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站在特种部训练馆的观察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金属台面。
窗外，科斯魔正完成第三十七组负重引体向上，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地面的橡胶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少年的动作依旧标准得像教科书，手臂肌肉贲张时，能清晰看到血管在皮肤下跳动——这是地狱周训练留下的印记，也是超越常人的体能证明。
“按理说，不该这样。”凯文低声自语，眉骨处的疤痕在顶灯的照射下泛出浅淡的阴影。
他原本以为，经历过地狱周那种将人碾碎重组的训练，科斯魔会褪去骨子里的青涩，至少不会像情报里写的那样，轻易被现实击垮。
可现在看来，有些东西似乎并未改变。
身后传来脚步声，秦风的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带着熟悉的节奏感。“凯文，这是这周的考核报告。”
他将文件夹放在台面上，封面的特种部队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科斯魔和九霄的综合评分，已经超过了后备役的平均标准。”
凯文翻开文件夹，纸张摩擦的轻响在安静的训练馆里格外清晰。
科斯魔的理论课成绩几乎全是满分，尤其是崩坏能物理概论那栏，红笔标注的“98”格外刺眼；装备拆解考核用时比标准快了十七秒；战术环境模拟评分是罕见的“S+”。
旁边附着的体能测试数据图表，曲线陡峭得像座山峰，远超同批次新兵。
“地狱周的训练模式，我们花了一个月才敲定。”
凯文的指尖划过数据栏，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原本以为至少需要两周适应，结果他们只用了三天。”
秦风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带着几分欣赏：“科斯魔的学习能力很惊人，尤其是近身格斗。上周教他的关节技，他看一遍就会了，昨天还把战术部的老兵撂倒了三个。”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有点太执着于第一小队了。”
凯文的眉峰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特种部的选拔机制像座金字塔，最底层是地狱周筛选出的新兵，往上是后备役考核——这道坎几乎拦下了九成的申请者。
九门理论课要达到八十五分以上，装备拆解误差不能超过三毫米，战术指挥模拟要在十分钟内破解三道陷阱……
光这些还不够，体能测试的各项指标必须甩开人类极限几条街，崩坏能适应度更是要达到“可控级”。
上个月战术部送来的三十名精英，最终通过的只有三个。
其中一个叫黛丝多比亚的女生……
她现在已经和九霄是第二小队的正式成员，跟着爱莉希雅执行过任务……
而要从后备役真正加入小队，还得跨过最后一道生死线——在崩坏受灾区独自猎杀两百头死士和崩坏兽，生存十天以上。
这个考核的死亡率常年稳定在86%，也就是说，十个人里能活下来一个就算幸运。凯文的终端里还存着上个月的报告：三个通过后备役考核的士兵，只有一个拖着断腿从废墟里爬了出来，回来时怀里还抱着战友的铭牌。
逐火之蛾的二十万战士里，特种部的七个小队就像锋利的刀刃，每个小队不过寥寥数人，却要直面帝王级崩坏兽甚至律者。
第一小队的成员名单挂在训练馆的荣誉墙上，照片里的人眼神坚毅，却有一半的位置已经变成了黑白色——那是牺牲者的标记。
所以当秦风说，科斯魔和九霄只用一周就完成了后备役的所有考核时，凯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预判出了偏差。
更让他头疼的是，从那之后，他的“末日”就来了。
“凯文首席！”
少年的声音像颗小石子，打破了训练馆的宁静。
凯文转身时，正好撞见科斯摩冲过来的身影，对方的作训服还带着训练后的潮气，眼睛亮得像藏着星星。
“您看我今天的战术模拟了吗？我用了新的迂回策略，比标准时间快了两分钟！”
凯文的目光落在他渗着血的指关节上——那是模拟格斗时被护具磨破的。
“战术不是比谁快。”他的声音比训练馆的金属墙壁还冷，“战场上多出来的两分钟，可能意味着队友的死亡。”
科斯摩的笑容僵了一下，却很快又扬起脸：“可是首席，您当年在神州对抗律者时，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切断了它的能量源啊！我查过资料，您当时比预案快了整整三分钟！”
“那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必须冒险。”凯文的指尖在身侧攥紧，“而你现在，连死士的攻击模式都记不全，谈何冒险？”
少年的脸颊瞬间涨红，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攥紧了拳头，转身跑回了训练场。
凯文看着他的背影，眉峰皱得更紧——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
接下来的日子，科斯摩像块甩不掉的影子。
训练时他总站在离凯文最近的位置，休息时就捧着战术手册凑过来，嘴里全是些让凯文头疼的问题。
“首席，您说未来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夕阳把训练馆的影子拉得很长，科斯摩坐在器械旁，手里转着根训练用的短棍，“是不是再也没有崩坏，大家都能像以前一样生活？”
属的碰撞声掩盖了他的回答：“不知道。我只关心下一场战斗。”
“可我们战斗不就是为了未来吗？”少年的声音带着执拗，“我爸妈临终前说，只要还有人在反抗，世界就还有救。首席您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凯文把组装好的枪扔给他，枪身的冷意让科斯摩下意识地接住。
“我的想法不重要。”他的目光扫过少年受伤的指关节，“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活到看到未来的那天。”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上演。科斯摩像个追着太阳的向日葵，无论凯文的话语多冰冷，第二天总会准时出现在他面前，眼里的光丝毫未减。
最狠的那次，凯文一天之内训了他五次——第一次是因为他在战术课上质疑教官的方案……
第二次是模拟实战时略了队友发挥的作用，企图一个人完成……
最后一次，是因为他拿着份漏洞百出的作战计划，说要跟着第一小队执行任务。
“你以为战争是过家家？”凯文把作战计划摔在他脸上，纸张散落一地，“就凭你现在的能力，去了只会拖累所有人！你所谓的理想，在崩坏面前连一秒钟都撑不过！”
科斯摩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直到凯文转身离开，训练馆的门关上的瞬间，身后才传来压抑的哭声，起初是小声的抽噎，后来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嚎啕，像头受伤的小兽，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
凯文站在门外，指尖停在门把手上，最终还是没有回头。走廊的灯光映着他的影子，长而寂寥。
“哎呀呀，我们的首席又在欺负小孩子了？”
爱莉希雅的声音像风铃般响起，她斜倚在走廊尽头的墙上，粉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刚从外面执行任务回来，作战服的袖口还沾着崩坏能灼烧的痕迹，却依旧笑得明媚。“我都听见了哦，科斯摩哭得多伤心。”
凯文没有理她，径直往前走。
“你真的不懂吗？”爱莉希雅几步跟上他，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认真，“那孩子不是在烦你，他是……”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对你产生了一点点的依赖和信任哦~”
凯文的脚步停了半秒。
“你想多了。”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理想固然美好……但这个世界容不下一个优柔寡断的士兵……或许对他严厉一些能让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活下来！成长的代价是鲜血……”
爱莉希雅看着他走进电梯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仿佛看到凯文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犹豫什么。走廊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远处训练馆的哭声已经停了，只剩下风穿过窗户的轻响。
第二天清晨，当科斯摩红肿着眼睛出现在训练场时，发现自己的战术手册上多了几行字——不是打印的标准条例，而是手写的批注，字迹凌厉，却异常清晰。
“迂回策略需注意侧翼掩护，参考西伯利亚战役记录第17页。”
“死士攻击模式有三种变体，补充图已附在最后一页。”
“作战计划漏洞：忽略了崩坏兽的能量共振效应，下次犯同样的错，加训五十公里。”
科斯摩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突然笑了起来，眼里的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他抬头望向观察窗的方向，仿佛知道那里有人在看着他。
观察窗前，凯文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尖滑落。
他看着少年拿起训练枪，动作比昨天更标准，眼神比昨天更坚定，眉峰间的褶皱，似乎悄悄舒展了些。
或许，有些东西就算经历过地狱周，也未必会改变。但或许，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
………………
凯文的办公室笼罩在一片冷白的光里，黑色大理石办公桌反射着顶灯的光泽，像一块凝固的深潭。
桌面上摊着的战术方案还夹着红色批注笔，笔尖的墨痕在“末法级崩坏兽围剿预案”几个字旁晕开一小片阴影——那是他刚才被突然打断时，下意识攥紧笔杆留下的。
爱莉希雅的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掌心与冰凉石材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她微微俯身，粉色的发梢垂落在方案纸页上，带着股淡淡的花香，与空气中的消毒水味格格不入。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盈着水光，像被雨水打湿的琉璃，直勾勾地盯着凯文：“凯文啊……你真的要这样吗？”
凯文的视线从她颤动的睫毛移开，落在桌角的金属铭牌上——“逐火之蛾首席”几个字被磨得发亮。
他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椅面的皮革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桌面上的方案被他随手推到一边，纸张边缘卷起细小的褶皱。
“那我该用什么眼光看你呢？”爱莉希雅直起身，优雅地坐到办公桌边缘，白色作战服的裙摆垂落，扫过凯文放在桌下的手背，带来一阵轻痒。
她晃着双腿，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委屈：“凯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冰冷了呢~特种部的晚宴可是传统，新人第一次正式融入集体，你这个首席都不出面，像话吗？”
“我只是觉得，身上的事情还有很多。”凯文的指尖在桌下蜷了蜷，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距离晚宴开始还有四十分钟，而他手里的预案至少还需要两小时才能完善。
“下周要对东南亚的崩坏兽进行清剿，战术部的装备清单还没核对完，还有……”
“那些事情明天再做也来得及嘛~”爱莉希雅突然倾身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她能清晰地看见凯文颈侧绷紧的肌肉线条。
下一秒，她的手上突兀地出现了几张照片，照片边缘还带着打印纸的温热。
凯文的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绷紧了脊背。
这东西在当时就该销毁，怎么会……
“这东西你从哪来的？”凯文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什么。
爱莉希雅晃了晃照片，笑得像只偷到糖的狐狸：“当然是找某个小妹妹换来的咯~”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尾音带着戏谑的颤音……
“为了获得首席大人的‘女装’写真，我可付出了不少代价呢——你说是吧，凯雯小姐？”
另一边……
露台会场角落的梯子上，妮娜正踮着脚往串灯线上挂星星挂件，冷不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惊得手里的挂件“啪嗒”掉在地上。
她揉揉鼻子，发尾挑染的金色在暖黄灯光下晃了晃：“谁在念叨我？难道是辉火又在惦记我藏的巧克力？”
捡起挂件揣进兜里，她摸着下巴嘿嘿笑起来，手指在终端上戳了戳——屏幕里是伊甸专辑的封面，烫金的字体闪得人眼晕。
“爱莉姐果然说话算数，就凭那几张照片换全套签名专辑，血赚！”
她踢了踢脚下的工具箱，里面还躺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凯文首席要是知道了……嗯，应该不会顺着网线来打我吧？”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冻成了冰。凯文盯着爱莉希雅手里的照片，感觉后槽牙都在发酸……
那银丝睡裙的裙摆还沾着点水渍，没想到被拍得这么“清晰”。
“凯雯大小姐~”爱莉希雅晃了晃照片，声音甜得发腻，尾音拐了十八个弯……
“你也不想让这些照片明天出现在每个士兵的终端屏保上吧？想想看哦，早上出操集合，大屏幕突然弹出‘凯雯小姐的蔷薇日’……”
凯文沉默了三秒……
爱莉希雅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放心啦~今晚保证没人提！不过呢……”她突然眨眨眼，“要是你主动穿上裙子跳支舞，我说不定能考虑把照片给你哦？”
“咔嚓”一声，凯文手中的钢笔应声而断，黑色的墨水溅在他的指节上，像凝固的血。
他猛地站起身，办公桌被撞得往后滑了半寸，金属桌脚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会去的。”
他盯着爱莉希雅，一字一顿地说，“但是请告诉我，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如果让他知道是谁泄露了这些照片，他保证，会亲自给那个人上一堂“逐火之蛾无规则格斗强化课”，让对方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活动了下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格斗场的垫子最近该换了，正好需要点‘人体润滑剂’。”
“不行哦。”爱莉希雅把照片收进作战服的口袋，拍了拍口袋边缘，像在守护什么秘密，“出门线人……可是违反江湖规矩~”
她跳下床沿，顺手帮凯文理了理皱起的衣领，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喉结，“还有就是，换一套好看点的衣服嘛~不要再像上次那样穿个作战服去，板着脸站在角落里，搞得大家都不敢靠近你，多没意思。”
看着凯文“愤愤离去”的背影，爱莉希雅捂着嘴偷笑，指尖在终端上敲了条消息：【计划通~你的专辑到手了，记得欠我一顿甜点~】
角落里的妮娜突然打了个寒颤，摸了摸后颈：“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特种部的晚宴设在基地顶层的露台，这里原本是废弃的观测台，被爱莉希雅重新装饰过。
栏杆上缠绕着串灯，暖黄色的光点在海风里轻轻摇晃，像坠落在人间的星子。远处的海面翻涌着暗蓝色的浪，月光洒在浪尖上，碎成一片银辉。
长桌被深蓝色的桌布覆盖，桌布边缘绣着银色的火焰暗纹，那是特种部的标志。桌面上摆满了金属餐盘，里面的餐点被精心摆成了花朵的形状……
胡萝卜雕成的玫瑰，土豆泥堆成的花苞，连营养剂都被装进了高脚杯，染上了淡淡的果味色泽。
显然，这是爱莉希雅的手笔，她总爱用这些细碎的温柔，装点这座处处透着冰冷的基地。
凯文站在露台入口的阴影里，身上穿着件黑金色的西装外套，领口系着条深灰色的领带——这是爱莉希雅派人送来的，说是“符合首席身份的正装”。
他的手指在领带结上绕了绕，总觉得不如作战服穿得自在，布料摩擦脖颈的触感让他有些烦躁。
口袋里的终端震个不停，屏幕亮起时映出爱莉希雅发来的消息：“再不来，科斯摩就要哭啦，他准备了好久的礼物呢~”
“九霄把你座位上的火焰花都摆歪了，正急得团团转~”
最后一条是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九霄踮着脚往他的座位上摆一支金属制的火焰花，那是用废弃的弹壳熔铸而成的，花瓣边缘还留着细小的毛刺……
科斯摩站在旁边，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花瓶底座，眉头皱得紧紧的，生怕那朵“花”摔了，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交叠在一起，像幅笨拙却温暖的画。
“凯文，再不上来，蛋糕就要被辉火吃完了。”
秦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训练场外难得的温和。
他手里端着两杯泛着琥珀色的液体，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到托盘里。“爱莉希雅特调的果酒，度数不高，加了点蜂蜜，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