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脸上的笑意收敛，有些意外，“老爷子要见我？”
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乔会长。
只见乔会长立刻吹起了口哨，眼神飘忽，东张西望，就是不和张远对视。
张远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肯定是这个老家伙在中间牵线搭桥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对管家点点头。
“好的，麻烦您带路。”
跟着管家穿过长长的走廊，再次回到宴会厅时，里面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宾客们虽然已经酒足饭饱，但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菜品，脸上都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情。
当张远跟着管家走进来时，全场的喧嚣瞬间停止。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惊讶，怀疑，审视，好奇……各种各样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让张远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就是那个厨子？”
“也太年轻了吧！看着跟个大学毕业生一样！”
“开什么玩笑？刚才那道九层皮，真是他做出来的？”
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环境里却格外清晰。
张远眉头微皱，没有理会这些议论，目不斜视地跟着管家，走到了主桌前。
韩老爷子已经重新坐下，正端着一杯茶，静静地看着他。
“老爷子。”张远停下脚步，对着韩老爷子，不卑不亢地躬身行了一礼。
韩老爷子放下茶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干净，清爽，眼神沉静，面对如此大的场面，虽然有些许不适，但脊梁挺得笔直，没有半点谄媚或畏缩。
“好，好一个年轻人。”韩老爷子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他从身旁拿过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厚实红包，递了过去。
“小伙子，今天辛苦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务必收下。”
张远看了一眼那个红包，没有推辞，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谢谢老爷子。”
“年轻人，不错。”
“身上有股子韧劲儿。”
这句没头没尾的夸赞，让周围竖起耳朵的宾客们都有些发懵。
夸厨艺就夸厨艺，怎么还夸上气质了？
张远微微欠身，态度不卑不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韩老谬赞了，我就是个做饭的，当不得您这么夸。”
“做饭的？”韩老爷子哼笑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那道压轴菜，闭上眼睛细细咀嚼。
良久，他才睁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追忆，几分感慨。
“这一口，让我这个老头子，想起了不少过去的事啊。”
他这话，更是让满座宾客心里头跟猫抓似的。
这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
这菜又到底有什么故事？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全都聚焦在了张远的身上。
而在宴会厅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中年男人，正死死地盯着主桌的方向。
他的眼神里没有对美食的渴望，只有化不开的怨毒和仇恨。
“张远……”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手里的筷子因为过度用力，发出咯吱的轻响。
“你个小畜生，坏了我的大事！”
“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我发誓，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面前的盘子早就空了，但他却没打算离开。
他拿起桌上最后一道菜剩下的酱汁，毫不犹豫地倒进自己的米饭碗里，用筷子飞快地拌匀，然后大口大口地扒拉进嘴里。
那吃相，与这豪华的宴会厅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都在关注主桌的动静，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怪人。
吃完最后一粒米，刀疤男用餐巾擦了擦嘴，将椅子轻轻推回原位，然后站起身，混入侍者往来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宴会厅的侧门。
从始至终，没人知道他是谁，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更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主桌这边，气氛正热烈。
张远见韩老爷子吃得满意，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没忘记自己的搭档，笑着补充了一句。
“其实今天这几道菜，主要还是乔会长在旁边指点，我就是个打下手的。”
这话一出，旁边的管家脸色微变，他快步走到韩老爷子身边，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耳语了几句。
韩老爷子听完，眉毛猛地一挑，看向张远的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他放下筷子，端起茶杯，用杯盖撇着茶叶沫子，慢悠悠地开了口。
“哦？小张师傅，你这可就谦虚得过头了。”
“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老乔那个茅坑里的石头，心甘情愿地在你那小厨房里，一待就是七天？”
老爷子这话里带着调侃，却像一颗重磅消息，在主桌炸开。
乔会长？
哪个乔会长？
在座的都是人精，脑子一转，立刻就想到了那位在餐饮界德高望重，脾气古怪得出了名的乔兴国，乔会长！
让乔会长给人打下手？还一打就是七天？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远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
“韩老您可别捧杀我了，这七天，都是乔会长在帮我的忙，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才是真的。”
“哈哈哈！”韩老爷子闻言大笑起来，指着张远，对满桌的人说：“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话要是让老乔听见了，怕不是要提着菜刀追着这小子砍！”
“那老东西，最烦别人说跟他学东西，他总说自己的手艺是偷来的，不是教来的。”
一句话，把众人都给逗乐了，气氛也愈发轻松。
张远也跟着笑了笑，顺势转移了话题。
“菜已经上齐了，韩老您和各位贵客慢用，我就不打扰了。”
“不急。”
韩老爷子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张远一愣，但还是依言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韩老爷子喝了口茶，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张远，一字一句地问道。
“小张师傅，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一定要见你吗？”
来了。
张远心中一动，他知道，这顿饭的戏肉，现在才真正开始。
他摇了摇头，老实回答。
“晚辈不知。”
“不知？”韩老爷子哼了一声，苍老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这位韩家的掌舵人说话。
“很多年前，我就想再办一次这样的宴席，用的，就是今天这张菜单。”
“我花了不少力气，找遍了天南地北的名厨，想找一个能把这菜单上所有菜都做出来的人。”
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