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永寿宫内的桂花已经谢了,只余几片枯黄的叶子在枝头摇曳。温实初跪在甄嬛榻前,手指轻轻搭在她隆起的腕脉上,眉头越皱越紧。
“娘娘…”他收回手,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这脉象…似是双生之兆。”
甄嬛原本慵懒靠在软枕上的身子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温太医确定吗?”
“臣行医多年,双生脉象还是辨得出来的。”温实初低声道,“只是…娘娘这胎已经七个多月,按理说早该诊出来了。许是之前胎位不正,遮掩了另一个孩子的脉象。”
甄嬛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既然如此,就请温太医先替本宫保守这个秘密。”
温实初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应了下来:“臣遵旨。”
从永寿宫出来,温实初径直去了永和宫。沈眉庄正在院中修剪菊枝,见他来了,放下花剪笑道:“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温实初屏退左右,低声道:“方才给熹妃娘娘请脉,诊出是双生之象。”
沈眉庄手中的花剪“啪”地落在地上:“双生子?这可真是…”
她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忧色:“皇上可知道了?”
温实初摇头:“熹妃娘娘让先瞒着。”
沈眉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顿了顿,又道,“这事得告诉祺妃姐姐。”
承乾宫内,苏棠正在查看弘历的功课,听到沈眉庄带来的消息,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双生子?”她放下笔,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沈眉庄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姐姐似乎并不意外?”
苏棠浅浅一笑:“有什么好意外的?熹妃福泽深厚,怀得双生子也是天意。”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事既然熹妃想瞒着,咱们就当做不知道。”
沈眉庄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待沈眉庄离去,景泰上前低声道:“娘娘,若是双生子,熹妃这胎怕是更要惹人注目了。”
苏棠执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后宫最忌讳的就是太过惹眼。”
她放下茶杯,目光悠远:“等着看吧,有人比我们更坐不住。”
果然,不过几日,后宫中就起了流言。都说熹妃腹大逾常,不似寻常孕妇。这话传到养心殿,雍正当即摔了一套茶具。
“混账东西!朕看他们是活腻了!”雍正脸色铁青,吓得苏培盛跪在地上直哆嗦。
皇后适时开口:“皇上息怒。只是…熹妃这胎确实有些异常,臣妾也是担心…”
“担心什么?”雍正冷冷打断她,“担心熹妃怀的不是朕的孩子?”
皇后慌忙跪地:“臣妾不敢!只是后宫流言纷纷,臣妾身为六宫之主,不得不…”
“好个六宫之主!”雍正冷笑一声,“朕看你是巴不得熹妃出事!”
皇后脸色煞白,还要辩解,雍正已经拂袖而去。
消息传到永寿宫,甄嬛正由浣碧扶着在院中散步。听完槿汐的禀报,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后娘娘果然沉不住气了。”
浣碧忧心道:“娘娘,如今流言愈演愈烈,只怕对娘娘不利。”
“怕什么?”甄嬛抚着腹部,目光凌厉,“本宫正愁没机会清理门户呢。”
三日后,雍正来看甄嬛,见她面色苍白地靠在榻上,顿时心疼不已:“爱妃这是怎么了?”
甄嬛虚弱地笑了笑:“臣妾无事,只是…只是听闻宫中有些不好的传言,心中不安。”
雍正脸色一沉:“那些混账话,爱妃不必放在心上。”
“臣妾原也不愿理会,”甄嬛眼中含泪,“只是这话语中伤臣妾也就罢了,竟还质疑皇上…臣妾实在是…”
她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雍正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爱妃放心,朕定会为你做主。”
次日早朝后,雍正当着众妃嫔的面,将一本奏折摔在皇后面前:“朕竟不知,后宫之中竟有如此多的长舌妇!”
皇后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皇上息怒,臣妾…”
“你身为六宫之主,纵容流言蜚语,该当何罪?”雍正冷冷道。
甄嬛适时开口:“皇上,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事务繁忙,难免有疏忽之处。况且…这些话未必是空穴来风。”
雍正皱眉:“爱妃这是何意?”
甄嬛垂眸道:“臣妾这些日子思来想去,也觉得腹中胎儿大得异常。若是…若是真有什么不妥,臣妾宁愿一死以证清白!”
“胡说!”雍正厉声打断,“朕看你是怀孕怀糊涂了!”他转向皇后,语气冰冷,“即日起,后宫事务暂由祺妃协理。皇后就在景仁宫好好思过吧!”
举座皆惊。谁也没想到,皇上会为了熹妃当众斥责皇后。
苏棠适时上前:“皇上息怒,皇后娘娘也是一时疏忽。协理六宫之事,臣妾资历尚浅,恐怕…”
“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雍正摆手道,“好了,都退下吧。”
从养心殿出来,皇后狠狠瞪了甄嬛一眼,拂袖而去。甄嬛却恍若未觉,在浣碧的搀扶下缓缓走向苏棠。
“今日多谢祺妃姐姐为妹妹说话。”甄嬛浅笑道。
苏棠神色平静:“妹妹客气了,本宫只是就事论事。”
二人目光交汇,瞬间交换了无数信息。甄嬛的眼中带着试探,苏棠的眼中则是坦然。
“说起来,”甄嬛状似无意地道,“妹妹听说惠嫔近日胎象不稳,可是真的?”
苏棠眸光微闪:“劳妹妹挂心,惠嫔只是需要静养。”
“那就好。”甄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后宫之中,能平安产子的实在不多。妹妹真是为惠嫔高兴。”
回到承乾宫,安陵容已经等在殿内。
“姐姐可看到了?熹妃今日好大的威风!”安陵容急急道。
苏棠慢条斯理地卸下钗环:“她这是借力打力,借皇上的手铲除异己。”
“那我们就任由她这么嚣张?”
苏棠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急什么?双生子的事还没捅出来呢。”
安陵容一怔:“姐姐的意思是…”
“等着看吧,”苏棠唇角微扬,“好戏还在后头。”
是夜,永寿宫内,甄嬛独自坐在灯下,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那是果郡王当年送她的定情信物,如今却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娘娘,”槿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都安排好了。”
甄嬛收起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
槿汐犹豫道:“娘娘,这其中有些是皇后的人,有些…怕是会牵连到祺妃。”
“那正好。”甄嬛冷笑,“本宫倒要看看,这位祺妃姐姐能忍到几时。”
三日后,后宫发生了一场大清洗。十几位妃嫔、宫女因“散布流言”被逐出宫廷,其中不乏一些资历深厚的老人。
消息传到承乾宫时,苏棠正在教弘历写字。
“娘娘,熹妃这手段也太狠了些。”景泰低声道,“连齐嫔身边的老人都被赶出去了。”
苏棠执笔的手稳如泰山:“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熹妃这是要立威呢。”
弘历抬头问道:“母妃,熹娘娘为什么要赶走那么多人?”
苏棠放下笔,柔声道:“因为这后宫之中,有时候仁慈就是纵容。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待弘历离去,安陵容匆匆赶来:“姐姐,我们安排在永寿宫的人也被清出来了!”
苏棠似乎并不意外:“知道了。”
“姐姐就不着急吗?”安陵容急道,“熹妃这分明是在针对我们!”
苏棠浅浅一笑:“她针对的不是我们,是所有人。”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况且,我们不是还有一张王牌没出吗?”
安陵容不解:“什么王牌?”
苏棠但笑不语。
而此时,永和宫内,沈眉庄正对着一碗安胎药发愁。温实初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这药…非要喝不可吗?”沈眉庄轻声道。
温实初点头:“娘娘胎象不稳,这药是稳固胎气的。”
沈眉庄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忽然道:“温太医,若是…若是我这胎保不住,你会怪我吗?”
温实初猛地抬头:“娘娘何出此言?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我知道。”沈眉庄打断他,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只是这后宫险恶,我实在是…”
她没有说完,但温实初已经明白。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一痛,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眉庄,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这一次,沈眉庄没有挣脱。
窗外,秋风萧瑟,卷起满地落叶。而在这深宫之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