央主龙昂首向天,双目镶嵌碧玉,瞳孔深处似有光晕旋转,宛如活物凝视。
可就在陈默目光触及的一瞬,他体内的血液猛地一震!
不是错觉——这龙纹走势,与昨夜梁上所见鱼符、石壁纹路,完全一致!
更诡异的是,随着他呼吸起伏,屏风上的龙眼竟微微转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一股灼热自心口蔓延,经脉如被火蛇舔舐,痛楚却隐秘,只能咬牙强忍。
苏清漪立于侧殿帘后,忽然轻咳一声,指尖抚过唇畔,似在压抑某种波动。
袖口隐约可见一道抓痕,像是曾被人强行阻拦。
就是现在!
陈默瞳孔骤缩,借着添茶动作悄然后退。
身形一闪,已催动《缩地成寸》,如影贴墙,足不沾尘,瞬间绕至屏风背面。
众人视线全被龙纹吸引,无人察觉角落阴影中的异动。
他指尖疾探,顺着底座雕花缝隙一抠——一块指甲大小的青铜残片应声脱落,入手沉重冰凉,表面蚀刻古老符文,隐隐透出压制之意,仿佛封印着某种不甘沉睡的意志。
还未收手,屏风忽然嗡鸣震动,龙口微张,一道极细的金光射向屋顶梁柱,留下焦黑灼痕,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烧焦木屑与金属熔化的气味。
全场哗然。
“快!封殿!”苏元礼厉喝,声音颤抖,“任何人不得出入!”
混乱中,陈默退回原位,心跳如雷,袖中残片滚烫如烙铁,几乎灼伤肌肤。
但这块碎片……必定藏着惊天秘密。
回到柴房的路上,雨又下了起来。
滴答声打在瓦片上,像谁在轻轻叩问命运的门扉。
他靠着门板缓缓滑坐,掌心贴着胸口,感受那枚碎片灼烧皮肉般的温度。
只是……这觉醒,究竟是恩赐,还是诅咒?
黄昏渐沉,暮色四合。
陈默回到柴房,反锁门户,从袖中取出那枚青铜残片。
入手沉重,表面蚀刻古老符文,隐隐透出压制之意。
他闭目凝神,体内潜龙命格微微躁动,如同被什么古老之物唤醒,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先帝遗诏……封印令?”他喃喃自语,指尖摩挲残片边缘,“你们想锁住的,究竟是命运,还是我?”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照在屋檐积水之上,倒映出扭曲龙影,随水波荡漾,仿佛随时会破水而出。
而在黑暗深处,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柴房方向,唇角微扬。
棋局已动,杀机蛰伏。
而这枚残片,不过是风暴前的第一声闷雷。
子夜,万籁俱寂。
宰相府深处如死水沉潭,唯有书房一灯未熄。
陈默盘坐于案前,掌心托着那枚青铜残片,呼吸极轻,仿佛怕惊扰了暗夜里蛰伏的鬼神。
窗外风动竹影,似刀光掠壁,他眉心微跳,体内潜龙命格隐隐躁动,如同被什么古老之物唤醒。
【望气术·开!】
双目骤然清明,眸底泛起一层淡金微芒。
这是今晨签到所得异能——可窥天地气运流转、人心善恶、宝物灵韵。
而此刻,当他的视线落在残片之上,异象顿生!
青铜表面符文竟缓缓浮空,化作一道道扭曲篆文,在空中拼合重组。
金光流转间,一篇残缺诏书浮现眼前:
“……天有潜龙,降厄于世。命格觉醒,必乱社稷。朕以九鼎为引,龙涎为锁,封其魂于凡胎,禁其迹于尘网。若此命现世,屏风鸣,龙眼转,即令天下共诛之——先帝御笔。”
陈默心头剧震,指尖冰凉,仿佛握住的不是残片,而是三十年前一道冰冷的死刑令。
原来所谓“先帝密诏”,并非传位遗旨,而是一道封印令!
一道专门针对“潜龙命格”的诛心之策!
他不是偶然卷入这场风波——他是被这道三十年前的圣谕,亲手钉在命运祭坛上的牺牲品!
难怪鱼符共鸣、龙涎异动、屏风感应……一切皆因他血脉中流淌的命格正在苏醒!
“所以……我不是闯入棋局的棋子。”他低声自语,唇角却扬起一抹冷意,“我是他们想杀,却杀不死的‘变数’。”
就在这时,门扉轻响。
一道素白身影立于门槛之外,月白衣裙染着夜露寒霜,手中托着一盏温药。
她脚步极轻,像是怕惊动巡逻的耳目,袖口隐约可见一道抓痕——似曾被人阻拦。
苏清漪静静望着他,眸光深如古井。
“你可知,”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针,“为何那日密道机关,唯你一人能触发?”
不等回答,她又低声道:“若我说……我也梦见那条龙看向了你,你会信吗?”
陈默抬眸,不动声色:“我不懂小姐在说什么。”
“不懂?”她缓步而入,屋内烛火随她步伐轻轻摇曳,“那机关乃先帝亲设,需以‘龙血共鸣’方可开启。三十年来,无数高手探查屏风,无一成功。可你一触,龙口吐光,梁柱留痕——你当真是巧合?”
她忽然伸手,指尖划过他掌心。
刹那间,陈默只觉血脉翻涌,一道虚幻龙鳞纹路自掌心浮现,一闪即逝,皮肤灼热如烙。
两人目光相撞,无声交锋。
“你早就知道些什么。”陈默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苏清漪垂眸,将药盏放下:“我只知道,父亲接到边关急报后,连夜召见王德海。而王家,正是当年奉命追杀‘潜龙子嗣’的三公之一。”
空气凝固。
王德海!
那个表面上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实则早已投靠右相一党,如今卧病在床,却仍掌控府中耳目!
陈默瞳孔微缩——线索终于闭环:王德海监视屏风,图谋密诏;张掌柜献毒药,是为试探他是否真具“龙脉之体”;昨夜中毒未死,反引出听心术与残片……这一切,都是对方布下的验血之局!
而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拿到了钥匙。
三更梆响,破空而至。
就在此刻,系统提示骤然降临:
【叮!
你成功获取先帝密诏残片,触发隐藏因果链——“武道真眼”觉醒!】
轰——
脑海如雷炸裂,陈默双目猛然睁开,金芒暴涨!
刹那间,整座宰相府的气运脉络尽收眼底!
青石阶下有紫气蜿蜒,那是苏元礼官运所系;后院深处红鸾浮动,属苏清漪才女气数;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一条隐秘地脉自祖庙延伸而来,最终汇聚于书房密道入口,宛如巨龙归穴!
更可怕的是,王德海病房方向,一只藏于墙缝中的纸扎小人正缓缓爬行,每走三步便滴下一滴乌血——正是王德海指尖割破所献祭的生命精元。
那黑气由血引牵引,顺着地板缝隙渗入屏风底座,与龙纹交融!
有人在解封!而且用的是阴邪手段!
陈默缓缓攥紧手中补全的密文残卷,指节发白。
风暴将至。
棋子已落。
而他,不再是被动求存的赘婿。
他是执棋者。
窗外,残月穿云,冷光照进柴房角落——一支竹枪静静横放,枪尖微颤,仿佛感知到了主人觉醒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