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 “农业学大寨” 广播声刚漫过家属院的育苗木框,林晚秋就蹲在苗床边拔杂草 —— 新苗长得茂盛,绿油油的叶片快把育苗袋盖满,却也窜出几丛狗尾草,得小心拔,别碰着苗根。冬冬趴在旁边,小手里攥着个小竹片,学着妈妈的样子挑草:“妈妈,俺把草挑出来,小苗就能长得更高,给战士叔叔煮水喝啦!”
“慢点儿挑,别把苗根带出来,” 林晚秋笑着把儿子的小手往旁边挪了挪,指尖刚触到他沾着泥土的指节,就听见院门外传来 “咚咚” 的脚步声 —— 陆沉舟扛着把旧竹耙走来,耙齿是后勤处刚补的,用细铁丝绑了加固,还带着点铁锈味,肩上还搭着个布包。
“老张说这竹耙耙草正好,” 陆沉舟把竹耙放在苗床边,伸手摸了摸新苗的叶片,“长得真壮,比上周高了半指,再过阵子就能练苗了。” 他说着打开布包,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面饼,还有一小袋炒芝麻:“炊事班李班长给的,说你拔草费腰,让你垫垫,芝麻给冬冬补脑子。”
林晚秋接过饼,掰了一半塞进陆沉舟手里:“你也吃,扛竹耙那么远,肯定累了。” 陆沉舟没接,又塞回她口袋:“我在部队吃过了,你快吃,等会儿马大娘她们要来帮忙,别让她们等。”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熟悉的笑声 —— 马大妮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块旧粗布;王秀芝手里提着个陶瓮,里面是深绿色的艾草水;周婷婷则推着个小推车,车上放着把小锄,锄刃磨得发亮。
“晚秋妹子,俺们来帮你护苗!” 马大妮把粗布铺在苗床边的石桌上,“俺家那口子说,这布铺在这儿,放工具不沾土,俺特意洗干净晒透了,还能当坐垫。” 王秀芝也凑过来,晃了晃陶瓮:“这艾草水是俺按陈同志说的煮的,加了点盐,能防蚜虫,俺早上天没亮就煮了,凉透了正好用。”
周婷婷把小锄放在车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俺家那口子教俺咋松土,说苗根周围的土得松透,不然闷着长不快,俺特意把锄刃磨薄了,不会伤根。” 林晚秋心里暖烘烘的,拿起小喷壶舀艾草水:“真是谢谢你们,这苗长得好,全靠大家伙儿帮忙。”
几人立刻分工:陆沉舟和周婷婷丈夫(周婷婷说他一早去后勤处借了把小耙子,刚赶回来)用竹耙轻轻耙掉苗床周围的浮土;林晚秋、马大妮用小锄给苗根松土,喷艾草水;王秀芝则帮着把拔下来的杂草装进竹篮,打算带回家喂鸡,冬冬和几个军属家的孩子,蹲在旁边把散落的艾草水用小布擦干,怕渗进育苗袋淹了根:“妈妈,俺擦得干干净净,小苗不会淹着啦!”
正忙得热火朝天,林晚秋忽然发现几棵苗的叶片上沾着小黑点 —— 是蚜虫,正趴在叶背上啃。“咋有虫了?” 她心里一慌,赶紧用指尖去捏,“别把叶子啃坏了。” 马大妮也凑过来看,皱着眉说:“是不是昨晚潮,生虫了?俺家菜地里也长过,用艾草水多喷几遍就好。”
没等她们多喷,院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 陈卫生员背着药箱走来,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驱虫的方法:“晚秋同志,我听王主任说你们的苗长得好,特意来看看,蚜虫不怕,用艾草水加少量石灰粉,喷两遍就能杀光,还不伤苗。” 他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细石灰粉:“这是王医生给的,过筛过的,细得很,不会堵喷头。”
大家赶紧按陈卫生员说的做,陆沉舟去井边打温水,林晚秋把石灰粉拌进艾草水,小心翼翼地往有虫的叶片上喷。没一会儿,就看见蚜虫掉在地上,冬冬高兴得拍手:“虫死啦!虫死啦!小苗安全啦!”
太阳升到头顶时,苗床终于照料妥当 —— 杂草拔干净了,蚜虫杀光了,苗根周围的松土还透着艾草水的清香,新苗的叶片更绿了,透着劲儿。大家坐在粗布上歇脚,林晚秋把马大妮带来的玉米糊糊和咸菜分给大家,还拿出陆沉舟带的炒芝麻,撒在糊糊里。冬冬把自己的糊糊掰了一半给陈卫生员:“陈叔叔,你帮俺们杀虫,俺请你吃芝麻糊糊!” 陈卫生员笑着接过,咬了一口:“真香,冬冬真乖。”
下午,家属院的王主任带着两个新军属来参观,手里拿着个红册子,是 “军属育苗登记本”。“晚秋同志,” 王主任翻开册子,“老首长听说你们的苗长得这么壮,特意让俺来登记,还要把你们的育苗经验印成小册子,发给全家属院的军属,让大家都跟着种草药,为部队做贡献!” 林晚秋赶紧站起来:“都是大家伙儿帮忙,俺们也没做啥。” 王主任笑着说:“这就是互助的力量!老首长还说,秋天移栽时,后勤处会派战士来帮忙翻地。”
傍晚回家时,天已经擦黑,林晚秋点亮煤油灯,陆沉舟帮着把陶瓮搬进屋,冬冬早就困得睁不开眼,趴在炕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个小布包,里面是没吃完的炒芝麻。林晚秋坐在炕边,翻着陈卫生员给的驱虫笔记,陆沉舟则在灶边热玉米糊糊,时不时往她这边看一眼,灯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等秋天移栽,咱们就把后山的地分成小块,” 陆沉舟把糊糊盛进碗里,递到林晚秋面前,“让家属院的军属都来种,种出的草药一起送卫生所和哨所,让战士们冬天都能喝上甘草水。” 林晚秋接过碗,喝了口热糊糊,靠在他肩上:“好,咱们一起种,有你和大家帮忙,肯定能种出一片草药田。”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院角的苗床里,新苗在月光下静静生长,叶片上还沾着艾草水的清香。煤油灯的光映着两人的身影,还有炕上熟睡的冬冬,屋里满是玉米糊糊的香气和淡淡的草木香。林晚秋看着身边的丈夫,想着白天大家一起驱虫护苗的场景,忽然觉得,这 1970 年的春天,虽然物资紧张,却有着最珍贵的温暖 —— 一床壮苗,一群邻里,一双相握的手,把对部队的牵挂、对生活的期盼,都融进了这苗茂情长的时光里,岁岁绵长,暖意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