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林晚秋被窗棂上的亮光晃醒。睁开眼一看，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院墙上的铁丝网都裹着厚雪，像缀满了棉絮。冬冬还在被窝里睡得沉，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沾着口水，想来是昨晚听故事听高兴了。
陆沉舟已经起了，灶间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林晚秋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刚穿好棉袄，就看见陆沉舟端着个搪瓷盆走进来，盆里冒着热气，是温好的洗脸水。“醒了？先洗脸，粥马上就好。” 他把盆放在炕边的小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昨天跟炊事班老王换的糖糕，给冬冬留的。”
布包里是两块用油纸包着的糖糕，金黄色的外皮还带着点温度，散发着淡淡的甜味。林晚秋拿起一块，轻轻掰了点放进嘴里，甜而不腻，是用玉米面和少量白糖做的，在这物资紧缺的年代，算是稀罕物了。“你咋不自己吃？” 她抬头看向陆沉舟，发现他眼底有淡淡的红血丝，想来是昨晚搬完柴火又去处理营里的事了。
“俺不爱吃甜的，你跟冬冬吃。” 陆沉舟转身往灶间走，“今天雪大，营里放半天假，等会儿俺陪你去供销社扯布，顺便跟后勤处说说养猪场的事。”
林晚秋把糖糕放回布包，小心地收进抽屉里，想着等冬冬醒了再给他吃。她走到灶间，看见锅里正熬着玉米粥，粥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是陆沉舟特意放的猪油。“俺来看着火，你去歇会儿，看你眼底红的。” 她接过陆沉舟手里的锅铲，把火调小了些。
陆沉舟没走，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昨天马大妮家的猪没事了吧？早上俺看见张建军去喂猪，好像精神头不错。”
“应该没事了，昨天吐完之后就好多了。” 林晚秋搅动着锅里的粥，“等会儿俺再去看看，顺便跟大妮姐说说养猪场的事，看她愿不愿意跟咱们一起干。大妮姐养过猪，有经验，有她帮忙，咱们能少走些弯路。”
陆沉舟点点头：“你说得对，马大妮确实是个靠谱的人。不过养猪场的事，还得跟后勤处好好说说，现在营里对私人搞养殖还有些顾虑，俺得找周政委好好谈谈，争取让他们支持咱们。”
正说着，冬冬揉着眼睛从里屋走出来，看见陆沉舟就扑过去：“爹！俺梦见你给俺买糖糕了！”
陆沉舟把他抱起来，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你这小家伙，做梦都想着吃。爹给你留了糖糕，等会儿吃完粥再给你吃。”
冬冬高兴得拍手：“爹真好！娘，今天咱们是不是要去扯布做新棉袄呀？俺也要新棉裤！”
林晚秋笑着点头：“是呀，今天跟你爹去供销社，给你做新棉裤，再给你爹做件新衬衫。”
吃完早饭，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陆沉舟找了件军大衣给冬冬穿上，又把林晚秋的围巾系紧了些：“外面冷，把脸遮好，别冻着。” 他自己穿了件旧军大衣，袖口已经磨得发亮，但洗得很干净。
雪后的路不好走，积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不少劲。陆沉舟抱着冬冬，林晚秋跟在旁边，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营部方向走。路上遇到不少战士，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有的还停下来帮他们扫开路上的积雪。“陆营长，这雪下得可真大，您这是要去哪啊？” 一个年轻的战士笑着问道。
“带家属去供销社扯点布，顺便去后勤处办点事。” 陆沉舟笑着回答，“你们也注意保暖，别冻着了。”
走到营部附近，就看见马大妮站在路边，手里挎着个篮子，看见他们就赶紧迎上来：“晚秋，沉舟，你们这是要去哪啊？俺正想去找你们呢。”
“大妮姐，俺们正要去供销社扯布，顺便跟后勤处说说养猪场的事。” 林晚秋停下脚步，“你家的猪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没事了，早上喂了点稀粥，吃得可香了！” 马大妮高兴地说，“俺就是来跟你们说这事的，顺便给你们带了点鸡蛋，昨天多亏了你，不然俺家的猪就没了。” 她说着就把篮子递过来，里面装着十个鸡蛋，都是用稻草小心地裹着的。
林晚秋赶紧推辞：“大妮姐，你这鸡蛋俺不能要，都是街坊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留着给小石头补身子，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你就拿着吧，这鸡蛋是俺特意给你留的，你要是不收，俺心里过意不去。” 马大妮把篮子往她手里塞，“再说了，俺还想跟你们一起搞养猪场呢，这鸡蛋就算是俺的入股钱了！”
陆沉舟看两人僵持不下，笑着说：“大妮姐，鸡蛋你先拿回去，养猪场的事，等会儿俺跟后勤处谈完，咱们再细聊。要是真能办起来，肯定少不了你的帮忙，到时候咱们一起赚钱，还怕没鸡蛋吃？”
马大妮想了想，觉得陆沉舟说得有道理，就把鸡蛋收了回去：“那行，俺就先拿回去。你们谈完了记得跟俺说一声，俺随时都能来帮忙。”
跟马大妮告别后，三人继续往供销社走。供销社在营部旁边，是一栋两层的砖瓦房，门口挂着个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 “红星供销社”。推门进去，里面暖烘烘的，货架上摆着各种商品，有布料、粮食、日用品，还有少量的水果和糖果，不过都要凭票购买。
供销社里人不多，只有几个战士和家属在挑选商品。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售货员看见他们进来，笑着迎上来：“陆营长，林同志，你们来啦！是要扯布吗？昨天刚到了一批新的棉布，有蓝色和灰色的，质量可好了。”
“是啊，想扯点布给家属做件棉袄，再给俺做件衬衫。” 陆沉舟把布票递给她，“你给俺们挑块质量好点的棉布，蓝色的就行。”
售货员接过布票，从货架上拿下一卷蓝色的棉布，展开给他们看：“陆营长，您看这布怎么样？是上海产的，又厚实又耐磨，做棉袄最合适了。”
林晚秋摸了摸布料，确实很厚实，手感也很好，比她现在穿的旧棉袄布料好多了。“这布挺好的，就选这个吧。” 她抬头看向陆沉舟，征求他的意见。
陆沉舟点点头：“行，就这个。再扯点灰色的布，给冬冬做条新棉裤。”
售货员麻利地量好布，用剪刀剪下来，包好递给他们：“一共是八尺布，用了五尺布票，还剩三尺布票，你们收好。”
林晚秋接过布包，心里满是欢喜，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买新布料，想着很快就能穿上新棉袄，心里暖暖的。冬冬也很高兴，拉着她的手说：“娘，新棉裤什么时候能做好呀？俺想早点穿上。”
“等周末俺就给你做，很快就能做好。” 林晚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从供销社出来，陆沉舟抱着冬冬去后勤处，林晚秋则抱着布包在门口等着。后勤处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周政委的声音：“沉舟啊，你说的养猪场的事，俺们已经商量过了，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既能解决家属院的粮食问题，又能给营里提供新鲜的猪肉，是件好事。不过，现在营里资金紧张，只能给你们提供一小块场地，其他的物资还得你们自己想办法。”
“谢谢政委支持！场地没问题，物资俺们自己能解决。” 陆沉舟的声音带着兴奋，“俺家属已经联系了马大妮，她养过猪，有经验，到时候让她负责养猪，俺家属负责配饲料，再找几个有空闲的家属帮忙，应该能把养猪场办起来。”
“好，有你们这份心就好。” 周政委的声音顿了顿，“不过，你们要注意，一定要按照营里的规定来办，不能搞资本主义那一套，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跟俺们说。”
“俺知道了，谢谢政委！” 陆沉舟说完，就推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晚秋，成了！政委同意咱们办养猪场了，还给咱们批了块场地，就在家属院后面的空地上。”
林晚秋也很高兴：“太好了！那咱们赶紧回去跟大妮姐说，让她也高兴高兴。等会儿再去看看场地，商量一下怎么建猪圈。”
三人往家属院走，路上遇到不少家属，听说他们要办养猪场，都围过来看热闹，有的还表示想加入。“晚秋，俺也想跟你们一起养猪，俺在家没事干，能帮上忙。” 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家属笑着说。
“是啊，晚秋，带上俺们一起干吧，要是能赚点钱，给孩子买点吃的也好。” 另一个家属也附和道。
林晚秋笑着说：“大家别急，等俺们把猪圈建起来，需要帮忙的时候再找大家。到时候咱们一起赚钱，让孩子们都能吃饱穿暖。”
回到家属院，林晚秋先去马大妮家，把后勤处同意办养猪场的事告诉了她。马大妮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了！晚秋，咱们终于能办养猪场了！俺这就去准备东西，明天就开始建猪圈。”
“大妮姐，你别着急，咱们先去看看场地，商量一下怎么建猪圈。” 林晚秋拉着她，“沉舟已经去叫张建军了，等会儿咱们一起去看看。”
很快，张建军就来了，四人一起往家属院后面的空地走。空地不大，大概有半亩地，上面长满了杂草，不过地理位置很好，离水源近，方便清洗猪圈。“这块地不错，离家属院近，方便照顾猪，离水源也近，挺好的。” 马大妮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土，“这土也挺肥沃的，适合建猪圈。”
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张纸，上面画着猪圈的草图：“俺昨晚画了个草图，咱们可以建两个猪圈，每个猪圈能养五头猪，再建个小房子，用来放饲料和工具。你们看看，这个设计怎么样？”
马大妮和张建军凑过来看，都点头称赞：“这个设计好，既节省空间，又方便管理。”
林晚秋也觉得不错：“那咱们就按照这个草图来建，明天就开始动工。俺去跟营里的木工班说说，让他们帮忙做些木板，建猪圈需要用到。”
“俺去跟炊事班要些柴火，建猪圈的时候需要烧砖。” 张建军也主动请缨。
“那俺就负责准备工具，再找几个家属帮忙，明天一起动工。” 马大妮高兴地说。
商量好建猪圈的事，已经到了中午。雪又开始下了，不过这次下的是小雪，像柳絮一样飘下来。林晚秋抱着布包往家走，心里满是憧憬。她知道，办养猪场只是第一步，以后还有很多困难等着他们，但她相信，只要他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再加上马大妮夫妻俩的帮忙，一定能把养猪场办起来，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年代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回到家，陆沉舟已经把午饭做好了，是玉米粥和咸菜，还有昨天剩下的烤红薯。冬冬坐在炕边，正拿着个小木块玩，看见林晚秋回来，就跑过去：“娘，咱们的养猪场什么时候能建好呀？俺想去看小猪。”
“很快就能建好，等建好了，咱们就买小猪回来养，到时候让你天天去看小猪。” 林晚秋放下布包，坐在炕边，开始给冬冬缝新棉裤。
陆沉舟坐在旁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里满是欣慰。他知道，林晚秋是个能干的女人，有她在身边，他什么都不怕。他拿起桌上的报纸，认真地看起来，时不时跟林晚秋聊几句养猪场的事，屋里的气氛温馨而和谐。
窗外的雪还在下，覆盖了大地，也覆盖了过去的苦难。林晚秋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把养猪场办起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也让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生活的希望。在这个崭新的时代里，她相信，只要肯努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像这雪景一样，洁白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