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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火之蛾总部

穆大陆 龙门市

玻璃幕墙外,一周前残留的崩坏尘埃尚未完全散去,阳光穿过灰蒙蒙的云层,在墙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像极了这片大陆尚未愈合的伤疤。

会议室内弥漫着低气压,冷色调的金属桌椅泛着寒光,十二根承重柱上蚀刻的火焰纹路在冷光灯下若隐若现。

全息投影屏占据了整面北墙,此刻正滚动播放着哥伦比亚事件的灾后卫星图像——澳洲大陆边缘的海岸线被崩坏能侵蚀成暗紫色,穆大陆南方沿海的城市群半数浸泡在泛着荧光的海水中,东南亚的雨林在卫星图上化作大片焦黑的斑块。

“受灾人数最终统计为2307万6412人。”妮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将储存终端插入桌面接口时,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室内格外清晰……

“其中直接死亡人数412万,失踪人口预估超过80万。波及范围除了报告中提到的区域,南极边缘的科考站也检测到了崩坏能残留。”

全息屏突然切换画面,浮现出逐火之蛾战术部的伤亡统计图表。红色的牺牲数字停留在307,与蓝色的存活人数形成刺眼对比。

坐在凯文左手边的战术部新部长莱因哈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抑制立场救了我们的命,但前线战士传回的报告说,那些在海面上漂浮的崩坏兽尸体正在发生异变,它们的细胞还在吸收残余的崩坏能。”

莱茵哈特是之前哥伦比亚的治安军官员,对于内部的腐败极其痛恨,相较于秦风管理小队的经验来说,莱茵哈特对大兵团作战更有研究……

“这就是我们留着它们的原因。”凯文的声音低沉如冰,他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只要第四律者还活着,这些崩坏兽就不算真正的威胁——它们只是律者力量的延伸。”

这句话像一块冰投入沸水中,会议室里响起细碎的骚动。坐在末席的情报部主管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投影屏的蓝光:“联合政府今天又发来了三份质询函,要求我们公开第四律者的处置结果。他们的措辞越来越强硬了。”

凯文抬眼时,瞳孔里仿佛结着霜:“告诉他们,律者不知所踪,至于其他的,没必要解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从昨天到现在,我的加密线路收到了37个电话,24封邮件。有人想知道律者是不是真的死了,有人在打听核心的能量参数。你们觉得,这些人是真的关心人类的安全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通风系统发出微弱的嗡鸣。

妮娜深吸一口气,调出了新的全息文件:“这是你要的所有关于‘温蒂’的资料。普罗米修斯筛选了3亿条信息,最终锁定了这个匹配度98.7%的目标。”

画面切换的瞬间,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全息投影里出现的是一座被热带雨林环绕的岛屿,航拍图上能看到奢华的别墅群和私人码头,但紧接着弹出的文件却让人不寒而栗……

泛黄的奴隶交易契约,标注着“品相等级”的儿童照片,还有几段经过修复的监控录像。

“这座岛叫‘极乐礁’,名义上是南美洲海岸的私人度假地,实际上是权贵们的狩猎场。”

妮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她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穿着华丽礼服的男人们正对着铁笼里的孩子指指点点,“这里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被植入了追踪芯片,他们的出生证明上写的不是名字,是编号。温蒂的编号是734。”

全息屏上弹出温蒂的童年档案,一张褪色的照片里,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正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档案下方的文字记录着她的“违规记录”:12岁时因反抗客人被打断左腿,14岁试图逃跑被电击惩罚,16岁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那是长期被关在密闭空间里留下的后遗症。

“更让人恶心的是这个。”妮娜调出一份红色名单,863个名字后面标注着职位和访问记录,“联合政府的能源部长在20xx年买下过温蒂三个月的‘使用权’,东亚战区的总司令曾在岛上举办生日宴,宴会上……”

她顿了顿,声音艰涩,“有三个孩子因为‘招待不周’被当场处决。”

“砰!”莱因哈特猛地一拍桌子,金属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这群畜生!难怪第四律者的第一波攻击就精准摧毁了能源部大楼和东亚司令部!他们根本就是自找的!”

“所以律者是有自我意识的?”情报主管推眼镜的动作顿住了,“她在复仇?”

凯文没有回答,只是指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浅痕。

他指节泛白,喉结滚动了一下:“妮娜,查清楚这些人的罪证,越详细越好。尤其是那些手上沾着孩子血的。”

“凯文!”妮娜突然提高了声音,她快步走到凯文面前,全息投影的蓝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这些人里有七个是联合政府的常任理事,二十三个是全球top50企业的掌权人。你动他们,就等于和整个权力体系为敌!我们现在需要联合政府的资源来重建防线,一旦决裂……”

“重建防线是为了保护谁?”凯文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每个人心里,“保护那些把孩子当玩物的权贵?还是保护那些用纳税人的钱去岛上寻欢作乐的官员?”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在墙上,像一道沉默的惊雷,“逐火之蛾,不是为了维护这个腐烂的体系。”

莱因哈特站起身:“我支持凯文。战术部可以调派暗线,确保行动干净利落。”

“秦风那边已经待命了。”凯文看向通讯屏,那里显示着秦风小队的实时坐标,“挑几个最臭名昭着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他们死得‘像个意外’,但要让某些人知道,这不是意外。”

妮娜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会整理好所有证据备份,万一……”

“没有万一。”凯文打断她,目光转向窗外,龙门市的天际线在雾霾中若隐若现,“我们的麻烦不只是这些蛀虫。”

他调出律者的最后出现地点——南太平洋的马里亚纳海沟,那里的崩坏能读数在两周前突然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无人机群搜索了方圆三千公里,没有任何踪迹。”

情报主管调出扫描数据,“但普罗米修斯模拟了律者的能量轨迹,发现她在消失前曾有过一次能量波动,很微弱,像是……有意识地在隐藏自己。”

“如果她有自我意识呢?”妮娜轻声问,“如果她还记得岛上的一切,还记得那些折磨她的人呢?”

凯文沉默了很久,久到会议室里只能听到呼吸声。

最后他看向战术部的方向:“通知所有沿海站点,提高警戒等级。一旦发现律者踪迹,第一时间汇报,不要擅自行动。”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如果……如果她愿意沟通,给她一个机会。”

“要是她不愿意呢?”莱因哈特问。

凯文的目光落在全息屏上那张温蒂的童年照片上,小女孩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死寂。

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那就按律者处理。”

会议结束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凯文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龙门市亮起的灯火,那些光在雾霾中晕染开来,像一片虚假的星海。

通讯器里传来秦风的声音:“目标已锁定,行动时间定在今晚八点。”

“等一下。”凯文突然开口,“把能源部长的罪证匿名发给联合政府的监察部。”

“为什么?”

“让他们自己动手。”凯文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我们要杀的是鸡,不是要替他们清理门户。”

………………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纱帘的细缝落在温蒂眼睑上时,她正陷在深海般的噩梦里。

气泡从唇齿间汩汩溢出,在幽蓝的海水中划出细碎的光痕,眼看就要触到水面的光亮——突然,那些气泡像被无形的手捏碎,炸开的水汽溅在脸上,带着真实的凉意。

温蒂猛地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梦的湿意。

视线里,托托莉正半跪在床边,指尖悬在她脸颊上方,带着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冰袋的寒气。

“主人,您在发抖。”托托莉的声音像浸过温水的棉花,软乎乎的,“做噩梦了吗?”

温蒂的瞳孔瞬间缩紧,像被惊扰的蛇。还没等托托莉反应过来,她缠满纱布的手已经精准扣住对方手腕,绷带下的指节因用力泛白,几乎要嵌进托托莉细腻的皮肤里。

“谁准你碰我的?”沙哑的声音里淬着冰,眼底翻涌着未散的梦魇——那些铁笼的栏杆,那些带着酒气的手,还有极乐礁上空永远灰蒙蒙的天。

托托莉却没挣扎,反而将另一只手轻轻贴上她的额头。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汗渗进来,温得有些烫人。“您发烧了。”她蹙起眉,金色的睫毛在晨光里投下浅影,“伤口肯定感染了,必须去医院。”

“不去。”温蒂猛地松开手,翻身背对她,被子被揉得皱巴巴的。后背的伤口被牵扯着发疼,她却咬着牙不肯出声,“人类的医院怎么可能治好我!”

“我认识陈医生,他是生态修复中心的老专家,见过很多崩坏能污染的病例。”

托托莉固执地坐到床沿,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连变异的深海鱼都能治好,您的伤一定没问题。而且他嘴很严,绝不会泄露病人信息。”

温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肩膀微微颤抖,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你觉得我会信?人类最擅长用‘安全’‘保密’当诱饵,把猎物骗进笼子里。”

她猛地坐起身,想要斥责这个愚蠢的女人,一阵眩晕却突然袭来,眼前炸开无数金星,不得不伸手死死扶住床头。

这该死的虚弱感!她暗自咒骂,明明前几天还能掀起海啸,现在却连坐直都费劲。托托莉趁机把一支银灰色的电子体温计塞进她嘴里,动作熟练得像在照顾闹脾气的小猫。

冰凉的探头贴着舌根,温蒂下意识想咬下去,却瞥见托托莉眼里的担忧——那担忧太干净了,干净得让她想起极乐礁偶尔透过铁窗看到的、没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40.5度。”托托莉抽出体温计,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疼,“您看,烧得这么厉害,再拖下去会烧坏身体的。”

她从床头柜拿起一个白色药盒,倒出两粒裹着糖衣的药片,“先吃片退烧药,我去给您找衣服。”

温蒂盯着那两粒圆滚滚的药片,像盯着某种未知的毒药。

在往常的印象中“药”从来都是用来让他们更顺从的东西,混在馊掉的粥里,吃下去就会昏昏沉沉,任由那些人摆布。

“这是什么?”她偏过头,声音里带着警惕的尖刺。

“布洛芬,退烧用的。”托托莉把药片放在掌心递过去,另一只手端着杯温水,“您要是不放心,我先吃一片?”说着就要拿过药片。

“不必了。”温蒂一把抢过药片扔进嘴里,就着温水咽下。苦涩的味道从喉咙蔓延开,她却莫名松了口气——至少这个女人没在药里动手脚。

半小时后,温蒂站在玄关的全身镜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托托莉给她找的备用外套是件浅卡其色风衣,长度快到膝盖,袖口堆在手掌上,像两只滑稽的灯笼。裤子更是松松垮垮,裤脚拖在地板上,沾了不少灰尘。

“这像什么样子?”她扯着衣襟,声音里满是嫌恶,“穿成这样,连挥拳都费劲,更别说打架了。”

托托莉正踮着脚给她系围巾,闻言动作一顿,噗嗤笑出声。“您这样真可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温蒂的眼神瞬间冷下来。一缕透明的气流悄无声息地缠上托托莉的脚踝,像条蓄势待发的蛇。“再说一遍?”

“我是说...很特别!”托托莉慌忙改口,脸颊泛起红晕,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白色运动鞋,“穿这个吧,轻便,跑起来快。”她蹲下身,想帮温蒂穿鞋,却被对方抬脚躲开。

“我自己来。”温蒂别扭地弯腰系鞋带,手指因为发烧有些发颤,半天都没把鞋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最后只能胡乱打了个死结。

医院的走廊像条长长的灰色隧道,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味,钻进鼻腔时带着尖锐的刺激感。温蒂的脚步下意识放慢,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拐角……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那些推着床车匆匆走过的护士,甚至墙上闪烁的电子屏,都让她想起极乐礁上的诊疗室。

那里的医生从不带听诊器,只拿着针管和电击器,嘴里说着“检查身体”,却总把他们折腾得半死。

“放松点,您肩膀都快绷成石头了。”托托莉小声提醒,偷偷碰了碰她的胳膊肘,“陈医生的诊室在三楼,我们走楼梯,人少。”

温蒂没说话,却不自觉地往托托莉身边靠了靠。两人的影子在楼梯间的灯光下交叠在一起,托托莉的影子比她高出一截,像在无声地护着她。

诊室里飘着淡淡的艾草香,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

白发苍苍的陈医生正戴着老花镜看病例,听到动静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温和的湖水。“托托莉?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陈爷爷,这是我朋友,她不小心摔伤了。”托托莉把伪造的病历卡递过去,上面写着

“……公园滑梯意外摔伤”。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示意温蒂坐到诊疗椅上。“小姑娘抬起胳膊我看看。”他的声音像晒过太阳的棉被,暖融融的。

温蒂的身体瞬间绷紧,像只被按住后颈的猫。当陈医生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触到她手臂的纱布时,她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紊乱的崩坏能……

那些纱布下的伤口,有的是被鞭子抽的,有的是被电击器烫的,还有的是觉醒律者力量时,崩坏能撕裂皮肤留下的痕迹,根本不是什么“滑梯摔伤”。

“这伤口看着有点深啊。”陈医生轻轻揭开纱布,眉头皱了起来,“边缘还有点发黑,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嗯,摔进了花坛,可能沾了脏水。”托托莉在旁边紧张地补充,手指悄悄抓住温蒂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了捏。

那点微弱的力道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温蒂躁动的崩坏能竟奇异地平静了些。

她看着托托莉手背因用力而泛白的皮肤,突然想起昨晚这个女人也是这样,在她因为伤口疼得睡不着时,悄悄用热毛巾帮她敷肩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陈医生拿出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刚贴上温蒂后背,她还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一缕微弱的气流不受控制地从指尖溢出,像调皮的风,卷着桌上的病历纸飞起来,还顺便吹乱了陈医生花白的头发。

“嚯,今天这风还挺调皮。”陈医生笑着把听诊器挪到另一边,没再多问,“肺部没事,就是有点炎症,得打个破伤风针,再开点消炎药。”

“打针?”温蒂的脸色“唰”地白了,比身上的纱布还白。她猛地后退,撞在诊疗椅的扶手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我不打!那种尖尖的东西...会扎进皮肤里...”

托托莉这才惊觉,这个能操控气流掀翻战舰的律者,竟然怕打针。

她看着温蒂紧绷的侧脸,耳尖因为恐惧微微发红,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幼兽,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别怕,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托托莉蹲到她面前,仰视着她的眼睛,金色的瞳孔里盛着满满的认真,“闭上眼睛数到三,就好了。我会一直握着您的手。”

温蒂抿着唇没说话,却没再后退。当护士拿着针管走近时,她死死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像濒死的蝶。冰凉的酒精棉球擦过胳膊时,她猛地抓住托托莉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肉里。

“一。”托托莉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力量,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纱布下的手背。

“二。”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温蒂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却死死咬着唇没出声。

“三。”护士拔出针头,贴上创可贴的动作轻得像羽毛。

温蒂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而托托莉的手背上已经被掐出几道红痕。

她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别过脸,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谁...谁害怕了?我只是...不习惯别人碰我。”

托托莉忍着笑,从包里拿出颗草莓糖递过去。“奖励您的,陈医生说勇敢的孩子才有糖吃。”

温蒂的视线落在那颗裹着透明糖纸的糖果上,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在极乐礁,只有那些“听话”的孩子才能得到糖果,而且从来都是过期的,硬得能硌掉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飞快地塞进兜里,像是藏起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离开医院时,阳光已经变得暖融融的。托托莉指着街角的商场,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蓝,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去那里给您买身合身的衣服吧?总穿我的也不是办法。”

温蒂下意识想拒绝,眼角却瞥见橱窗里挂着的一条裙子——淡蓝色的,裙摆上绣着细碎的浪花,像极了她觉醒力量那天,在马里亚纳海沟看到的深海微光。

“...随你便。”她别过脸,装作被风吹得眯起眼,耳根却悄悄泛起浅红。

商场里的冷气吹得人很舒服,和医院的消毒水味不同,这里飘着淡淡的香水味和面包房的甜香。

温蒂站在自动扶梯上,看着脚下不断移动的台阶,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当扶梯突然启动时,她吓得差点抓住旁边的扶手,却在看到托托莉憋笑的表情后,硬生生忍住了,只是脚趾蜷缩起来,死死抠着鞋底。

“这东西为什么会自己动?”她压低声音问,眼神里满是警惕。

“这是自动扶梯,省力用的。”托托莉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您看,大家都站得很稳。”

温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周围的人都很放松,有的在看手机,有的在聊天,只有她像个异类。

正觉得不自在时,眼角突然瞥见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有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在唱歌,嘴巴一张一合,连头发丝都在动。

“那是什么?”她停下脚步,手指戳了戳托托莉的胳膊,“里面关着人?”

托托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忍不住笑出声:“那是电视广告,不是真的人,是用科技拍出来的影像。就像...就像会动的画。”

温蒂皱起眉,显然没听懂。在极乐礁,唯一会动的画面是监控屏幕,那些绿色的雪花点后面,是随时可能出现的看守和他们手里的电击棍。她看着屏幕上女人灿烂的笑容,突然觉得很陌生——原来人类的世界里,“动的画”可以这么轻松愉快。

女装区的衣架像排列整齐的士兵,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温蒂站在中间,眼神茫然,像误入花园的狼崽。她过去穿的都是统一的灰色囚服,破了就打补丁,从来不知道衣服可以有这么多颜色和款式。

“试试这条裙子?”托托莉拿起一条藏青色的连衣裙,领口缀着细碎的珍珠,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这个颜色衬您的皮肤。”

温蒂警惕地盯着那条裙子,像盯着某种会咬人的生物。“这东西...怎么穿?”她记得囚服都是套头的,可这条裙子后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扣子,像某种复杂的锁。

托托莉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她看着温蒂眼里纯粹的困惑,突然意识到这个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律者,其实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

那些本该在试衣间里和朋友笑闹着讨论款式的年纪,她却在铁笼里学习如何“顺从”,如何在鞭子落下前先跪下。

“我教您。”托托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拉着她走进试衣间。

试衣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镜子擦得锃亮。托托莉帮她脱下那件宽大的风衣,手指碰到她后背的纱布时,动作放得极轻。“抬手。”

她轻声说,将连衣裙从头顶套下去,裙摆轻轻落在温蒂腿上,像流动的夜色。

背后的扣子需要一颗颗系上,托托莉的指尖偶尔碰到温蒂的皮肤,对方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别紧张,很快就好。”

她一边系扣子一边说,“您看,这样系起来,风就吹不进后背了。”

温蒂没说话,眼睛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藏青色的裙子裹着纤细的身体,领口的珍珠映着她苍白的脸颊,竟透出几分柔和。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没有铁链,没有伤痕(虽然纱布还在),只是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像商场里那些牵着妈妈手的孩子一样。

“转个圈看看?”托托莉笑着说。

温蒂犹豫了一下,慢慢转了个圈。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像绽开的花苞。她看着镜子里旋转的身影,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又很快抿紧,假装是被风吹的。

接下来的半小时,温蒂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托托莉给她拿了浅紫色的卫衣,她摸着上面毛茸茸的绒毛,说“像兔子的毛”;给她看牛仔裤,她研究了半天拉链,说“比笼子的锁好用”;当托托莉拿出一套印着小猫图案的珊瑚绒睡衣时,她盯着那些圆滚滚的小猫看了很久,突然说:“这个...摸起来很软。”

托托莉看着她小心翼翼抚摸睡衣的样子,鼻子突然有点酸。她转身去拿别的衣服,偷偷擦掉眼角的湿意……

原来让一个律者露出笑容,只需要一套带小猫图案的睡衣。

结账时,收银员是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看着堆满收银台的衣服,笑着对托托莉说:“给妹妹买这么多新衣服呀?你们感情真好。”

温蒂立刻皱起眉,抢先开口:“她是我的奴仆。”

收银员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湖面。

托托莉尴尬地咳嗽两声,飞快地扫了付款码,拉着温蒂就往外走,“她跟您开玩笑呢,小孩子家家不懂事。”

“我不是小孩子。”温蒂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好几个购物袋,袋子勒得手指发红,却不肯松手。那些衣服带着商场的香气,沉甸甸的,像某种真实的、可以抓住的东西。

回程的地铁里挤满了人,空气里混着汗味和食物的香气。

温蒂紧紧抱着购物袋,像守护财宝的龙,警惕地盯着每个靠近的人。当列车突然启动时,惯性让她踉跄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撞进托托莉怀里。

柔软的触感从胸前传来,带着托托莉身上特有的草木香。温蒂的脸瞬间红透,像被煮熟的虾子,慌忙想站稳,却被对方伸手扶住腰。

“小心点,主人。”托托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扶着她的手却很稳。

温蒂猛地推开她,退到车厢角落,假装整理头发,耳根却红得快要冒烟。“人类发明的交通工具真不稳定。”

她嘟囔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里,路灯亮了起来,像一串流动的星星。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购物袋,小猫睡衣的边角从袋子里露出来,印着的小猫正对着她笑。温蒂的嘴角,又悄悄勾起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

ps:小白不会发糖,大家凑合着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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