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余安穿行在那群倒戈者中间,第一个目标是那个秃顶男人。
他失去生命的时候,还维持着原本的表情。
然后他低头,摸了摸脖子,那里有一条细线。
于是,他的身体还站着,但头颅已经落地。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会场响起。
“啊——”
离秃顶男人最近的一个西装女人尖叫出声,她反应快一些,迅速掏出后腰的手枪。
不过她连扳机都没来得及扣动,便被一股巨力撞击而直接飞出去十几米,死得不能再死。
倒戈者们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开始反击。
有人掏出了手枪,有人掏出了匕首......
但这些东西都没用,余安的速度太快,快到上一秒看见还在左边,下一秒身后便传来风声。
有个男人怒吼着疯狂扣动扳机,只可惜弹匣打完,连一发子弹都没能命中,然后就被重重一脚踹飞。
不到一分钟,还活着的倒戈者只剩下十来个。
会场中央躺满了尸体,死状各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似乎来不及感受痛苦,表情依旧是停留在前一秒。
余下那些人聚在一起,缩在会场角落,每个人都在发抖。
那个刚才被注射了药剂的中年男人也在其中。
他就站在最前面,手里还握着一把从尸体上捡来的手枪。
这人的表情很复杂,有恐惧,有不甘,还有一些疯狂。
“我......”他嘶哑开口,“我不能死......”
余安看着他没说话。
“我也是进化者......跟你一样,我还不一定输。”
中年男人说完,抬枪对准余安扣动扳机。
子弹打向余安胸口,但他并没有躲。
当子弹击中那白色晶体时,一下子变形弹开,不知飞往了何处。
中年男人愣住了,他看了看手中的枪,又看了看余安胸口的被击中的位置,像是了然了。
“哈哈......我也有这种身体素质。”
说完,他扔下枪,不退反进。
但当他一拳打向余安时,一股骨头碎裂的声音回响起。
中年男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像是不明白为什么。
余安靠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
“你的进化,是假的。”
“不可能!陈博士怎么可能骗我,是他给予了我新生!”
“怎么不可能。”余安嘲讽笑道,“你知道这种好东西他为什么不给他自己或者他的亲信注射吗?那是因为它只是试验品。”
“它会压榨你最后一点生命力,让你在短时间内获得超越常人的力量,但代价是你的寿命。”
“或许几个月,不,要不了几个月,你就会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不......不可能......”男人摇头,眼泪止不住滚落,“他......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他连自己都骗。”余安笑了。
他抬手按在男人肩膀上,动作很轻,像是安慰。
“安心睡吧。”
男人肩膀瞬间被巨力压得变形,他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无力地张了张嘴。
陈景明就这么静静看着余安展开杀戮,眼里没有丝毫同情。
他站在讲台旁边,脸上虽已经没有血色了,却依旧维持着一副假笑。
“好......好啊......”他喃喃自语,“真厉害,这才是我想要的......完美的杀戮兵器......”
陈景明将目光重新转向我们,“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叶司令,你以为靠着这个怪物,就能赢?”
叶司令没有回答,死死盯着陈景明,但许星河已经开始联系外界的人准备合围。
陈景明哈哈大笑起来,歇斯底里。
“天真,太天真了!我筹备这么久,准备了这么多后手,你以为我就这点本事?!”
“真是太小瞧人了!”
陈景明一下子掏出一个黑色的遥控器,按下上边的按钮。
下一秒,会场外传来了成千上万的丧尸合奏曲。
“叶司令,不好了!丧......丧尸围城啊!”
叶司令的通讯器中顿时传来外界人员的慌声。
随后,外面接二连三地响起爆炸声与交火声。
就在这时,会场里的灯光开始闪烁。
它们忽明忽暗,会场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来回切换,但那些交火声与嘶吼声越来越近。
我看向身边,老鬼不知何时消失了。
“警戒!先别管陈景明那老狐狸了!”许星河咬牙看向陈景明的方向,他似乎趁乱准备逃跑。
但这时,我们显然自顾不暇。
就在外界声音愈发靠近的时候,我却发现余安的动作变慢了许多。
那些倒戈者还剩最后一个的时候,余安很轻微地晃了一下。
我这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依照他现在的身体强度,现在就陷入疲累,似乎不太可能。
但下一秒,他的动作更明显,肩膀开始颤抖,他抬手捂住了耳朵。
“余安?!”我喊出声。
他没回头。
只是就在这时,会场大门忽然被打开。
门外站着几十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清道夫小队成员,一时之间,战斗一触即发。
他们肆意倾泻火力朝着我们这边而来,由于人数的压制,我们只能被迫不断躲藏。
子弹飞溅,带起一些地砖的碎片,烟雾缭绕在会场之内。
“小明,跟紧我,保护好陆院长。”我迅速靠近欧阳明,将一个弹匣递了过去。
欧阳明点点头。
我看见为首的那名清道夫成员,或许是他们的队长,停在了余安的面前。
余安对他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在开门之后整个人更是有些虚弱,直接单膝跪地。
“丧尸太多了......”陆院长看向余安的方向,眉头紧锁。
我微微愣神,似乎明白了陆院长的意思。
声音,余安能听见丧尸的声音,被其影响。
也许不单纯是那些嘶吼,而是更深层次的。
是那些情绪,那些被病毒扭曲的负面情绪。
这就是代价吗?
“博士有令,带你回去,你们没法逃脱。”为首的清道夫队长没参与战斗,在角落边看着余安。
不过对方并没有回答。
队长扬了扬头,“别让博士失望。”
但回应他的,只是一道冰冷的目光。
“那就没办法了。”队长声音冷了下来。
“博士说,如果带不回去,就销毁。”
队长扣动了扳机,霰弹枪的轰鸣声在会场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发疼。
不过余安都懒得躲,当子弹打在他身上时,白色晶体尽数为他挡下。
队长脸色变了,他知道对方防御高,但这也是有些过于离谱了。
就在队长进行这一系列动作时,许星河也找准了机会放冷枪偷袭他。
不过他反应很快,一个侧身翻滚躲了过去。
队长看了一眼许星河的方向,又看向其他队员,暗骂道:“废物一群。”
他不再分心管余安,而是跟着其他队员一起对我们进行火力压制。
外部的脚步声更多了,不止有人,还有尸群。
混乱,场面混乱无比。
甚至有我们在外围的人突过来了,帮着我们包夹会场内的清道夫,但很快,更喧哗的丧尸声在会场之外响起。
外面现在有壁垒的残存势力,还有叶司令之前带来的精锐,他们都在朝着会场靠近。
一边抵御丧尸,一边向着敌人倾泻火力。
就在我逐渐听见更多的尸群嚎叫时,余安却突然转身面向了大门外的方向。
他的身体虽还在抖,但没之前那么厉害了。
他张嘴,发出了某种声音。
某种......频率。
就像是一道命令一样,会场外的走廊里,那些丧尸的身影停住了。
它们一下子停在了原地,抬起头看向会场的方向,然后又转身朝着反方向而去。
只不过,这只是少部分,依旧还有其余的丧尸想要冲进来。
余安在承受着代价引导那些丧尸。
我攥紧拳头,很想去帮助他,只可惜在交叉火力的覆盖之下,我没法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就在这时,会场的灯光彻底熄灭,并不是刚才的闪烁。
交火声停止了那么一瞬,黑暗只持续了一秒,然后应急灯亮了起来。
紧接着,会场的音响系统里传出了刺耳的电流噪音。
然后,是一个冰冷的程序音:
“自毁程序已启动。”
“倒计时:五分钟。”
会场陷入一片死寂。
刚才还在交火的众人一下子停下了动作,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的位置,那里是那些发出声音的音响。
自毁......
......
几分钟前,另一边。
陈景明在刚才的混乱中成功逃跑,但并不是真的逃跑,而是去启动终极方案。
老鬼早就知道了他的意图,所以第一时间便追了上去。
只是当他要成功靠近陈景明的时候,却被一人给拦住了。
并不是清道夫,而是一个穿着破旧作战服的人。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身姿挺拔,看上去足有两米高。
其手中还握着一把军刀,刀身通体漆黑,没有反光。
“K。”老鬼停下来,看着那个人。
被叫做K的男人笑了。
“Ghost,好久不见。”他开口,说的是英语,带着浓重的东欧口音。
老鬼没说话。
他死死盯着K,身体微微下蹲,进入了战斗姿态。
K转了转手里的军刀,“博士让我拦住你,他说,你一定会来。”
老鬼依旧没说话,默默从腰后拔出了两把匕首。
“你该退休了,Ghost。”K说。
“退休?我这种人,只有死才能退休。”
两人同时动了。
没有试探,没有保留,一上来就是搏命杀招。
K的军刀划向老鬼的喉咙,老鬼侧身躲过,匕首反刺向K的肋下。
K迅速格挡,刀身碰撞溅起火星。
两人分开,又迅速扑上。
每一次进攻都是直指要害,但很快,老鬼落了下风。
不是技巧与经验不足,而是,他老了。
K算是正值壮年,体力和耐力等都在巅峰。
老鬼起码比他大了十几岁,面对如此高强度的战斗自然占不到什么便宜。
陈景明这时已经跑到了另一处应急通道的门口。
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老鬼和K在搏命,而会场也陷入混乱,脸上顿时浮现疯狂的笑意。
门一开一关,陈景明跑了。
老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焦急,他知道陈景明要去做什么。
虽然他的情绪隐藏得不错,但还是被K敏锐发现。
这一瞬间的分神,K抓住了机会。
军刀一下子突破了老鬼的防御,刺向他的胸口。
老鬼勉强侧身,但刀尖还是划过了他的肋下。
作战服一下子被割开,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衣服。
老鬼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
K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跟上,军刀再次刺出,这次目标直指老鬼的心脏。
老鬼迅速抬刀格挡。
但K的力量太大,军刀压着匕首,一点点逼近老鬼的胸口。
刀尖离皮肤越来越近,老鬼突然松手。
他一下子放开了格挡的匕首,任由军刀刺向自己。
然后他侧身,让刀尖擦着胸口刺去,同时另一只手里的匕首刺向K的脖颈。
以伤换命。
K显然没想到老鬼这么拼命,他想要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战斗的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
冰冷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脖颈,从侧面刺入,割断了颈动脉。
血一下子喷出来。
就像打开的水龙头,喷了老鬼一身,一脸。
K的眼睛瞪得滚圆。
他低头,看了看插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又抬头看看老鬼,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然后,他倒了下去。
军刀从他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响。
老鬼也一下子跪了下去。
他捂着肋下的伤口,血从指缝里涌出来,滴在地上和K的血混在一起。
K死了,但他还活着。
他抬头看向陈景明离去的方向,撑着地面想站起来。
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伤口太深,失血太多,意识逐渐迷离。
他缓缓摸出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他与女儿的合照。
那时候,他还没有那道疤,样子看上去也没现在这般可怖。
只是......一切都没法回来了......
他再次咬牙尝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少女的虚影扶住了他,这次他成功站起来了。
摇摇晃晃,如风中残烛。
他捡起了K的军刀,握在手里一步步朝着陈景明逃跑的方向而去。
他的身后留下了一串血脚印,每一步都是一个鲜红的印记。
他继续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过了这么几年了,极乐园大部分地方都没变化,还是以前的样子。
他的脚步很慢,很重。
走了大概三层,他终于看见了陈景明。
陈景明就站在通道的尽头,那里有一扇厚重的防盗门,门上有个控制面板,上面红色的数字正在不断跳动。
【倒计时:三分十七秒】
陈景明正在面板上输入密码,但不知为何,他的手忽然抖得厉害,输错了好几次。
他低声咒骂,擦了擦额头的汗重新输入。
老鬼停在了楼梯的转角,他离陈景明还有十几米的距离。
但他并没有立刻冲过去。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陈景明,看着这个疯狂的男人,造就了这一切灾难的男人。
陈景明输对了密码。
防爆门发出嗡鸣,被缓缓打开一条缝。
陈景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劫后余生的笑容。
然后他听见了脚步声。
他回过头,看见了老鬼。
他的笑容僵住了。
“你......怎么......”
“还没死?”老鬼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他的声音平静,平静得可怕。
陈景明后退了半步,背靠在防爆门上。
“让开。”他颤抖着说道,“让我走......自毁程序已经启动了,这里马上就会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你拦着我也没用......”
“我知道啊。”老鬼说。
他一步一步走向陈景明。
“那你还......”陈景明声音中带上了恐惧,“你疯了?!你还想和我一起死?!”
老鬼没回答。
他只是走,一直走,走到陈景明面前,两人的距离不到一米。
然后他停下了。
他看着陈景明,看了很久。
“陈景明。”他开口,声音很轻,“你建了一个牢笼。”
陈景明愣住了。
“你把所有人都关进了这个牢笼里。”老鬼继续说,“幸存者,丧尸,壁垒,实验体......世界......”
他嘴角忽然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但你忘了——”
“牢笼关住的,从来不只是猎物。”
“还有猎人。”
陈景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说什么,但老鬼没给他机会。
老鬼抬手,军刀刺出。
没有刺向陈景明,而是刺向了防爆门旁边的控制面板。
刀尖刺穿面板的外壳,火花迸溅,电弧闪烁。
面板上的数字开始乱跳,然后一下子熄灭。
自毁程序被中断了,但只中断了一部分,
应急通道里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外围区域自毁程序中断,核心区域自毁程序继续。重复,核心区域自毁程序继续。”
陈景明的脸一下子白了。
“你......你做了什么......”
“做了我该做的事。”老鬼说。
他松开了军刀。
刀还插在控制面板上,刀柄微微颤抖。
然后他看着陈景明,眼神如一潭死水般平静。
“该结束了,陈景明。”
他说。
陈景明突然掏出了手枪。
那是一把银色的手枪,枪身精致,像是一件艺术品。
老鬼没动,甚至无视掉了那把枪。
他只是看着陈景明的眼睛,然后笑了。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一直被困在牢笼里。”
“我渴望自由,我累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扑了上去。
陈景明开枪了。
子弹打进了老鬼的胸口,老鬼身体晃了一下,但他动作依旧没停。
他扑到陈景明身上,双手死死抱住了他。
“你疯了!”陈景明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
老鬼不为所动,抱得更紧,紧到陈景明都能听见自己肋骨被挤压的声音。
陈景明连开数枪,只不过下一刻,爆炸发生了。
盖过了他的枪声,盖过了他的尖叫......
通道在震动,墙壁在开裂,天花板在掉灰,楼梯在崩塌......
火焰吞没了他们。
吞没了老鬼,吞没了陈景明,吞没了所有的恩怨与罪孽。
在最后的意识消散前,老鬼握紧通讯器,低声自语。
然后他好像听见了什么。
不是爆炸与火焰,是一个很轻很软的声音,像羽毛落在水面。
“爸爸。”
老鬼笑了。
真正的、释怀的、解脱的笑。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永远地。
......
“小子,牢笼塌了......我终于,能歇会儿了......替我......看看明天的太阳。”
我和欧阳明的通讯器里,同时传来这道声音。
我明白,老鬼已经走了。
但我没空管这么多,爆炸已经开始。
刚才在响起自毁警报的时候,清道夫小队放弃了对我们的攻势。
他们本想逃跑,但外围已经涌上来尸群,所以他们只得先对付丧尸。
陈景明跑了,他们没法一下子引开这么多丧尸,而余安想要开路也很吃力,所以时间一下子就被拖到了自毁程序的开始。
但是,预想中的全方位爆炸并没有发生,它是无规律的,似乎只在中心范围的位置爆炸。
即便如此,会场的状况也不容乐观。
这里的天花板已经坍塌下来,无数混凝土块砸在地上,钢筋裸露,将会场一下子分割成不同的区域,烟尘缭绕,火光冲天,一时之间,视野无限缩小。
为了躲避那些碎石,我被迫和大部队分开了。
分开的时候,我能听见我们这一方人的惨叫。
我不知道是谁,但或许很多人都受伤了,我很幸运,还有行动能力。
我继续绕开坍塌下来的墙体,朝着刚才余安的方向冲。
在爆炸的前一刻,我看到了,他还在原来的位置,但似乎为了引导迎上来的尸群,他变得更虚弱。
我拼命大喊出声他的名字,烟尘缭绕,我吸入了一部分气体,喉咙一时之间难受极了。
但我不敢耽搁,用力刨开那些碎石碎砖。
当我终于来到余安所在的位置附近时,我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不过这时候他靠在一边,肩膀处被一块碎石直接扎入,紫黑色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不断下流。
他微闭着眼睛,嘴唇不停翕动着,像是在念什么。
我预想中最差的情况发生了,随着大规模尸群的靠近,他现在的状态果然没法抵挡外界的攻击。
不过好在,我来了。
我没喊他,而是攒足了力气一下子跑过去。
火光冲天,一切声音都显得那么微弱,以至于我在过去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到我。
我迅速将他扶起,他抬头看向我,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我直接将他背在身上,迅速朝着出口狂奔而去。
这肯定是我有史以来跑过最快的一次,体测都没这快。
当我终于距离出口还有十米位置时,爆炸又来了。
这一次更近,就在会场的侧墙。
墙壁直接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混凝土碎块像炮弹一样飞过来,我连忙闪躲。
就在我庆幸于躲过这次无差别攻击,继续朝着出口狂奔时,我却感觉背后升起一丝寒意。
本能的危险预警。
我侧头看去,一块扭曲的金属碎片从破口飞进来。
它旋转着,好似一把巨型飞刀,直射向余安的后背。
我好像没法躲开,那一刻我的脑袋忽然放空了,我意识到背上的余安似乎已经无力承受这次攻击。
所以我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子将余安从背上摔到一边,然后在我回身的那一瞬间,我的眼中,一抹金属光泽无限放大。
再然后,我感到我眼中忽然陷入一瞬间的黑暗,整个人被撞飞出去,摔在墙壁上又滑下来。
然后我的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灼烧感,好奇怪。
我艰难低头,就见面前一片血红。
我躺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
我好像看见了余安,他被我甩开,就摔在几米外的地方。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向我的眼中充满痛苦。
他张了张嘴,似乎在喊我的名字。
只不过我听不见,爆炸声太大了,火焰太大了,疼痛太大了。
我能感受到那块金属碎片插在胸口上,但它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缓冲了一下。
嗯,是那个U盘,当时在余安家中,让我们费好一阵功夫才拿到的U盘。
所以我会死吗?我忽然笑了,我也不知道。
视野在不断变黑。
当我的意识陷入最后的黑暗时,一阵频率响了起来。
是‘钥匙’。
......
我又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仿佛像是沉睡在海底,阳光透过澄澈的海水,映射在我的眼皮之上。
好轻松惬意的感觉啊,我一点也不想动弹,但我却感觉到一股热浪,呃......有点像以前在乡下生火取暖的那种感觉。
我揉了揉眼,有些不情愿地爬起身。
嗯,这是哪儿?
我张望着四周,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一座断桥上。
我摇晃了一下脑袋,现在天好像已经黑了,但我怎么能看得那么清楚?
我又捏了下自己的脸,没感觉,好像捏不到。
哦,我死了吗?
这里难道就是,天堂?
嗯......断桥?我忽然回过神,立刻看向前方。
那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在其之上,还有数不尽的丧尸。
好熟悉的镜头。
我慢慢靠近,随着我的靠近,那火焰却逐渐开始熄灭。
是因为丧尸堆积得太多,所以灭了吗?
我懒得管,继续前进。
丧尸们并没管我,它们好像压根就看不见我。
然后,我看见了,看见了一个‘人’从那团将熄的烈火中挣扎地爬出。
我也看不清他是谁,毕竟他似乎浑身上下都被烧焦了。
好顽强的生命力,我感慨,烧成这样都能动。
只不过没一会儿,他又不动了,就这么静静趴在地上。
我又靠近了些许,不知为何,我也不想动了,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人。
我感受到他的呼吸了,他还活着,所以我愿意等他。
我眼睛一刻也没眨,看着他身上的反应。
只见原先那些被烧得焦黑的身体部位,不知为何,忽然化作了粉尘散落在地。
然后在我的注视之下,他身上忽然迅速附着了一丝透明的......茧?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玩意儿,反正我还没看一会儿,刚才那些焦黑的部位就被这透明的茧全部包裹覆盖。
而其它较好的皮肤,则是迅速开始生长,就像是新生婴儿般嫩滑。
我一下子想到了一个词,“烈火涅盘”。
形容这副场景,感觉真是再贴切不过。
这时候,那些透明的茧状物也慢慢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样子。
我看过去,原来是一些雪花状的白色晶体,覆盖在了原先烧伤最严重的地方。
我就这么看着他,从一片焦黑,变成了一副苍白圣洁的样子。
那些伤得最重的地方,现在似乎变成了最坚固的铠甲,但是谁又知道,在这之前会很疼呢?
天,逐渐下起了小雨。
我感受着雨点在我脸颊上划过,烫烫的。
我又看向周围,没有被打湿的痕迹,原来不是雨么?
我摸摸眼角,还是没有触觉,但我好像哭了。
真是奇怪,人死了之后的灵体怎么会流泪?
我没继续深究,我看着他慢慢爬起来了,我看清了他的样子,原来是余安。
他有些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举着双手打量了一番。
我控制不住的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轻声说“你回来了”。
可是我的身体直接穿过了他。
唉。
碰不到,那我就当个跟屁虫吧。
我这么想着。
接下来,我看到那些丧尸主动避开了余安,我感觉很酷,这样岂不是就能在末世里横着走了?
只不过,丧尸一多的地方,余安就不知为何抱头蹲下,好像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丧尸不攻击他,他待在丧尸旁边也难受,真是奇怪。
但我静下心来,忽然听到了,听到了丧尸的‘声音’。
——饿。
——好痛。
——救救我。
——好冷。
——我好怕啊。
......
无数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冷,渴,恨,怨,怒,绝望,疯狂,虚无......
好吵......
余安跑了,跑得很快,但我追上了。
他跑到一个没有什么丧尸的地方,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不再难受。
只不过,这里好像是一个别人的据点?
“喂,你是谁?丧尸还是人?”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和余安同时回头,那是一个年轻人。
“鬼!怪物啊!”
只可惜,余安回头的时候,那年轻人直接被吓跑了。
后来,我跟着余安回到了欧阳明家。
欧阳叔叔再次见到余安的时候,满脸震惊。
经过余安的一番描述,欧阳叔叔才理清了其中的所有事情。
然后他迅速收拾行李,开着车,带上欧阳阿姨和余安来到了我的乡下老家。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考虑的真是周到。
见到我父亲之后,余安又用之前那套说辞,跟我父亲解释了所有的事情。
我父亲一听,当即就坐不住了,想着去找我和欧阳明。
但余安展示了一下他的能力,父亲顿时不说话了。
他只是双手握住余安的手臂,颤抖着渴求余安能够将我和欧阳明带回来。
余安信誓旦旦点头,借了村民的一件黑袍,再次踏上了自己的路。
我就看着他逐渐掌握自己的力量,看着他在许多个瞬间与我们接近......
只不过他并没有选择与我们汇合,他选择了走另一条路,另一条能够拉陈景明下水的路。
他开始游走于壁垒各个据点内,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获取有用的信息。
那些壁垒的人如果不小心发现了他,那么他们将会打开地狱的大门。
后来,他得知了‘夜莺’的存在,也就是我的妹妹,齐柠。
他也认识她,但不知道为何她会被壁垒视为重要实验体。
他开始寻找齐柠的下落,慢慢追到了那个物流园中转站。
我看见了,看见他刚到那附近,就遇到了一个从下水道井盖出来的男人。
我想了想,这人,好像是老鬼之前说的蝎子?
应该是吧,毕竟那三人小队就剩蝎子跑掉了。
只不过蝎子有些倒霉,刚跑出来,就迎面遇上了余安。
我听见蝎子临死前还骂了陈景明一句,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我思索了一阵子想到,看来这家伙,似乎以为余安是陈景明的最佳成功实验品,之所以对他下手,其实是为了灭口。
这个小插曲过后,余安又顺手将赶来的快速反应小队灭了。
之后他接连袭击壁垒,同时不忘对一些小幸存者据点下手,再然后,又成功救出了齐柠。
这些行为,果然引起了陈景明的注意。
陈景明很欣赏余安的能力,同时派人暗中调查。
他得出结论,这家伙应该就是唯一一个天选之子,不仅没有变成可怕的丧尸,反而直接逆向进化,成为了超脱一切的存在,只不过似乎有些不可控。
在余安救走齐柠的那两天,壁垒的人跟丢了。
余安刻意走那些最难走的路,一下子甩掉了壁垒的追踪,回到了我的乡下老家。
我的妹妹齐柠跟我的父亲再度相见,我看见齐柠哭了很久。
后来父亲本想让齐柠留下,但齐柠想到了自己的特殊性,担心后续会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还是选择和余安一同行动。
父亲顺手扯下一块布条,帮余安把他从壁垒手中夺取的U盘包住,以防丢失。
再后来,就到了余安带着齐柠,刻意留下踪迹引导壁垒与我们去找他。
壁垒清道夫先到,只不过被余安尽数解决。
他知道我们会来,但他接下来的行动比较冒险,所以他想让齐柠与我团聚。
交代了让齐柠保密的事情后,余安躲在暗处,看到齐柠成功与我们汇合之后,他才放心走了。
他知道‘钥匙’的存在,知道这东西是血清的关键,所以他开始在陈景明眼里演戏。
除了遇到丧尸以外,他还多加了一个‘设定’,那就是在杀死丧尸或人类的时候,也会陷入‘虚弱’状态。
接着,他慢慢引导壁垒的追踪小队来观察自己的举动。
这一路上,他除了杀死壁垒的人,还杀死过其余普通幸存者。
他将自己扮演成一副容易失控的样子,即便陈景明之前怀疑过为何要带走齐柠,但自负的陈景明却认为,自己可以使用‘钥匙’来让余安臣服。
终于,在一次无目的行动中,余安察觉到了陈景明的存在,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好机会。
他来到了落英山的粮站,那里可以发送信号。
在杀死那里的幸存者时,余安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拥有了超凡的力量,但双手早已沾满了罪孽。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而是在清理完这里的人员之后,痛苦跪地。
然后,陈景明扮演着救世主出现了。
他释放了‘钥匙’,让余安感到被净化的同时,我们在遥远的曙光基地也收到了这段信号。
我恍然大悟,原来当时的‘钥匙’是这样来的吗?
见到余安稳定下来,陈景明向他发出了邀请函,改变世界的邀请函。
余安没拒绝,‘加入’了陈景明的阵营。
再然后,我的意识一片迷离,看着余安的身影在我的面前逐渐消散,化作泡影。
我伸手努力去抓,但我失败了。
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我有些着急了,看不见任何东西。
然后,我的面前,重新燃起了一丝火光。
——“鬼叔,再说说,再说说啊,多讲一点,我有点好奇之后又发生了啥,齐哥他们逃出去了吗?”是张强的声音。
——“是呀,我也很好奇。”是周雪的声音。
——“鬼兄,俺真没想到,这背后能发生这么多事。”是王叔的声音。
——“唉,可惜我们这些老家伙,没法子看到结局咯~”是根生叔的声音。
——“那几个年轻人都很棒,我相信他们,唉,还好那个姓余的小子活了下来,不然我真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是小队长李恩平的声音。
——“李大哥你别自责,你那时候也是没办法,你们为了维持秩序也付出了很多啊。”是王康的声音。
——“是啊,大家都在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好,还好胡鑫那小子活了下来,老子没白死。”是张震霆的声音。
——“大家都很棒呢。”是一道女声,我的母亲。
——“好了好了,明天再说,我现在都累了。”老鬼无奈道,他的旁边还靠着一个少女。
只不过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谁在那儿?”老鬼问道。
一时之间,围在火光前的众人齐刷刷朝我的位置看来。
我挠挠头,不再躲藏。
“呃......没打扰到你们吧。”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啊?齐哥?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张强一下子站起,颤抖着指着我的方向。
其余人有些沉默,就这么看着我。
我摊了摊手,“呃......没跑过死神呗,所以我过来陪你们了。”
我轻描淡写地说着,不过气氛并没有因为我的玩笑而缓和一分。
母亲忽然走过来,一下子抱住了我。
我用力回抱,身体微颤。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见见你和小柠,还有他......”母亲摸着我的头,手有些颤抖。
“他们现在都很好......”我喃喃道。
“嗯......只不过小柠怕是要哭死了,她挺喜欢粘着你的。”
“嘿嘿,没事儿,我现在成了英雄,活在大家的心中。”
“贫嘴。”
“诶嘿。”
“小子,来喝一杯,之前我一直藏起来的,没舍得拿出来给你和欧阳尝尝。”老鬼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小酒杯,倒满了浓郁酒香的美酒。
“好啊鬼叔,你真抠门!”我打趣道,跟着母亲一起围坐在火光前。
众人都很默契地没再提起我的事情,大家喝着美酒,吃着烤肉,不亦乐乎。
酒足饭饱过后,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消散。
张强明白了什么,开玩笑道,“齐哥,天不亡你,看来比起我们这边,还是那边更需要你啊,哈哈!”
我怔怔地看着自己趋近透明的手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齐同学,回去吧,他们想你了。”周雪冲着我笑笑。
“走吧,雨娃子,俺们这边这些人,在这里一点都不会孤单。”
“是啊,你要是留在这儿,你爹跟小柠得多难过?”
王叔和根生叔说道。
“小齐,去吧,记得帮我和余安说声抱歉。”李恩平道。
“齐兄,如果回去能见到希望社区的人。”王康挠挠头,“呃......你帮我跟李悦溪说一下,其实我一直暗恋她。”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嗯......还有我,我......我喜欢余安!”周雪也补了一句,似乎是因为王康给她的勇气。
“哦对,还有我呢。”张强看了看四周,没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反而放心了,“跟我老妈说一声,我永远爱她,而且我在下面真的过得很好,让她不要太难过。”
“唉,我也不知道说啥,怪煽情的,你就帮我和胡鑫那小子说一声,我在下面过得很好就行了。”张震霆摆摆手。
“小雨,回去之后要记得按时吃饭,知道吗?还有你多管管小柠,她总爱点汉堡炸鸡配奶茶,我都没办法说她。”母亲无奈地看向我。
我一一点头,最后看向了老鬼。
“鬼叔,你叫啥啊?”我率先发问。
其余人正等着老鬼和我说最后的话呢,被我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打断也是笑出声。
老鬼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戈远修,以前有人一直觉得这名字念得不顺口,包括我,所以几乎没人叫我真名。”
“哦~”我长呼一声,“那鬼叔你倒是还挺会取名的。”
我看着他旁边的那位少女,她带着笑意与我对视。
“戈瑶,歌谣,好听,比鬼叔你的好听。”
“又贫嘴。”老鬼忽然对着我竖了个中指,“回去跟欧阳说一声,我之前给他的那个厚本,好好看一下,里面都是他喜欢的东西,那些小玩意儿。”
老鬼顿了顿,继续说道:“遇到你们这俩小子,我真的很荣幸。”
“行了行了,我才不喜欢说这些肉麻的话,快回去和他们团聚吧。”
老鬼摆摆手,戈瑶也怯生生对着我说了一句,“再见,齐雨哥哥。”
“再见,各位!”
我冲着大家深深鞠了个躬,久久没有抬起,实则是为了不让他们看到我泛红的眼眶。
然后,我的身影逐渐消散在众人面前......
......
当我再次睁开眼,面前是一片光亮。
出太阳了。
我看向身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
我这是,在某所医院的病房吗?我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我挣扎着起身,掐了掐自己,疼,是真的。
喔,这应该是我乡下老家那附近的一个社区医院,现在是重建了吗?看起来还挺新。
我摸了摸胸口的位置,似乎状态还行,于是我不再留恋于床上,起身走向外面。
我记得这里的路,离我家挺近,只不过我才刚迈出房门,就被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看上去应该是护士的女人瞅见了。
她正拿着手机,好像有些不耐烦地在打电话:“哥,你真啰嗦啊!我都多大了还操心,你......”
她话音未落,余光就瞥见了我,然后她眼睛忽然跳了一下,睁得老大,“诶诶,先不说了哥,我这有重要的事情!”
挂掉电话后,她一下子小跑过来,扶住我的手臂。
我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才反应过来,“你......你是李悦溪吗?”
“嗯?”李悦溪有些好奇地点点头。
“王康说,她一直暗恋你。”我认真说道。
李悦溪脸蛋忽然有些发红,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啊......那他真傻,一直都不敢说......”
“大家,都好起来了吗?”等李悦溪消化完,我再次问道。
“好起来了,都好起来了,虽然还没彻底恢复以前的样子,但希望已经牢牢握在我们手中了。”
“那就好......”
“好了好了,不说废话了,我扶你回家,我刚刚已经通知大家了,说你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
“当然,呃......足足半个月呢!陆院长说你当时情况很差,如果没有那个U盘,你可能当场就死在那里了,只不过啊,那个小U盘,刚好就把你从鬼门关拉进来了半步。”
“那......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后面吗?那时候余叔叔他们不知道怎么逃出来了,说是被一个老朋友救了,后来余叔叔带着‘钥匙’赶到会场外围,释放了‘钥匙’,暂时压制了尸群,同时让余安恢复了状态,你也得救了。”
老朋友吗?原来是鬼叔。
我继续跟着李悦溪走,回到了那个熟悉的门前。
只不过这一次,门没有锁,那些简单的防御措施也被拆卸掉。
我推开这扇熟悉的门,屋内灯火通明。
我闻到了香味儿,是红烧肉的咸鲜,还有清炒小白菜的爽嫩,和好多好多我爱吃的菜。
我继续迈步踏入,就见父亲穿着那件旧围裙,端着一碗汤从厨房中走出来。
看到我,他的脸上立刻绽开笑容。
我笑了,迎了上去。
这一次,我看清了屋内其他人的身影。
好多人,我认识的人。
欧阳明本来还拿着锅铲,见到我下意识地甩了出去,砸在胡鑫裸露出的手肘上,让他‘哎哟’直叫。
他大声叫着我的名字,然后一下子迎了过来,但很小心。
欧阳叔叔也跟着走出来,他系着围裙,旁边是欧阳阿姨,只不过看上去有些呆愣愣的。
再然后,余安走了出来。
他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只不过眼神是清明温和的,看着我,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在他身边,也站着一男一女,身形虽然瘦削了许多,但精神饱满。
余安的父母,他们都好好的。
真好。
接着是陆院长,他正翻着一本书,见到我,抬头慈祥地笑了。
许星河也一改往日的严肃,切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冲我挑了挑眉。
还有齐柠,我的妹妹。
她在院角领着几个孩子玩,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见到我之后,她立刻轻轻扑进了我怀里。
大家都在,叶司令、林可儿、李轩......
“好了,吃饭!”父亲很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
大家围在一起,瓷碗碰在一起,笑声聚在一起......
这顿饭吃了很久。
没人提病毒,没人提观测者和壁垒,没人提那些死去的名字......
话题围绕着庄稼的长势,以后该怎么走,每个人身上的趣事......
琐碎,平淡,带着泥土和烟火气。
每个人都说得认真,听得也认真。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余安带着我和欧阳明来到了屋檐上,我们躺在上面,手中拿着一杯果汁,看着繁星夜空。
“你们以后打算做什么?”欧阳明先开口,然后仰头看着星空,自己先回答。
“我以前总在想,等这一切结束了,我要干什么。”
“现在真结束了......反而不知道了。”
余安没看他,依旧看着远处。
“那就慢慢想。”他说,“有的是时间,”
“是啊。”欧阳明笑了,“有的是时间。”
我抿了一口果汁,看着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亮晶晶的。
“我以前觉得,活着就是活着,吃饭,睡觉,学习,第二天接着重复。”
“后来觉得,活着是为了保护点什么,家人,朋友,那些没被毁掉的东西。”
“现在觉得......”
我转头看向余安和欧阳明,“活着,就是还能躺在这里。”
“还能看见你们,还能呼吸,就够了。”
“路还长,我们才刚刚开始。”
“是啊,刚刚开始。”欧阳明笑道,“所以老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习惯吗?”
欧阳明侧头看向余安脖子侧方的雪花状白色晶体,开口问道。
余安没着急回他,而是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
“甜的。”他说。
然后我和欧阳明都笑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